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會對你好
白非衿眼睛瞪得大大的,裏面翻滾着怒氣和不甘,好似下一刻她就要跳起來奪門而出。天光漸漸暗淡下去,帛寧臉色也來、越來越冷峻,就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一個古怪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
“咕咕,,咕,,”
聲音來源於白非衿的肚子。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剛才是因為氣憤而忽視了吃飯的事。再加上氣急攻心,消耗了許多體力,更是餓上加餓,怪不得肚子抗議。
一聲過後,又來兩聲。白非衿的臉紅得像煮熟的龍蝦,又熱又燙,氣憤變為羞憤。該死,早不叫晚不叫,偏偏這個時候叫!她簡直無法抬頭去看帛寧,迅速抓起被子往頭上一捂,人往後倒,蓋住全身裝鴕鳥。
帛寧啞然,繼而輕輕以拳抵嘴,悄無聲息地笑了。白非衿可愛的動作也讓他忍俊不禁,但是不能當面拆穿她,否則這小女子一抓起狂來,萬一又要走怎麼辦。
他見白非衿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單單露出一隻雪白的左腳,腳小小的,足弓高,腳趾圓潤飽滿,好似一粒粒玉白的珍珠。帛寧也不急着把白非衿從被子裏撈出來,而是坐在床邊,捏住那隻小腳,輕輕摸着。
不是摸,而是撓痒痒。
“非衿,既然你餓了,就乖乖跟我下去吃飯,別鬧。我吩咐管家準備了生滾魚片粥,用小火燉着,現在正好喝。”帛寧嘴上這樣說,仍然慢悠悠地撓腳板心。白非衿的小腳丫在他手中掙來掙去,又癢又酥,腳趾亂動,是受不了的樣子,然而無論怎麼掙,卻掙脫不了那雙惡魔之手。帛寧不知不覺玩上癮了,反正手感勻潤舒服,他就陪她耗着。
好卑鄙!
白非衿在憋悶的被子大罵。帛寧是存心這樣做的!他非得這樣逼着她嗎?
“呼”的一下掀開被子,白非衿衣衫凌亂,臉色潮紅,大眼睛裏藏着幾分羞憤:“你放開我的腳!”她快要氣死了,帛寧卻不當回事,還拿她開玩笑。
帛寧放下她的腳丫,又親自為她穿上拖鞋,他的手修長白皙,掌心卻有着不薄不厚的繭,是拿慣槍的手,無論再怎麼保養,幾年內也是無法消去的。白非衿心神恍惚,感受那份溫柔的粗糙,隨即站起來。站在地上的感覺異常踏實安穩,白非衿像是有了底氣,一把推開帛寧就要往樓下走。
“非衿,”帛寧在她背後喚道。他沒動一步,聲音也沒有變化,而急促的白非衿卻停下腳步,彆扭道:“幹嘛,不是你讓我去喝粥的麽,又要反悔了?”
“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短短的幾個字,卻像經歷了滄海桑田,一萬光年,穿越重重危機和嫌隙,悠悠而來。它來得太晚,又來得太早,突如其來,順着微涼的空氣傳入耳中。這等待的時光,那麼漫長,那麼艱辛,但是能活着聽到這句話,還有什麼遺憾呢?
白非衿半側着臉,鼻樑小巧秀氣,眼睫毛長而卷,落下蝶翼般的影子,一閃一閃的:“你會嗎?”
“會。”
帛寧聲音沉靜如水:“如違此誓,我帛寧此生不復幸福。”
這誓言太過沉重。
帛寧面色不改,他不說愛,愛卻無處不在。他的眉毛凌厲漆黑,眼神總是冷冷的,整個人也是從冰寒之地走來,從骨子裏透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不可仰望,不可僭越,他受盡了苦楚,如今凌駕於人上,因而越見冷酷無情。但正是因為如此,說出的話,從未收回過。
那是擲地有聲的諾言,彈跳着,奔跑着,永不回頭。
白非衿感覺自己又快哭了,她拚命眨眼,企圖把眼淚逼回去。眼眶又熱又紅,好疼。她捂着眼睛,扭過頭,嗚咽聲從指縫中零零碎碎地傳了出來。
“別哭,”帛寧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托起她的下巴,食指掠過她的眼角,擦去那清澈的淚水。可是白非衿一直哭個不停,帛寧只好把她抱起來,吻了吻:“看來沒辦法了呢……我以前做盡壞事,害你傷心痛苦,今天你就好好的哭一場,以後我不會允許你掉一顆淚,懂嗎?”
