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事故,經過愛情
第二天我賴在床上不肯起來,任丫丫大小姐三催五請反正我就是充耳不聞。最後被吵得實在沒辦法我翻身起來喊道:“實話跟你說了吧,今天的課我是每科都不去了的,選修課我必須逃定了,必修課我選擇逃定了,反正我就逃課了!”說完便殺身成仁只等就義,話說我家這枚平生最討厭的便是別人逃課,我是覺得沒什麼好逃的,平時都是規矩上課倒也相安無事,今天深知要承受某枚的河東獅吼功了,所以早早做好受招的準備。
結果某枚風情萬種地說,“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上課去了。”甩門而去。
我腦子有些短路了,扭頭看看窗外,太陽貌似沒從西邊出來啊…
柯連喬打電話過來時我正在趕文,看時間正好要吃午飯,暗想這頓有着落了。
“你竟然翹課了?”略顯低沉的聲音傳來。
我保存下來一上午的辛苦結晶,“唔,你怎麼知道?”
“我過來你們這邊沒看到你人,一問原來你沒過來上課,你人在哪?”
“什麼?!什麼什麼?!你在我們系?柯連喬,以後你不準再到那裏去了。我快被你害死了,今天論壇又要熱了。”我快瘋了。
那邊斥我,“什麼亂七八糟的,快點過來,我在校門口等你。”掛了。
我拿着被掛掉的手機想着,貌似大家都很喜歡掛我電話啊。
趕到校門口的,看到他閑散地站在一棵樹下,式樣簡單的鐵灰毛衫,下身着條顏色偏沉的休閑西褲,整個人看起來充滿張力卻又透着穩定的氣息。
我剛跑到他身邊便被伸手揉了下頭髮,“是找我去吃飯嗎?”
“嗯,我下午沒課所以要到公司去,只好中午找你吃個飯。”他笑笑。
“原來你不只單單來學校上課啊?”我看向他。
“總要做些事的,我爸辛苦了這麼些年我也應該替他分擔些了。”他拉起我的左手握在手心,輕輕地笑起來。
我掙了一掙,沒掙脫開,吶吶地說,“那你豈不是很辛苦?”
“還行吧,這些天有點忙,過了這兩天會好些,我應付得過來的。等空閑了再陪你去看你爸爸。”他握了握我的手,黑曜般的眼睛看向我。
我看着他點點頭,雖然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不過有他在身邊,我覺得如今自己可以去面對了。
丫丫的電話打來時我正在邊呼氣吐氣邊猛吃着水煮魚,看到來電顯示我朝坐在對面的連喬吐吐舌頭,佝僂着身子心虛地接了起來,她一定是為我帶午飯回來找不到我人興師問罪來的,“娘娘啊,您找奴婢有事吩咐?”
那邊傳來一個遲疑的男聲,“呃…請問,是林如嗎?”
我一聽是個陌生的男聲,馬上坐直身子眼睛看向連喬,“我是,請問你哪位?”
“我是經管院的李杭予,揭亞在人民二院你現在能馬上過來一下…”不等他話說完,我掛斷電話抓起包就要向外衝去。
柯連喬看我這樣呆了一下,隨後掏錢包出來,我在路邊攔車時他從後邊追上來,“小燁,你別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丫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人在醫院,連喬,她在學校好好地能出什麼事呢?”我帶着哭腔問道。
連喬安撫性地摸摸我的臉,看着我說,“你冷靜些,如果真有什麼事電話就不是打給你了。”
我稍微鎮定下來,是啊,學生一般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故都是先要通知學校的。
連喬跟着我急匆匆地趕到醫院時我才發現忘記問她在哪裏了,連喬探口氣拿過我的手機打了過去,“你們在哪兒?嗯,好。”
然後拉上我向電梯走去。我們走過去時一個男生站在病房門口,我略略掃了他一眼,長身玉立,濃眉劍目,如果不是臉色略顯蒼白的話會給人一種尖銳的冷硬感的。
我略過他直接開門進去,丫丫躺在那裏睡着,整個人蜷縮在白色的被子裏,顯得那樣脆弱無依,只是一個上午不見,她的臉色蒼白地毫無血色,眉微微蹙着,睡得似乎並不安寧。我走上前去輕輕地撫撫她的額頭,看了看緩緩滴着的點滴袋,心裏終歸是稍稍鬆了口氣。
我轉身走出病房,走向和連喬坐在走廊長椅上的男生,看着他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對不起,”低垂着頭的男生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他明亮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裏滿是歉疚,“她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不知道會…我不是故意的。”
他渾身散發著一股挫敗感,可並這不能消解絲毫我被激起來的怒氣,“不是故意的?我真要感謝你的不是故意,你如果要故意的話她豈不是連躺在這裏都是奢望了?”
