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禍不單行真實存在
手術室外,顧雪晴坐立不安。
據薛想的同事描述,在薛想送來醫院的路上,她的呼吸一度出現了停滯,經過搶救才得以恢復。她頭部的撞擊引致腦部震蕩,神經受損,身體有幾處骨折……模稜兩可但是大意到位的描述,意思就是種種加起來,需要手術才可以解決。
顧雪晴趕到的時候,正好需要她簽字。她顫抖的手寫下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祈禱着手術能夠順利。而送薛想過來的同事與顧雪晴交接之後便不聲不響離開了醫院。
“為什麼還不出來?媽不會有事吧?”
“你別著急,才幾分鐘而已,距離手術結束還早得很。”
“是嗎……才幾分鐘……”
“你崩得太緊了,去洗把臉放鬆下。”
“不,我要守在這兒等我媽平安出來。”
“那好,我陪你。”
一分鐘,兩分鐘……
時間在她的意識里變得極為漫長,每一分鐘都堪比一年,除了難捱還是難捱。
每過多久沈漫冰也趕了過來。
“雪晴,你還好吧?”她氣喘吁吁,蹲在了顧雪晴的面前,關切地詢問她的狀況。
顧雪晴強顏歡笑,拉着她的手扶她坐到自己旁邊:“我沒事,別擔心。皓栩也真是,總是麻煩你。”
無需多問,沈漫冰的到來既是代表她自己更是代表分身乏術、不宜露面的鐘皓栩。至於她怎麼找過來的,多半是梁禹辰告知的位置。
“他那邊被記者圍堵逃不出來,他也怕這時候出現會給你帶來更大的麻煩,但是他又放不下你,就只好拜託我過來。雖然禹辰在,可到底有個女人陪在你身邊會好些。”
有些心情,有些感受,只有同性之間才能夠深切體會、感同身受。
“我真的沒事,扛得住。”顧雪晴站起來揉了揉哭疼的眼睛,她告訴自己不能倒下,“你們幫我守一下我媽,我去洗個臉,馬上就回來。”
“好,我替你等着阿姨。”
“等下。”梁禹辰伸出手向她要了一樣東西,“手機給我。”
他不想顧雪晴在無人的角落裏翻看那些冷冰冰的質問和嘲諷,他也不想有任何人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打擾她,給她增添無謂的負擔。
顧雪晴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將手機倒扣着交到了他的手裏,半開玩笑地警告着:“不許偷看!”
她逐漸走出了梁禹辰和沈漫冰的視線,臉上僵硬的笑容逐漸消失。她一邊走,眼淚一邊失控湧出,她越擦,淚水越是肆虐。
有好心的護士遞給她一包紙巾,送上無言的安慰,然後繼續自己的工作。他們見慣了生離死別,能做的實在有限。
顧雪晴躲到急診大廳的角落,半開一扇窗,讓陣陣秋風吹乾眼淚。
今日的大廳異常繁忙,救護車的鈴聲不絕於耳。
“車禍傷者,多處肋骨骨折,生命體征微弱,需要手術。”
又有新的病人被送了進來。
顧雪晴聽見“車禍”兩個字,感到莫名的緊張,以致於後續的話並沒有聽得很真切。因為母親的緣故,她下意識會將車禍與死忙畫上等號。
她瞥了一眼,並沒有看見傷者的狀況,只看到了兩個穿着制服的警察在交談。
“傷者的身份確認了嗎?能不能聯繫上他的家人?”
“在傷者錢包里發現了他的身份證,叫顧澤良,我現在就去通知家屬。”
顧澤良。
這三字猶如晴天霹靂,直接砸中顧雪晴。
是重名吧?
是巧合而已。
她竭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當她看見警察手裏的錢包時,她的心徹底涼了。
她從角落裏撲了出去,從警察手裏搶過那個她送給顧澤良作為生日禮物的錢包,死死攥住,欲哭無淚。
姓名可以重複,錢包可以同款,但是證件上的照片是唯一的。
警察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引起了警惕,卻在要出手制止她行為的時候看出了她激動的情緒。多年的經驗讓他們及時收手,嚴肅又帶着幾分溫和地問道:“這位小姐,你是不是認識傷者?”
顧雪晴雙手染上了鮮血,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張身份證,用近乎絕望的口吻跟警察說道:“他是我爸爸。”
警察對此雖然感到遺憾,但還是要講明事故的經過,明確責任:“是這樣的,你父親因為闖紅燈與兩輛正常行駛的轎車相撞,傷勢非常嚴重。目前來看,你父親要對這起事故負全責,好在另外兩名司機的情況較輕,具體責任要等事故調查結束后再行通知。希望你和你的家人做好心理準備。”
“我知道了,謝謝。”
警察告訴她顧澤良出車禍的地方,那是來這家醫院的必經之路。她能夠想像當時的養父是懷着一種怎樣焦慮慌張的情緒在急速駕駛,以致於向來平穩連一張罰單都沒收到過的人最後會無視紅燈闖出馬路。
關心則亂,這一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顧雪晴給警察留了自己的電話,後續的責任再大再難,她也得接着扛。
一步一步,她順着剛才來的方向走了回去,邁出的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邁得異常緩慢。
相鄰的兩間手術室,同時亮起的兩盞燈,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懸在生死一線間,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連眼淚都已乾涸。
梁禹辰和沈漫冰幾乎同時發現了失魂落魄的顧雪晴,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兩個人的預感都不太妙。
顧雪晴拖着無形的鐐銬走到兩盞燈的中間,抬着頭,左看,右看。
梁禹辰和沈漫冰默默靠近她,在她的兩邊看到了她手上的血還有那張身份證。
“剛才那個人是……”梁禹辰不敢再說不敢再想。
“是我爸。”顧雪晴的反應出奇平淡,“我爸聽說我媽出事,趕來的路上出了意外。”
梁禹辰沉默了。
沈漫冰也沉默了。
此時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沒有意義,任何的支持都顯得蒼白無力,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壓死顧雪晴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他們不敢開口。
他們能做的就是安安靜靜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等一個結果。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顧雪晴的手機又響了。
特別設置的鈴聲,代表了特定的人。
伴着音樂定格在畫面上的兩個字,格外刺眼——
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