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渡劫
紅髮人不去回他的話，反而問道：“火魂閣，你可曾聽聞？”
火魂閣崛起江湖僅僅三個年頭，據說門下弟子已近千人。它發展之迅速，行事之殘酷，江湖人沒有不知道的。
風遠當然聽說過。
可被倒掛在樹上的他卻搖頭道：“沒聽說！”
他這麼樣說，當然是對對方的蔑視。
紅髮人免不了心中咯噔地一聲。這小子，死到臨頭還嘴硬。
可他面上卻不改顏色且不以為然地說道：“天雷老祖的名頭，你總曉得吧？”
“不曉得！”風遠道。
天雷老祖乃是火魂閣閣主也是火魂閣的創始人和掌舵人。
這句不曉得，更是對準備在江湖上大展拳腳，開闢宏圖偉業的火魂閣一種諷刺。
風遠已閉上雙目，心想這樣蔑視的話一出口，總可以速死了。
他在等待死亡。
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面臨死亡。
儘管七年前，他也死過一次。
死還分次數？
當時，他並沒死成。
一個仙人一樣的男子飄然而至，救了他，從邊境的一個地痞頭子手上。
此刻，風遠緊閉的雙目前，又現出那人的身影。那影子是屬於師傅的，他十五年來唯一的師傅張三丰。
他是他的救世主，他卻又對他置之不理。
想到這裏，風遠輕嘆一聲。
然而，紅髮人還沒有動手。
實則，他已自顧不暇。
聽到對方的呻吟聲，風遠頓時驚愣地睜開眼睛，那紅髮人已癱坐在地上，且有黑色的濃血從嘴角流出。
顯然他已中毒。那毒藥來自剛剛死亡的點蒼派宋挺在倒下前擊出的用來與敵人同歸於盡的‘牛毛飛針’。
紅髮人早已將牛毛飛針逼出。可他沒想到的是，名門正派也會在暗器上淬毒。且這種毒極具隱蔽性。
“哈哈哈......”紅髮人瞅見正用好奇的眼神瞧着自己的風遠：“臭小子，你看什麼看？別得意，我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我想，前輩應該先把我放下來，這樣倒掛着實在難受得很。再說，我下來也許能幫上忙也不一定。”風遠喃喃道。
“哼！”紅髮人一口黑血噴在地上：“我放你下來，你還不跑了。”
“武當弟子言而有信！你若信得過我，不防一試。”風遠道。
他話音方落，只聽耳畔兩聲“嗖嗖！”地破空聲一響而過，同時飛來的兩顆小石子已如利刃般割斷縛住風遠腳踝處的繩子。
繩子一斷，風遠輕輕躍起，只見他身子凌空一翻，整個人已穩穩落地。
紅髮人斂住痛苦，用欣賞的口吻說道：“真是塊習武的好材料！”
“可惜……”咳咳！紅髮人忍不住咳出幾口黑血。
“前輩！”風遠躥上前去。
紅髮人抬起頭來，盯視着他：“只可惜張三丰沒有雕琢好。”
風遠微微一笑：“是弟子愚鈍。家師心似博海，深不見底。豈是旁人所能估量得？”
就在這時，紅髮人猛然間抓住風遠右臂，風遠一怔。
“有敵前來！快，快背我起來！”
風遠功力尚淺，儘管他並未聽聞有什麼聲響，但此時此刻紅髮人定不會說這樣無聊的謊話。
事不宜遲，先離開此地再說。
於是，風遠當即背身蹲起，紅髮人朝他背上一躍，跳了上去。
風遠背起那人，朝他指引的方向邁開步子。
方跑出幾十步，風遠朝林子右方望了望，心道：“再見了我的青驢！”
該死的念頭。
風遠方一和青驢再見，那青驢便像着了魔似的，悲嘶一聲，倒地而亡。
風遠沒有回頭，他加快了奔跑的腳步。
因為，他已聽到那是有人用足尖輕點枝頭，施展輕功在林間急速飛掠的破空聲，且來者至少十人。
那短命的青驢，便是被他們的暗器打中身亡的。
這是下馬威。
來者究竟是何方勢力？如此深的夜，這樣迷濛的濃霧，風遠自然不得而知。
可，他現在欲全身而退，已不能夠了。
他只有拚命地奔跑。可無論他雙腿多麼強勁有力，又怎及輕功迅急？
“站住！站住！”
“別放箭！捉活的！”
好熟悉的聲音。
風遠一怔，這是點蒼門下弟子的喊聲。
“紅髮人殺了點蒼派宋挺師兄，若是被他們發現我正背着火魂閣的人奔命，豈不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倘若現在就將背上人拋下，豈不違背了我方才絕不逃走的話，也更會使武當聲譽受到折損！總之，一定不能讓他們追上！”風遠正思忖間，已步入了絕境。
黑暗中，他腳下泥土鬆軟且石子悉數滑落，雜樹林盡頭竟是懸崖峭壁。
而身後的追蹤者越來越近。
“小子，是我害了你！”紅髮人仰天長嘆一聲。
風遠卻迎風一笑。
此刻這樣站在崖上坦然面對命運的風遠看起來真有幾分天外仙人的洒脫風姿。
紅髮人見身下小小年紀的風遠竟有這般胸懷，心中佩服之意頓生。
風遠寧死也不墜武當聲譽。
紅髮人又道：“既然如此，就讓我們一起做伴上路罷。”
這總比落在那幫人手裏受侮辱的好。
下一刻，風遠一躍而下。
下墜中的風遠並沒有合上眼睛，這樣的機會人生能有幾回？何必合上雙目。
十五年的人生匆匆太匆匆。
他眼中是黑暗中的石壁，腦中卻是師傅的身影風姿，一幕幕，一樁樁一齊向他襲來，難道這就結束了嗎？
不，下墜中的風遠聽到一起墜下來的紅髮人朝他大聲呼喊：“小子，那邊崖壁上生有幾棵大樹。你瞅准了，待到樹前三丈時，我發功助你跳上去！”
風遠定睛一瞅，從崖壁上斜斜生出的大樹清晰可見了。
說時遲，那時快，紅髮人的掌風已從背後襲來，顧不得多想，借力使力，風遠藉著掌力向右奮力一躍，這是崖壁上最後的一躍，關乎生死存亡的一躍。
只聽“噗通！”一聲，風遠攀上樹來，他用雙臂緊緊攀附着崖壁上斜生出來的樹榦，此時，他還顧不上高興。
因為他立刻就抻長脖子去瞧那紅髮人，他左顧右盼，終是沒見着對方身影。
於是他大聲呼喊道：“前輩！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