“小燁,你冷靜一下,這只是意外,誰也不想的。”連喬皺着眉對我說。
我看着他皺起的雙眉,眼睛裏盛滿我連想無視也不能的無奈,“你要我怎麼冷靜?早上出去還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一會兒時間如同換了個人似的蒼白虛弱。她那樣一個有分寸,為人處事有原則有擔當的人究竟做了什麼能讓他一個男人要推她下樓?”我哭着吼向連喬,怒視着那個男生。
那個男生看着我,身體如同被什麼打擊到似的微微晃了晃,臉色刷地蒼白到無一絲血色。
柯連喬拍拍他的肩膀,起身擁着我向病房走去,“別鬧了,誰都不想發生這種事的,你去陪着她。我跟李杭予談談。”
我輕輕坐到床前才看到丫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她悠悠地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卻是從未有過的蒼白,無力,那笑顯得異樣地凄楚。
我心裏一陣酸楚,撫上她的手,“哪裏痛?你喝水嗎?”
她輕輕地搖搖頭,無力承受似的閉了閉眼,“你別怪他了,他不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丫丫,那個李杭予是誰?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如,你記得秦暉嗎?”她看着我笑笑。
秦暉,我怎麼可能不記得。品學端優,才華橫溢,能力卓絕,家庭條件更使一般人忘塵莫及,似乎,上帝將一切優越條件都賦予了他,他的人生是被厚待的。他追求丫丫時在全校引起了轟動,可這場炫爛如同煙火般的被大家賦予了所有美好的詞彙的追逐卻以慘淡收場。秦暉被狠狠地拒絕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他再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時仍舊風姿高雅,雲淡風輕般面對着所有人的注視。再後來,漸漸地放掉學生會的一切事物,只掛着個名義上的主席,如同一個普通的學生般只是在自己的課程上出現,無論任何活動還是比賽都沒有再見他的身影…
記得那個時候我問丫丫,為什麼,為什麼如此逸群雅緻的一個人,竟然也入不了你的眼。
她只淡淡回了我一句,因為不懂相思。是啊,因為不愛,不愛而無思,無思而不愛,不愛無思就足夠了。
我想到什麼似地驚詫地看向她,丫丫蒼白的臉比身下的白床單還要重上一分,她虛弱地苦笑了一下,“平生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如今,這些苦也要我自己來承受了,也算,歸還給秦暉了。”
我默默不成言,還有什麼可說的?愛情,本來就是毫無道理的一件事罷了。
“他說,他喜歡的是文靜婉約,沒有大追求大建樹可以時刻追隨在他身後的女子,而我,與他喜歡的所有特質都是正好相反的。就如同,我在岸這邊,而他喜歡的風景卻是岸那邊,隔着一條湍急的河流,永遠無法涉水而過。”她看着我,慘淡地笑着。
我擦去她鬢邊流淌的淚水,“丫丫,他說的喜歡不是愛,愛是沒有條件沒有理由的,他要的只是符合自己要求的理想的人而已,他是個不懂愛的人。就好像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一碗粥,於是便認為自己愛的就是那碗粥而不是眼前的那盤精緻的菜肴一樣。那只是需求而不是愛。”
“小如,你形容的真好,你看問題總這樣地尖銳而深刻。所以他需要的不是我。他需要那碗粥,而那碗溫潤糯香的粥恰好就在他的面前,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我,沒有遲疑。”我看着她一直那樣微笑着,眼睛卻不停地不停地溢出來,打濕了頭髮,打濕了頭下的枕頭,我除了不停替她擦拭淚水外卻毫無辦法。
柯連喬進來時帶來一份粥和一個飯盒,“你們吃點東西吧,小如,把粥拿給揭亞,你等下把盒飯先吃了。”
我將粥端到丫丫面前,笑着說,“現在需要這份粥的人是你了,你看,人的需要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一個成熟的人,總會明白需要不是愛,而愛是沒有原因的。”
丫丫接過粥,眼睛明亮地笑了。
我送連喬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揉揉我的頭髮,安慰道,“小燁,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感情的事是不需要軍師的,每個人的選擇不同處理手段也不一樣。”
“他怎麼說的?”我急切地問道。
