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是他不想離婚
聽到是顧墨遲回來了,葉染撐着劇痛的肋骨,拖着剛剛流產一個多星期的身子,下了床。
不是因為她有多想見這個男人,只是不想林子君這個暴脾氣一言不合的又跟他衝突起來。
姐妹疼她,字字句句都跟刀子似的。可葉染卻覺得,她罵得越凶,反而襯得自己越狼狽可憐。
“君君……”
葉染從卧室里出來,憑欄站在二樓。
她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居家長裙,身上披着深藍色天鵝絨的開衫。
顧墨遲抬頭望着她,或者說,這算是自己第一次用仰視的角度去看葉染。
此時她整個人站在旖旎的水晶吊燈下,纖瘦,羸弱,充滿了病態的破碎感。
明明脆弱的就像一片葉子,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連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視了。
輕輕咳嗽兩聲,顧墨遲偏過臉去,“去醫院了么?”
沒等葉染開口,林子君冷哼一聲:“要你管?”
話音落地,氣氛陷入了異常的僵局。
顧墨遲皺眉,“我跟葉染說幾句話。”
口吻依然冰冷,卻早已沒了白天在福利院門口的強勢及強硬。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態度,已經算是顧大少爺的“請求了。”
“君君。”葉染輕輕叫了一聲,沒再說其他的。
林子君心中明了,撇撇嘴,嘆口氣,“行了行了,我先出去還不行么?”
她回頭看了一眼葉染,“我幫你去車裏找找東西,有狀況打我電話。”
說完,她拎起自己的外套便走。經過顧墨遲的時候,她故意狠狠撞了他一下。
卧室里的空調打得很熱,顧墨遲一進去就覺得有股窒息感。
“開這麼熱,你很冷?”
他用手扯了下領帶,眉頭皺緊。
葉染微微勾了下唇,“坐月子。”
顧墨遲深吸一口氣,“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是沒什麼事了。”
葉染淡淡道,“本來就沒什麼事,你該回去陪溫綺了。”
一股無名怒火從顧墨遲心頭噴涌如流,他恨極了這樣的葉染,恨極了她這樣的態度。
她是在嘲諷他,還是在戲弄他?
顧墨遲深吸一口氣,冷厲開口:“我該做什麼,要做什麼,輪不到你來安排。我過來看看你,就算是開車壓到條狗,也要停下來瞅瞅吧?我怕你回頭死在這房子裏,當遺產收了還跌價!”
葉染冷笑,“你放心,我就是要死也不會死在這個房子裏的。所以,你現在確認我沒事,可以滾了?難不成大半夜的跑上門,就是為了跟我吵架添堵么?”
說完,葉染扶着腰肋,艱難踱步到床邊。
“你——”
顧墨遲壓了壓心頭的火,看到葉染傷痛難禁的樣子,他略有幾分不忍。上前一步,顧墨遲扶住葉染纖弱的手臂,將她輕輕放落床塌。
幾天不見了,葉染似乎比他離開的時候更加消瘦了。
“你真的沒事?”
顧墨遲忍不住追問。
葉染心酸不已,苦笑不得,“你真的有事么?”
顧墨遲耐了耐性子,“葉染,我是認真關心你的,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尖銳?”
“就像關心不小心開車壓斷腿的狗一樣么?顧墨遲,你要是真是認真的,今天過來就應該把離婚協議一起簽好帶來。畢竟,溫綺都快要死了,你忍心讓她臨死都沒個像樣的名份?”
“阿綺不會死的。”
顧墨遲攥了攥拳,然後頓了幾秒,又說,“我會想辦法治好她的。”
“所以,你是在跟我談財產分割么?”
葉染笑了笑,“你要給她治病,用錢的地方多,又不能伸手跟顧家要。對么?”
“葉染你為什麼偏偏要這樣!”
顧墨遲幾乎要抓狂了,他想告訴葉染自己這幾天思考下來的另一種選擇——
或許,溫綺現在真的很需要他。可如果他把溫綺的病治好了,如果他對她再無虧欠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有另一種結果?
