第十七章 頭版頭條
白非衿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的位置是空的,被單很整齊,冰涼冷寂,沒有人睡過。她疑惑昨晚帛寧並沒有在她這裏睡。可是明明整個晚上都感覺有人在身邊……
她抓抓頭髮,走進浴室淋浴。浴室的鏡子防水且明亮,水流溫暖的流過全身,白非衿摸着頸上明顯的幾朵草莓,心中泛起羞澀的喜悅。
她是愛帛寧的,當她承認這一點后,很多事漸漸變得不尋常起來。她因帛寧的喜怒而喜怒着,因帛寧的悲歡而悲歡着,她看着帛寧,想着帛寧,心中只裝着他一個人。不過短短的一夜時間,她就原諒了帛寧昨天所做的事。也許他最近壓力很大,才會這樣吧。看來以後還要多多體諒他呢。
挑了一件高領衫,遮住頸間的曖昧痕迹,白非衿發現梳妝枱上放着昨天帛寧送給她的那件禮物。打開盒子,腕錶依然美麗絢爛,耀眼迷人。白非衿托起它,置於指尖,唇貼上去。腕錶冰涼,她的唇卻是柔軟的,白非衿的心像化了糖水,甜蜜芬芳。
這時手機響了,白非衿恍若從夢中驚醒般,趕緊找到手機,按下通話鍵。是安暖。
安暖說她們好久沒見面了,大罵白非衿無情無義,勒令她必須在這個月找個時間回家。白非衿唯唯諾諾,答應了。隨後是白媽媽說話。
白非衿出了這麼多事,安暖一直瞞着白媽媽,能不說就不說。可白媽媽還是從安暖的言行舉止中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逼問了好幾天,安暖死也沒鬆口,直到白非衿平安出來。
兩人費了好大得勁才瞞過白媽媽。
白媽媽的聲音一如往昔那般通透明朗,問:“你真的和你的那個總監談戀愛了?”
談戀愛?白非衿心中笑了笑,這麼純潔的詞,恐怕也只有白媽媽會說了。但是她也不便戳穿事實,點頭道:“是的媽媽,而且因為公事,我這些日子搬到他這裏來住,一直沒聯繫您,您不要生氣哦,好嘛媽媽!”
白媽媽在電話那邊嗔怪道:“你也不要和我撒嬌,我現在管不了你了,不管你是公事私事,都不要讓他佔了你便宜,知道嗎?女孩子要懂得自愛,我看啊,那個有錢人不定是真心喜歡你,你可別被他哄騙了去!”
“上次是誰對有錢人噓寒問暖,印象大好的呢?一會兒端茶倒水,一會兒指使我做這做那,恨不得把家裏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招待人家,”白非衿故意道,“是您嗎,媽媽?”
“好好,我說不過你,長大了你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是吧?那時他是你上司,我對他好,也好叫他少讓你加班應酬……你看你瘦的,媽媽看了好心疼。”
“媽媽……”白非衿心中涌過一道暖流,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落淚。只有媽媽,她最珍視的親人,她最不想傷害的人:“是我不孝,讓您擔心了。”
“什麼孝不孝的,只要你高興,媽媽無所謂。非衿,你是我的女兒,外人欺負了你,媽媽恨不得立時跟他拚命。這麼多天了,你和安暖神神秘秘,說話顛三倒四,謊話連篇,真以為媽媽看不出來?媽媽那是不想逼你們。所以以後有事,別瞞着媽媽了好嗎?”
白媽媽說的懇切,母愛之情溢於言表,後面微微哽咽。她也只是一個想知道女兒近況的可憐母親而已,一向瀟洒不羈的她,也會有今天這種讓人雙眼酸澀的時刻。
白非衿大口呼吸着,怕自己一不小心落下淚來,連忙答應。母女倆又說了一些別的話,最後還是白非衿手機沒電,才掛斷的。
在卧室里拚命調整好情緒,又去洗了臉,敷了粉,化了淡妝,白非衿看差不多了,才下樓。
早餐已經準備好,巧達海鮮麵包湯,蟹肉水果沙拉,抹茶蛋糕,還有一份紅茶,因為最近白非衿突然心血來潮愛上這些西式早餐,且甜食會讓她一天都心情大好,笑臉迷人,所以一直不甚贊同她的帛寧也開了金口,同意她吃。
為了防止她胃口突變,管家還細心的準備了一份中式早餐,蟹黃小籠包,玉龍花捲,牛奶果羮粥,還有特意去買來的雞蛋灌餅。
看到焦黃噴香的雞蛋灌餅,白非衿眼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她許久沒有吃這個東西了,大學時期她最愛的就是一大早咬着雞蛋灌餅去上早課,蛋的香氣和餅包完美融合在一起,生菜略微青澀,解膩。這是她那為數不多的快樂事情之一。只不過後來她很少提及自己喜歡吃雞蛋灌餅這件事,也許是在什麼時候說漏嘴了吧,看來管家實在細心周到,什麼都想到了。
白非衿肚子也餓了,便坐下來,笑着道:“帛叔,難為你一大早起來還為我去買雞蛋灌餅,實在有心,真香,跟我以前吃的一樣哦。”
管家笑道:“白小姐,這可不是我買的,你謝錯人了。”
白非衿疑道:“那是誰?”看着管家笑而不語,她突然臉一紅,想到了帛寧:“是他?”