“嗯。”白非衿淚水沾濕了他胸前的衣服,小聲而又幸福地點了點頭。
帛寧抱着白非衿下樓,他的心跳沉穩有力,身上散發著沐浴過後的清香,胸膛寬闊,手臂健壯,能為她支起一片天空,萬里無雲。
所有人都有權得到幸福,她和帛寧走到現在,實屬不易。
以往的一切如大風簌簌而去,掃過之處,一片乾淨。
白非衿以為,只要他們願意遺忘過去,重新來過,那麼過往便是子虛烏有,幸福指日可待。
在她吃着滾燙噴香的魚片粥時,她是這樣想的。
在帛寧將她擁入懷中,去看漫天燦爛艷麗的彩霞時,她是這樣想的。
在每天清晨醒來,枕邊的人都以一種寵溺溫柔的神情看着她時,她是這樣想的。
傭人重新換了一批,除了管家,所有人都不認識她。他們把她當做女主人認真伺候,沒有異樣的眼神,也沒有背後的竊竊私語。他們恭敬且溫順,對她惟命是從,不讓她費一點心思。有時候甚至不用多說,只需一個眼神,他們便能把事情辦得乾淨漂亮,水準極高。
出門有保鏢護着,有時帛寧會做貼身保鏢,從極度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時間,做她的司機,送她去商場、宴會、球場、健身房。在那些帶着隱秘氣息的私人地方,帛寧吻着她,有時溫柔似水,有時霸道如火,全憑當天的心情而定。
夜夜纏綿溫存,低落的汗水,炙熱的喘息,起伏的軟被,肌膚相觸,心跳一致,摸得到那個人的滿身傷痕,心生憐愛。
以前睡覺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注意過帛寧身上的傷口,就算偶爾看見了,也只會漠不關心地無視過去。現在想問,帛寧卻一語帶過,並不回答。那些深淺不一的傷口,可能有着許多不為人知的痛苦,既然帛寧不願提,那就不提。
白非衿很珍惜現在的生活,能每天看着帛寧,她就很高興,從心底發出來的溫暖。
天空的顏色,是湛藍。
草地的顏色,是碧綠。
風的顏色,是透明,無聲。
夜的顏色,是璀璨,絢麗。
心的顏色,是火紅。
愛的顏色,是所有的顏色,不可消磨,永恆存在。抓不住,網不着,但它就在那裏,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為什麼一定要死抱着痛苦活下去呢?白非衿同樣傷痕纍纍,但卻努力遺忘,只要帛寧對她好,她什麼也不在乎。
她現在身體還有些虛,過去的時光中,來自身和心的傷害太重,所以調養起來異常不易。現在她每天都要用一碗血燕,吃湯品,早上如無意外,便在花園裏散步,或者看看書,心情一直都很平靜。
帛寧雖然不讓她費心費神,但她也不想做一隻沒用的米蟲,有時也會趁帛寧不注意,偷偷去幫管家。
管家哪會讓她做事,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才會選一些不輕不重的事情交給她辦。比如把衣服丟進洗衣機里,或者把水果切切,煮些糖水,再重要一點,就是計算家用。可惜白非衿向來看見數字就一個頭兩個大,不久就放棄那些密密麻麻的、有時還不認識的東西。
“我現在過得連時間都遺忘了。”白非衿抱怨在電話中抱怨。
晚上帛寧回來時,端着一隻裝裱精美豪華的盒子,巴掌大小,一進來就拉過白非衿,在她唇上吻了吻:“我有件禮物要送給你。”
“是什麼?”白非衿微微笑道。
帛寧打開那隻盒子,白非衿好奇地去看,眼前頓時一片璀璨華光,奪目閃耀。
那是一隻小巧的女式腕錶。
梨形切割鑽石,兩個刻槽式翡翠珠子,一顆雕花祖母綠、面弧形和凸圓形祖母綠相映成趣,透亮的表面,小黑針長短不一,針尖也是精心鏤刻過,樹葉狀,消去銳利的鋒芒,獨特而獨立。兩顆葉形雕花藍寶石托底,黑色琺琅圍鑲一圈,極度優雅美麗。錶帶是淡銀色,略白,與白非衿的皮膚非常相襯。
白非衿是做設計的,一眼看出這隻腕錶的設計超凡脫俗,但無法識別是卡地亞的還是施洛華的。
帛寧挑起那隻腕錶,細心戴在白非衿的手腕上,見她露出欣喜開心的摸樣,唇邊也不禁有了淺淺的笑意:“這樣,你就不會忘記時間了。”
“什麼?”白非衿正在欣賞那隻表,無意間聽到帛寧的這句話,抬起頭來。
帛寧摸了摸她的臉,起身:“我去沐浴,你待會兒把補藥喝了再上樓。”
白非衿撅起小嘴:“我不想喝,一起上樓嘛。”
帛寧此刻已經站了起來,目光低垂,銳利且震人:“嗯?”聲音很低。
白非衿立刻緊張起來:“我馬上喝!”
帛寧對她的身體健康看得比自己還重,一旦涉及到這個,他是半分情面也不留,而且他一向認為食補比葯補好,見效快,對身體損傷小,是上上之選。每次吃晚飯,都要看着白非衿用了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