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兩難之境
向暖坐在病床旁發獃，落日的餘暉灑在她瘦削的身影上彷彿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芒，她已經愣愣地呆了兩個小時了，連母親醒過來了也沒發覺。
“暖暖。”向母的嗓音略帶沙啞。
“媽！你醒了！”向暖語帶驚喜，連忙起身為母親倒了杯熱水，細心地吹涼了些，再送到母親嘴邊。
“媽，快喝口水！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呢，現在覺得身體怎麼樣？”將杯子放下，向暖一邊扶母親斜倚在床頭一邊溫聲問道。
“我，這是在醫院？”彷彿突然想起什麼，向母急切地問道，“你和陽陽都沒事吧？那些壞人都走了嗎？”
向陽被撞破頭的時候母親已經暈過去，所以並不知道弟弟出了事，向暖只得勉強笑了笑。
“嗯，都沒事，那些壞人看到你暈過去了，搜遍了家裏也沒有找到值錢的東西就走了。”
母親剛剛醒過來，病情還沒穩定，弟弟受傷的事只能先瞞着她了。想到這裏，向暖伸手將母親身上的被子向上提了提，細心地掖好被角。
“陽陽呢？怎麼沒在這裏？”
“噢，他上學去了，我一會還要去接他呢！”
心口突突地跳，向暖從未這樣向母親撒過謊，神情不由得有些慌亂，繼而掩飾地起身道：“媽你想吃些什麼，我這就去給你買，我接了陽陽就送他回家，醫院裏細菌太多，他一個小孩子經常來這裏也不合適。”
向母尚未察覺她的異樣，只是覺得她這樣心急有些奇怪。
“我還不餓，現在去接陽陽也太早了，你坐下，陪我說會兒話。”
向暖乖巧地依言坐下。
“暖暖啊，你爸爸這次可真是害苦了你們，害苦了咱們這個家啊！”牽着她的手，向母泣不成聲。
“想當年，若不是為了給他還賭債，又怎會委屈你嫁入李家！媽知道你這兩年過得並不好，可是……”向母眼淚像珍珠般滾落，滿臉凄苦。“可是為了咱們這個家，為了壽欣公司，媽不得不硬下心腸……”
“媽——”向暖打斷她的話。
“您別這麼說！兩年前，我是自願嫁入李家的！”向暖哽咽的說道。“為了你們，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暖暖，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兒，可是，可是你爸爸這次又欠下幾百萬的賭債。咱們，咱們該拿什麼還吶？”
說到這，向母的臉上蒙上一層的灰敗之色，一瞬間彷彿老了十歲。她與他夫妻一輩子，被他拖累也就認了，只是可憐了這一雙兒女。女兒兩年前為了救這個家而倉促嫁人，兩年來在女兒臉上一直鮮見歡顏，只是現在木早已成舟，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媽，你的病還沒好呢，先別想這麼多了，我已經讓李家幫忙找爸爸了，一切都等找到他再說吧。”
為了安慰憂愁的母親，向暖不得不再撒了個謊。她被李家趕出家門的事還沒來得及告訴母親，醫生說母親的心臟不能再受刺激，一切都只好能拖一時是一時了。
“真的？”聽到這話，向母的臉上又燃起了希望。“只要找到他，找到他就好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什麼事咱們都不怕。”
“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怕！”
向暖聞言鼻子一酸，差點控制不住掉下眼淚。弟弟還在ICU病房觀察中，能不能醒過來也未可知；爸爸欠下幾百萬的巨債逃亡在外；而自己也被李家趕出家門，還不得不卑賤地用身體換取金錢。
想到這些，向暖心裏泛起一絲絕望，自己一直如此努力掙扎求存，為了家人甚至出賣尊嚴卑躬屈膝，換來的卻是如此不堪的現狀。
向母仍沉浸在暫時的希冀中尚未察覺向暖的異樣。“暖暖，我肚子有些餓了，你去給我買點粥吧。”
向暖依言出去買粥，可她買了粥回來卻發現母親沒有好好躺在病床上，問了旁邊床位的大姐，才知道剛才有護士進來不知道跟母親說了什麼，她便急急忙忙地跟着走了。
糟糕！忘了交待護士不能把弟弟也在醫院的事告訴母親，向暖無暇顧及其他，便趕忙往ICU病房跑去，路上不小心還撞歪了一輛護士推車，惹得旁人紛紛側目。
“陽陽，陽陽……你醒醒啊，你這是怎麼了？”
果然，向母似是體力不支地歪靠在ICU病房門口，眼睛死死盯着裏面人事不知的小小身影，口中喃喃自語，身旁的護士一直小聲勸慰，她卻恍若未聞。
“陽陽，我是媽媽呀，你快睜開眼睛看看媽媽，你怎麼捨得丟下媽媽……”
旁邊的護士聽了都不由心下悵然，縱使見多了生死，也還是會有所感觸。
“媽——”向暖不忍再看，急忙走上前。“媽，你身體還沒好，還不能下床的。”
身旁的護士見她來了，不好意思地朝她尷尬一笑，“剛才我去送昨天的費用單，因為你沒在，便把你弟弟的費用單一併給了你母親，她見了便問我是怎麼回事。我一下沒反應過來，就，就告訴她了。”護士訕訕地解釋。
“沒事，謝謝護士了。”向暖聽了也不動氣，這事遲早是要告訴母親的。
“暖暖，你為什麼要騙我？陽陽這是怎麼了？”
向母見了向暖才終於緩過神來，雙手緊緊扣得她肩膀生疼。向暖忍着疼，溫言對母親把她昏迷后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聽到兒子有變成植物人的可能，向母雙腿一軟便又昏了過去，向暖趕緊呼叫醫生過來。
“媽你終於醒了，感覺好點了嗎？”送走為向母檢查的醫生，向暖回頭髮現母親已然悠悠醒轉，忙上前詢問。
向母卻雙目獃滯兩眼發直，呆了半晌才悠悠嘆了一口氣道：“暖暖，你聽我說。”
她終究是個中年人，此時連番遭受打擊，丈夫又不在自己身邊，只覺天也要塌了，但是看到身旁乖巧的女兒，只得強打起精神。
“家裏的錢都已經沒有了，護士剛才給我的費用單我已經看了，陽陽這裏每天在ICU病房裏要花一大筆錢，我的病是老毛病了，我知道。”向暖聽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
她苦笑，伸手擦了擦女兒臉上的淚水。
“我也一大把年紀了，早就活夠了。但是你弟弟才六歲，他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很長，你答應媽媽，一定要好好照顧弟弟！”她抓着向暖的手，目光中有歉意，有愧疚，也有愛憐。m.
“至於媽的病，就不用再治了，反正……治也治不好的，我今天就收拾東西回家，明天再來看你弟弟。”
向母遲疑了一會兒，為了讓向暖放心，還對她展顏笑了笑，只是眉頭卻始終不見舒展。
“媽——”向暖的心就像被利刃刮過一樣生疼，緊緊地攥着手，直捏得指尖都陷進肉里也不覺得疼。
她決定了，哪怕出賣自己的身體，甚至是靈魂，都沒有關係。一定要治好媽媽和弟弟，他們是自己最親最親的人，為了他們，即使是下地獄，自己也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