管家雙手垂在兩邊,道:“少爺一大早就出去,開車繞了半個城親自為你買回來的。他自己早餐都沒吃,買回來后就匆匆上班去了。你要是想謝,就謝謝少爺吧。”
白非衿摸着溫熱的雞蛋灌餅,咬了一口,慢慢吃着。她現在吃東西不快,一小口一小口的,細嚼慢咽。粗糙卻美味的香氣盈滿口腔,唇齒間都是那種久違的味道,香蔥碎末,脆餅渣渣,正是她慣常吃的口味。
帛寧沒有吃早餐,就為了給她買個餅,起早開車去了大學門口嗎?白非衿突然想到一件事,問管家帛寧昨晚在哪裏睡的。
管家看看她:“少爺當然是在你房間裏睡。”
白非衿語塞,默默低頭吃餅,心中卻疑問連連。帛寧沒有在她床上睡,她很清楚,如果帛寧也沒有出門,那麼等於說帛寧在她的房間坐了一夜,且還是看着她入睡的。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她一整晚都感覺帛寧抱着她,因為鼻端始終有他的氣息。
想到昨晚,白非衿又是一陣臉紅。帛寧太放肆了,居然在書房那樣做,害她早上都不敢見人。不知道書房是誰收拾的,不管是誰,她都覺得臉發燙,感覺自己被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一舉一動都有人看着。
帛寧說讓她習慣,她倒是想,可這個混蛋也該給她一點過渡時期嘛!
白非衿又用勺子在沙拉里拌了幾下,看着外面天氣明媚,回頭笑着說:“帛叔,中午我想給帛寧一起吃飯,能幫我定個餐廳嗎?”
管家答允了,領命而去。
這時一個僕人走了進來,手中托着許多書信和報紙,準備一一分類放在客廳角落的書架上。白非衿想起自己還定了幾份設計雜誌,便叫住她:“把那些雜誌挑出來,我有用。”
僕人很專業,知道白非衿說的什麼雜誌,細心挑出來后,用報紙托着,拿來放在白非衿面前。
白非衿一本本看着,把喜歡的放在一邊,帶回房慢慢看。最後一本她翻了翻,覺得不是很喜歡,便重新放回報紙上。報紙被壓出摺痕,白非衿眼角餘光掃過,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拿開雜誌,露出下面的報紙,家裏常訂的報紙有兩份,商報和八卦報。她一把攥住,剛看一眼心就砰砰跳起來。
巨大版面上,頭版頭條赫然飛着一句話,誇張而又恣意,讓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帛氏長子與玉女掌門喜結連理,不日即將舉行婚禮”,下面有一張巨大的配圖,帛寧和童久久手牽手,微笑着站在紅地毯前,一個玉樹臨風,一個巧笑倩兮,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她全身的血都冷了。
這不是真的。不是的不是的……這不過是一份八卦報紙,是那些記者為了博眼球亂寫的!她才不會去相信!……但是,無論再怎麼辯白,昨晚帛寧的異樣,今早的離去,以及這幾天她的不聞不問,都將箭頭指向了那個最不可能的答案。帛寧欺騙了她!
驚訝過後,憤怒、失望、茫然佔據了她的心,報紙攥在手中,逐漸扭曲變形,配圖上兩個萬分登對的人也隨之扭曲。白非衿坐在沙發上,目光放空,毫無焦距,整個人都變得恍恍惚惚起來。
一旁的僕人以為她不舒服,彎下腰來小聲問道:“白小姐,您沒事吧?”
白非衿還沒從混亂混沌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她微微抬起手,手中的報紙快被捏爛了:“他……”
僕人奇怪地看着她,以為她讓她把報紙拿開,便恭敬地伸出手要拿走報紙。可是報紙被白非衿攥得死緊,怎麼也抽不走,而且她面色慘白,身體像受了極大刺激似得微微顫抖,嚇得僕人立刻叫道:“白小姐,白小姐,你怎麼了!”一邊說,一邊去拉她的胳膊。
白非衿經她一碰觸,眼珠子一動,耳朵聽進了她的聲音,腦袋突然漸漸清明起來。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遇到事情只會哭,只會求助,只會躲在陰暗的牆角中自怨自艾。那樣的話,她永遠都只能是一根依附別人的長藤花,只要被扯下來扔在地上暴晒,便會失去生命,任人踐踏。
“去請管家過來,我有事說。”白非衿手指攥到發白。
“管家要過一會兒才會來呢。”僕人一時沒聽清楚。
“叫管家過來,立刻!”
白非衿的聲音,鋒利,高亢,猶如一把在冰水中浸透的匕首,撕裂寂靜的空氣。
僕人倉惶奔去叫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