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絕地反攻
晚上,帛湛趁着天黑沒人,悄悄溜進來。當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抱着雙膝哭泣的白非衿,大吃一驚,幾步走到她面前。
“白非衿,你……你怎麼了?你別哭,有什麼事告訴我,我會幫你的!”他見她哭,心裏很慌,像是一隻小兔子在心中撓他,左一下右一下,不得安寧。
白非衿睜開眼,眼中有着清澈的淚光,聲音哽咽:“帛湛,他們在對我做檢查,我身體好好的,為什麼要做檢查?還有帛寧,他這麼多天也沒露面,一絲訊息也沒有,是不是出事了?……我害怕……好多事情都發生的莫名其妙,毫無頭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帛湛皺着眉頭:“他們對你做檢查?不用怕,我去找爸爸,等我!”
說完他緊緊握了一下白非衿的手,飛快地跑了出去。進來的僕人差點被他撞翻,又驚又怕:“少爺,你怎麼來了?”
帛湛沒有回答,一路跑到帛承貢的書房,心臟跳得很快,憤怒的焰火燒灼着他的心。推開房門,他直直走到帛承貢面前。
帛承貢正在沉思,見他來了,不禁一笑:“湛兒,這麼晚了找爸爸有什麼事嗎?”
他分明已經看到帛湛臉上氣憤難看的臉色,稍稍一瞬,便了解了帛湛此時前來的目的。但他不點破,掌握整個大局,是他的拿手好戲。
“你為什麼這麼做!?”帛湛跑得太快,心臟險些承受不住,跳得頻率非常快,隱隱作痛。
“哦,我做了什麼?”帛承貢拿下雪茄,不懂地問。
“你把她關起來,還派人給她做檢查,毫無緣由,分明是不尊重她。你不是說請她來做客的嗎?你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
“她?”帛承貢一愣,繼而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你說非衿?我關心她,為她做體檢不好嗎?”
“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給她做體檢!”
“湛兒,你吵得我頭疼,來,坐下慢慢說,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晚上吃藥了嗎?”
帛承貢說著就叫人端茶來,順便把門關上,隨後讓帛湛坐下,先讓他平靜平靜。
“爸爸,我只想知道你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帛湛緩了一會兒,大概也察覺自己太激動了,語氣也稍微有所收斂。
帛承貢寵愛他這個唯一的兒子,但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告訴他任何事,總是敷衍着讓他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也許這種日復一日的敷衍,讓逐漸長大的帛湛再也無法忍受,所以終於爆發。
也罷,有些事,也該讓帛湛知道了。
“你長大了,爸爸卻老了。”帛承貢很感慨:“你母親身體弱,過世早,你沒有母乳餵養,從小身體不好,后來又因一場大雨,觸發了許多潛藏的疾病,持續發了十天高燒,滴水未進,呼吸都忽斷忽續的。當時醫生告訴爸爸,你活不長,讓爸爸心如刀絞,差點當場崩潰。可是爸爸稱雄一世,偏不信命,硬生生將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還記得你第一次叫爸爸的那天,所有人都向我祝福,爸爸親着你的小臉,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給你。湛兒,你這麼多年抱着藥罐子,爸爸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難道你竟沒有一點想要扔掉藥罐子的想法嗎?”
帛湛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命是爸爸好不容易留下來的,雖然時常因大哥的問題跟他大吵,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真正的忤逆爸爸。帛承貢最後一句話觸動了他的內心。
十七年來,他每一天都在吃藥,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各種的酸澀和痛苦是常人無法想像的。所以他變得性格古怪,喜怒無常,因為自己想得到的,只有健康,偏偏這項東西,他永遠也不可能得到,遙不可及。
“我想過。”帛湛的聲音冷靜清澈,“我比任何人都想。”
“好孩子,那就對了。”帛承貢欣慰地笑道:“你長大后,身體稍微強健,有些小病症已經治好了,可是最大的麻煩還在。你的腎是你最大的麻煩。我們一直在四處找合適的腎源,希望能為你做換腎手術,這樣你就能完全好起來。可惜你大哥辦事不利,不,他是存心沒想過要讓你好起來,我已經完全不指望他了。但是不久前,爸爸得到消息,有一個人,她極有可能有適合你的腎……”
帛湛聽到後面,頭皮發麻,手握緊:“白非衿?”
帛承貢點了點頭。
冷汗遍佈後背,帛湛手心發涼:“就因為這或許是渺茫的希望,你把她抓過來,違背她的意願,強迫她住下來,讓人給她做檢查……她是人,不是我們可以隨便玩弄的東西!爸爸,你這樣做,把我置於何地!”