“我看他也很亂,能說出什麼?上午他還上過我的課,挺沉穩自信的一個人。看着也是個有擔當的人,我想大概他也沒意料會有揭亞這一出,他有個同鄉跟揭亞同班,聽意思好像他跟那女孩本身是彼此有意的。”連喬嘆口氣,“你室友如果能想開,就最好不過了。”
我心裏一陣微涼,想到丫丫說的“他需要那碗粥,而那碗溫潤糯香的粥恰好就在他的面前,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我,沒有遲疑。”原來,確有其人。
丫丫第二天出院時李杭予是跟連喬一起來的,丫丫看着李杭予說,“你放心吧,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們了,你走吧。”
李杭予皺眉看着她,“你是因為我受傷的,我不能逃避責任。”
“沒有什麼責任,我受傷是自找的跟你沒關係,你們以後好好的吧,再有什麼事情跟我都是沒關係的,你再不必來找我興師問罪。”丫丫語帶不屑地嗤道。
李杭予臉色一變,“沒搞清楚狀況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你好好養身體。”他朝我點點頭說,“我先走了。”說完轉身離去。
丫丫扶着我的手倏地握緊,力道很大。我皺眉看看她,明明很難過,卻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何苦呢?
這時連喬辦好出院手續后開車到了跟前,我將她扶上車無奈地想,傷筋動骨一百天,丫丫的胳膊至少要三個月不能正常使用了。
連喬因為待會兒有課送我們回來后便離開了。丫丫回來后一直一言不發,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便上床睡覺去了。我因為不放心她一個人便待在宿舍沒去上課,打開電腦整理昨天的文。
午飯是紫諾買來提上來給我們的,丫丫擠兌地看着我笑,“可惜了我的胃,現在只能可憐地吃青菜喝白粥,一青二白啊。”
紫諾面無表情地瞪她,“那你倒是趕快養好身體,到時你想吃什麼我都請。”
“這可是你說的啊,敲詐你一頓可真不容易,為了這頓大餐說什麼我也得趕快好起來。”丫丫大笑着,乖乖低頭喝粥。
我和紫諾對視一眼,傻丫丫,任誰都看得出來你在故作高興,雲淡風輕,哪有那麼輕易?
這天,我下課回宿舍時遠遠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站在宿舍樓前的樹下,我決定無視直接走過去。
“林如!”那人叫到。
我裝作剛看到他的樣子,驚訝道:“李學長?您怎麼在這裏?找我有事?哦,你來找女朋友的吧?她也住這幢公寓啊?”(學校公寓住宿費用不一樣,公寓格局也不同。分一個人,二個人,四個人,也有八個人的。不同格局公寓樓也是分開的。
李杭予一臉地尷尬,我繼續無視,“呃,我想問一下揭亞她還好嗎?手臂好些了么?”
“哦,你問丫丫啊?”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笑道,“她很好啊,就是不好以後也會好的,你說對吧?”
“林如,我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你大可不必一別仇視的樣子。”某人惱羞成怒了。
我深覺贊同的點點頭,“嗯,你沒做錯,被人推下樓是她活該,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好像沒人指責你吧?你也大可不必在我面前一副深受冤屈的樣子,沒人要你來我這裏碰釘子吧?”
“我知道自己沒搞清楚狀況就衝動地跑去找揭亞理論不對,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他語氣軟了下來。
我的怒氣卻真正地飆了起來,“你沒想到?你那不是衝動,是發昏!你女朋友要跟你分手有揭亞什麼事?她如果自卑了覺得比不上別人覺得配你不起關別人什麼事?你光明正大地向揭亞興師問罪不就仗着她的喜歡嗎?李杭予你要搞清楚,你女朋友跟你提出分手你不好好安撫她然後兩個人親親我我直接無視那個始作俑者好讓她看清自己的立場,卻轉身跑來找她是因為什麼?!”話說太多了,氣都喘不勻了,好不容易這麼痛快地罵一個人卻被底氣給破壞了,我暗想,真沒天賦啊沒天賦。
李杭予臉色變得慘白,大概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我鄙夷,他不是終於意識到,而是一直抗拒去意識到才對吧。
我功成身就,吐了壓在心裏好多天的這口濁氣,終於覺得舒服多了。這感覺不錯,真的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