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墜樓
日子一天天過去,喬笛看起來已經習慣了每天被關在房間裏,一日三餐一頓不落。她被照看得很好,同時也與世隔絕,發不出任何的求救信號。
“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你還有可能放我走嗎?”
這天遲焰跟着季冰弘上來給喬笛送午飯,喬笛坐在床上蜷着雙腿,仰頭看着季冰弘淡淡地道。
“不可能,你最好別再給我添麻煩,不然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季冰弘戴上黑色的軟皮手套,將柔軟的羊絨圍巾搭到脖頸上,“我不一定想在你這得到什麼,只要我想囚禁你,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哦。”
喬笛低頭端起蘑菇濃湯喝了一口,不知道為什麼,她好餓。
季冰弘和遲焰兩個人穿着厚呢大衣,領子立得高高的,同樣挺拔的身段像從雜誌上裁剪下來的一樣,活像馬上要出去拍畫報的模特。
“你們要出去?外面很冷啊?”
喬笛在暖氣充足的房間裏總是穿着睡衣,而玻璃窗擋住了凜冽的寒風只透過了陽光,所以她已經全然不知道外面的天氣幾何,是冷還是熱了。
“是的,公司有很多事要處理。”
季冰弘的嗓子已經徹底恢復了,雖然和原先溫雅的聲色大不相同,但變得柔和溫暖,像一團柔軟的棉花,仔細聽還帶着一絲奶氣,稍微壓低聲音都像在耳語一般迷人。
喬笛敏捷地道:“你正式成為老闆了嗎?”
季冰弘似乎沒聽到她說的話,繼續掖着脖子上的圍巾。
遲焰在旁邊自然地接上:“是總裁,喬喬姐。”
喬笛低頭捏着麵包干摁進蘑菇湯里:“恭喜恭喜。”
季冰弘看她這副乖順的模樣渾身上下甚是不大舒服,想凶又凶不出,不凶又覺得憋的慌,乾脆一擰身大步流星地出了門,還不忘甩下一句。
“呆貨。”
喬笛恨得壓根都犯痒痒,抄起身邊的枕頭就往季冰弘背後甩了過去。
“流氓!”
枕頭剛好砸到了遲焰的後腦勺,砸得他掀起來的劉海都一顫。
其實季冰弘自上次打了遲焰那一耳光之後,整個人清醒了很多。
他的確恨喬笛,恨她在紅港那種狠厲無情的模樣,恨她和仇敵狼狽為奸,恨她竟然騙了他這麼多年。
“但冰弘,你真的要明白,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那天遲焰帶着耳邊乾涸的血漬對他說。
“你莫名其妙被綁架,按照你的說法對方不圖財只圖命,卻又對你百般折磨,而折磨你的對象還是喬喬姐。你想一下,一個普通的綁匪為何不漫天要價,狠敲季氏一筆,而是要折辱你,摧垮你?”
“利用你最愛的人,這樣的犯罪成本太高了。稍不留神就會被查個七零八落,他們引火燒身又是何必。”
“我看,這種犯罪行為針對的只是你本人,季冰弘本人,從這種**行為來看,不圖財在情理之中,因為他們是跟你有仇才對。”
季冰弘拿着棉簽輕輕擦拭遲焰的耳朵,靜靜聽着。
“我想你現在有創傷后應激障礙,那顆聰明冷靜的大腦不會轉動了。”遲焰勉力笑了笑。
“你現在捂住右耳朵,能聽到我說話嗎?”季冰弘放下棉簽似乎對遲焰充耳不聞。
遲焰捂住右耳,世界一片寂靜。
於是他茫然地搖搖頭。
“鼓膜穿孔了,去醫院吧,對不起。”
季冰弘垂下頭,喃喃着。
“對不起。”
到了晚上,季冰弘和遲焰還沒有回來,喬笛空空如也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地亂叫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自己這麼嗜睡嗜吃,整個人完全改變了以往的飲食習慣,每一餐都會吃的乾乾淨淨,同時餓得很快。
“我想吃糖葫蘆......”
進屋收拾東西的劉媽剛好聽到了喬笛的嘟囔,喜笑顏開地打趣:“酸兒辣女,喬小姐你這是有喜了是怎麼的?我看這幾天你可是沒少吃酸的,我這一把年紀看着牙都倒啊!”