帛承貢的眼中露出冷意和霸氣:“孩子,你要知道,欲要稱其事,必要無所不用其極,只有徹底斬斷她的去路,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獻出腎來。好在之前我一怒之下做的決定,沒有怎麼傷害到她的身體,不然也許這個希望就要破滅。湛兒,爸爸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我不要這樣的好!爸爸,她不一樣……”帛湛心扭成一團,他的憤怒全部轉化為濃濃的悔意。
原來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他!
是他,致白非衿於這樣的境地。
“她當然不一樣,”帛承貢微笑着說:“你可以救你的命,湛兒。”
一面,是他渴求健康的心。
一面,是他視為心底純白境地的人。
帛湛心提了起來,茫茫無依的看着帛承貢,臉色蒼白:“爸爸,結果出來了嗎?”
帛承貢眼光柔和,安慰着失魂落魄的小兒子:“別急,結果要在三天後才出來,不過從初步檢查的結果看,白非衿極有可能會有合適你的腎。湛兒,你最近也不要出門,好好待在家裏,我會吩咐人給你調養身體。一旦確定,我們馬上手術。”
帛湛頭有些發暈,他忘了自己來的初衷,暈暈乎乎站起來,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
帛承貢連忙叫人進來:“去,把少爺扶到房間,讓他好好休息。”
帛湛受了極大的刺激,一步三倒,李叔牢牢扶着他,將他帶回房間。給他蓋上被子時,帛湛好像聽到了低低的哭聲,他抓住李叔蓋被子的手:“李叔,有人在哭嗎?”
李叔慈祥地答道:“沒有,少爺,你太累了,早點睡吧。”
“我還沒去看非衿。”帛湛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掙扎着要坐起來:“說不定就是她在哭。我要去看她,告訴她一切都是我的錯。”
李叔按住他的肩膀,將被子拉到他下巴處,溫和地說:“要看明天再去吧。這麼晚了,白小姐說不定早就睡了,你去了不是打擾她休息嗎?明天早上,我早點叫你,你帶着香噴噴的早餐再去看她,說不定她會很高興。”
“對,”帛湛喃語:“對,明天我去看她,一大早,帶着早餐,道歉……”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呼吸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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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私人飛機落在草坪上,激起一圈又一圈草的波浪,雪亮的探照燈下,幾個人影依次從飛機上下來。
安暖開着一輛黑色的車,紅唇彎起一道淺淺的弧度,十指纖纖握在方向盤上,一踩油門,朝他們駛了過去。車速很快,衝勁十足,直直開向最當中的男人。
男人眉眼俊朗,神情冰冷,臂上搭着外套,手中提着一隻公文包。對面雪亮的車燈一晃,他眯了眯眼,沒有閃躲,只是站在原地。跟着他下來的是一個穿着一身名貴皮草的美艷少婦,輕輕按着白色的長毛坎肩,略微驚訝:“帛寧!”
她讓帛寧躲開,可是帛寧卻冷漠地站着,眼神甚至很不屑。
車頭在距離他的大腿骨十厘米左右停住。
安暖搖下車窗,一隻手長長伸了出來,指間夾着一根燃着的香水煙,神情輕佻:“帛總監,你怎麼灰溜溜地回國了,怎麼,不打算在外國定居了麽?”
面對安暖的冷嘲熱諷,帛寧打開車門,讓少婦進去,自己再開前門,坐在安暖身邊:“開車!”
安暖挑了挑眉,帛寧不應戰,讓她覺得有些挫敗,不過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早點離去為好。
直到車駛出機場,下了高速,帛寧警惕的神色才稍微有所放鬆。安暖透過眼角餘光看了看,又沒說什麼。倒是後面坐着的少婦,頗為感慨的看着外面的夜景:“想不到,這裏的變化居然這麼大了。我走的那年,這大橋還沒蹤影,現在居然建的這麼漂亮,而且竟有法國設計的影子……”
她一直說個不停,安暖忍不住道:“帛寧,這位是……”出國半月,居然連情婦都帶回來了,安暖倒要看看他怎麼跟白非衿解釋。
少婦立刻看向她,神情溫柔又祥和:“我是帛寧的母親。”
母親!
安暖手一抖,車迅速打了個滑,差點開出車道。驚險一刻,安暖大力轉過方向盤,才沒鬧出車禍。
帛寧冷冷道:“沒想到連秘書居然派了個手殘。”
“嘉俊被人監視着,沒辦法來機場接人。我是看他無計可施,才以女朋友的身份給予幫助,帛總監可不要會錯意!”
帛寧沒有理會她,只是冷冷看向窗外。
墨黑的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臉,蒼白如吸血鬼,冷俊異常。
法國行程被監控,在酒店遇刺,白非衿失蹤,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像刀片在他的心中刮來颳去。
他不會再姑息。
這次回來,勢必要絕地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