可是這些話,他說不出口。
因為他是個混蛋,卻不願承認自己是混蛋。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又怎麼可能瞞得過葉染的眼睛?
“墨遲,我不稀罕。”
葉染輕輕嘆了口氣,美麗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驕傲的堅定。
顧墨遲一愣,“你說什麼?”
“我不稀罕你了。溫綺死了也好,活着也罷。她沾過的男人,我葉染不稀罕。”
顧墨遲厲聲,“我跟溫綺從來沒有——”
“所以你的第一次是要我負責咯?我睡了你,所以活該必須等你在外面把屁股擦乾淨了,再接盤重收?”
“葉染你就是一神經病,我跟你說不通!”
顧墨遲氣急敗壞地咬咬牙,轉身要走。
可是身後聽到葉染努力壓抑的陣陣低咳,他的心又像是被什麼用力攫住了一樣。
顧墨遲鈍住腳步,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說:
“我今天,不是……故意的。而且,我沒有很用力,你……怎麼會傷那麼重?醫生有沒有說別的?”
葉染垂了垂眸,心中一片鈍痛。抽出去的刀,磨得再是光鮮鋒利,她終究還是做不到,要親手砍在這個男人的身上。
於是她嘆了口氣,“是舊傷,爺爺之前打的一直沒好利索。你別放在心上。”
葉染撒了句謊,心底對老爺子只有暗暗抱歉。
沒辦法,只能讓老人家先背個鍋了。
顧墨遲面色微微鬆弛了幾分,似是長出一口氣,“你不早說?”
葉染呵了一聲,“早說你就會對我手下留情了?”
顧墨遲吃了個癟,面上掛了幾分尷尬。他看了一眼頭頂的中央空調,“太熱了,調低點。”
葉染翻了翻床頭,沒能找到遙控器,“在客廳。”
“算了。”
顧墨遲扯下領帶,脫下外套。
葉染驟然直起身背,“你,你幹什麼?”
“顧墨遲皺眉:“幹什麼?這是我家,這是我的卧室,脫衣服啊。”
“你——”
沒等葉染組織好言語,顧墨遲已經脫得就只剩下件襯衫了!
“顧墨遲!你快穿上,你不是還要走的么?”
葉染漲紅了臉,雙手緊緊攥在床單上,眉頭鎖得深深。
“我能上哪去?”
顧墨遲呵了一聲,“車在沈斌那,這麼晚了又下雪,根本叫不到車。而且你那朋友也把車開走了,你讓我去哪?”
葉染簡直被他的不要臉折服了,“你愛上哪上哪,總之我這裏不行!而且,別找那些亂七八糟的借口,君君就算不把車開走,借給你你敢開么?”
顧墨遲意味深長地想了想,“估計她能埋上兩噸的炸藥留給我。”
“你還有這個自知之明是不是?現在我們已經分居了,房子的使用權是我和我朋友君君的!”
看着葉染一本正經的堅持,眼睛瞪的圓圓的,嘴唇咬的緊緊的,顧墨遲當時就覺得一股異樣的衝動在自己身體中央炸起波瀾。
可是轉念一瞬,他倏然停下了解紐扣的動作——
“葉染,你有顧家長輩的疼愛,有姐妹給你撐腰……就算我對你再過分,你也不會很難過是不是?”
葉染聞聲一頓,不明顧墨遲這話的意思,更不知該說些什麼。
顧墨遲微微嘆了口氣,“可是阿綺不一樣,她現在只有我了……”
說完,他撿起地上的外套,推門而出。
這晚,葉染在主卧,顧墨遲在客房。
他幾乎一夜未睡,本以為自己是在惦記溫綺。可事實上,卻是隔壁葉染的咳嗽聲讓他揪心難眠。
葉染一早起來,身上疼得想要散架似的。
如果不是陣陣作響的鍋碗瓢盆聲把她吵醒,她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就這樣冰冷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