“怎麼可能。”
喬笛咕噥着攤開一本看了三遍的《人間失格》試圖轉移注意力,卻只覺得食慾更強了,一點都沒有不想活的感覺。
劉媽好事兒地湊過來,往喬笛邊上一坐,拽着喬笛的手腕道:“來,劉媽給你看看是不是喜脈,我可是懂點中醫號脈的!我家老頭子看喜脈一看一個準兒!”
喬笛老老實實伸出手腕決心不妨礙老年人的愛好。
“哎呀!真是喜脈啊!喬小姐!你有喜啦!”
喬笛懵圈:“啊?”
劉媽笑逐顏開,臉上的褶子都更深了:“等大少爺回來的,我可得告訴他一聲,可不能早出晚歸的啦!媳婦兒和孩子重要啊!”
語畢劉媽揪着身前的圍裙喜滋滋地出門了,好像有喜的是她女兒一樣。
喬笛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到了。
“我...我懷孕了...?”她摸着咕嚕嚕的肚子怔怔地自言自語。
短暫的死寂。
“......季冰弘,你禽獸!你禽獸不如!你流氓!你卑鄙!”喬笛幾乎快要哭出來。她雙手用力捶打着床墊,壓抑地尖叫出聲。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樣的她,跟被糟蹋了有什麼區別!
她胃裏開始翻湧着,喬笛拚命抑制住噁心嘔吐的**,只一瞬間,就敲定了要逃跑的主意。
“我要打掉他...我絕不會生下他的孩子,我一定不能留着他...我必須走...必須走。”
喬笛一骨碌爬起身,看着樓下季冰弘常坐的那輛商務還沒有開回來,旁邊馬路上出租車一輛又一輛,心念流轉,三五下蹦下床,開始穿衣服。
喬笛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把門鎖上,將床單撕成一條一條,連成一條長長的繩子,順着二樓窗口就甩了下去。
她的爆發是靜默無聲的。
她深知激怒季冰弘的下場,而那樣的折磨和屈辱她不願意再經受哪怕再多一次,於是她選擇了假投誠,每天安靜地表現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如今,她不能再等了。
總有一天,老虎也會打盹兒的。
何況,遲焰說過,季冰弘曾對她用情至深,這就是弱點。
就是今天了。
外面的空氣冷的似乎從冰箱裏凍過,喬笛吸了吸鼻子,她身體很輕,她順着布繩緩緩往下爬,每接近地面一寸,她就會感到多一分自由,這次她一定要小心翼翼,絕對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然而一束車燈由遠及近迅速靠了過來,停在了公館門口,季冰弘和遲焰猶如兩個黑黢黢的死神,一左一右下了車。
他們一抬頭,就看到掛在牆上的喬笛。
遲焰大驚失色:“喬喬姐...!你你!你在幹什麼...!你快快,快下來......!”
季冰弘正舉着手機和董事商議收購恆豐地產的事,被遲焰這麼一喊,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喬笛恨不能現在立刻死掉,她低下頭看了看駭人的高度,又看了眼夜色中的季冰弘。
還是那麼高大,修長,冷漠。
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東西,背地裏凈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糟蹋一個小姑娘,他還能稱得上是一個男人?
真是白瞎了你那張臉。
喬笛此時此刻對季冰弘的恨意突然濃成了一個粘稠的點,母親曾教育她不要恨人,也不要被仇恨包裹,但此時此刻,她對季冰弘的厭惡,和想要報復的衝動淹沒了她的理智。
遲焰趕緊跑到樓下,卻急得束手無策,只得朝房子裏大喊,找來更多的傭人幫忙。
季冰弘則立刻摁掉了通話,大步流星衝到了喬笛下面,仰頭張開手臂。
他那張慘白慘白的臉被月光照得似乎蒙了一層霜,喬笛看到他的嘴唇在顫抖,白色的霧氣從他嘴唇中間逸出。
“喬笛,喬笛......下來,我接着你,下來。”
喬笛搖了搖頭。
她手臂很酸,很酸,馬上就要拉不住繩子了,但,她寧死也不願掉進這個令她噁心的懷裏。
季冰弘,你會後悔的。
“我接着你,往我懷裏跳,我能接住你。”
季冰弘眼眶發紅,他的聲音像寒冬臘月的一塊炭,卻暖不化喬笛的心。
“我抓不住了。”
喬笛整條小臂都在發脹,她只來得及出口了這麼一句話,便鬆開了繩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着季冰弘身邊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