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有下次
作為片區老民警，孫勝利可以說對文字片了如指掌，誰家的孩子不聽話，誰家的老人最難纏，甚至誰家的媳婦兒最愛嚼舌根，他都如數家珍。
林棟上次跟家裏坦白賭債的事情，還是孫勝利幫的忙，要不是他撞上催債的黃猛一夥兒，林棟非得被他們打個半死。
因此，聽到林棟高聲說話，孫勝利就氣不打一出來，“你小子是徹底不要臉了，白瞎了你爹媽那麼好的人，生了你這麼個癟犢子！”他伸手扒拉一下林棟的肩膀，“今天不是找你，一邊兒獃著去！”
林棟紋絲沒動，臉上張揚的笑容也消失不見，“家裏就我們一家三口，不是找我，還能是找我媳婦兒和孩子？”
“你還真說對了，就是找你媳婦兒！”孫勝利板起臉，“蘇玲瓏涉嫌一起投機倒把案，要跟我們走一趟所里！”
林棟身後的蘇玲瓏腳下一軟，差點兒沒站住，好在攥着林棟的胳膊才沒有倒下，“我，我沒有。”
“就這點兒破事兒，還至於勞您大駕？”林棟依舊沒有讓開，聲音更高了幾分，“你們肯定沒有認真調查，八成是聽了哪個王八犢子的舉報吧？”他說著，彎腰撿起地上的菜刀。
因為林棟的高聲說話，左鄰右舍被陸陸續續地吸引過來，已經把門口圍住。
孫勝利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林棟！你想幹什麼？做事想想後果！”
林棟根本沒理他，一菜刀砍在門板上，目光掃過周圍的鄰居，“我話就撂在這兒，讓我知道是誰寫的舉報信，我跟他玩命！”
周圍的鄰居都有點兒懵，林棟這小子不是因為賭博，已經廢了嗎？什麼時候又這麼猛了？
那名年輕的民警很生氣，“林棟，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
“什麼行為？”林棟一副混不吝的模樣，“老婆孩子都保護不了的話，我還算男人？還管什麼行為？”
孫勝利拉住激動的同事，“林棟，我們這是在執行公務，你再胡攪蠻纏，就是妨礙公務，連你一起帶走！你想想清楚，那樣的話，你家笑笑誰管？”
“孫警官，別給我扣帽子，我腦袋小，戴不動！”林棟依舊死死地堵在門口，“你們說的事兒，我清楚，不就是我媳婦兒幫吳家三嬸子做衣服的事兒嗎？沒錯，那布料是廠子裏的邊角料，可我媳婦兒是付了錢的！我們沒偷沒搶，更是好心幫忙，怎麼就成了投機倒把？這無產階級國家，還要冤枉我們無產階級？”
那年輕的警察按捺不住，“少胡扯，她是付了錢，可她賣衣服也賺了錢，賣得比國營商店價格低，這不是投機倒把是什麼？”
“賣？”林棟眉毛一挑，“你們調查了？還是吳家三嬸子跟你說的？”
孫勝利見林棟胸有成竹的模樣，也有點兒犯嘀咕，他們是接到了匿名舉報信才來的，來之前還真就沒有先做走訪調查。
他更納悶的是，怎麼眼前這個林棟這麼橫？
他剛想說些什麼，身後就傳來一個怯懦的聲音，“我，那個我可以作證，是我求玲瓏幫我家公公做一身裝老衣服，她沒有收錢，”來人是吳家三嬸，說著她從兜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五元錢，戰戰兢兢地上前遞給林棟，“我就讓她拿點兒廠裏邊角料，也不知道她花錢買的，這錢得給你們，裝老衣服可不能不給錢。”m.
林棟接過錢，洋洋得意地說道：“我媳婦兒是文字片出了名的一雙巧手，以後我給她開個裁縫店，文字片鄰居都有優惠！”
“別吹了，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哪來錢開店？”
“就是，還開裁縫店呢，別把媳婦兒賣了就不錯了！”
“可憐笑笑這孩子了，多好的孩子。”
……
蘇玲瓏站在林棟的身後，心中五味雜陳，她不明白吳家三嬸為什麼會幫她說話，更不明白林棟為什麼突然就變了，變得好陌生。
“是不是吹牛，往後你們自己看！”林棟懶得多說。
孫勝利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你們家沒有縫紉機吧？蘇玲瓏是在哪兒做的衣服？”
根本不用林棟和蘇玲瓏回話，外面又有人說話了，“玲瓏是借我家縫紉機乾的活兒，臨了還給了我兩塊錢，說是幫吳家三嬸的忙，我怎麼推都沒推過，玲瓏妹子是真有原則。”
林棟沖孫勝利道：“我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我家隔壁的張大姐，大餅烙的賊好吃！”
“用你說！”孫勝利瞪了林棟一眼，這裏的哪個人他不認識？
這樣一來，舉報信上的所謂犯罪事實就完全被推翻，可孫勝利卻更加為難了，因為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如果就這樣灰溜溜地走了，難免會留下辦案不嚴謹的口實，對他多年兢兢業業換來的形象是很沉重的打擊。
林棟把孫勝利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中，知道是時候給人台階下了，否則就把人得罪死了，他主動讓開門口，嘆了口氣，“算了，孫警官，你帶玲瓏走吧，我們相信政府不會冤枉好人，也相信您的黨性原則，”高帽先給戴上。
張大姐拉住怯懦的吳家三嬸子，“那我們也一起去給玲瓏做個證。”
周圍的鄰居也紛紛開口，“林棟這小子廢了，可玲瓏這妮子是好孩子，小孫，算了吧。”“誰說不是呢，嫁給了林棟，本來就命不好。”“笑笑太小了，哪離得開媽啊。”
孫勝利也不是蠢人，馬上借坡下驢，“不用了，這案子人證物證俱全，蘇玲瓏沒有犯罪嫌疑，我們辦案也要靈活嘛，今天就現場辦公，現場結案！”
林棟率先鼓掌，“孫警官這樣的好民警才是真正的人民公僕！我明天就送錦旗去！”
孫勝利這番話說的確實漂亮，周圍的鄰居也紛紛跟着鼓起掌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孫勝利沖眾人擺擺手，等大家都散了，他對林棟說道：“別再賭了，再讓我抓到，你可就出不來了！”
“您放心，絕對沒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