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晚宴（二）
簡少凡出現在晚宴上，當時就奇怪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廳堂放着輕音樂，每一個人都在和別人低聲交談，自助式餐桌上擺着各色小吃。
簡少凡一進到會場，場上立時安靜了下來，無數的眼睛盯着他，簡少凡低頭看一眼自己，沒問題呀，樊韶蒹搭的衣服，跟在座的先生們的很類似，沒什麼錯呀。簡少凡抬起頭，所有的眼睛都還在，簡少凡咧嘴笑了，“怎麼了嗎？”
萬鏡浮當時已經在人群之中了，本來想看簡少凡怎麼應對這奇怪的事情，哪想竟然是這個樣子。萬鏡浮身邊的尤菲默笑了笑，捅捅萬鏡浮，萬鏡浮點點頭，走了出來，“少……少凡。”廳堂上有認識萬鏡浮的人，沖萬鏡浮笑笑，也就不再看簡少凡了。
簡少凡看到萬鏡浮，心裏馬上就着了陸，“哎，鏡，你也來啦？”眼睛瞥到萬鏡浮身邊的尤菲默，“尤老師，你也來啦。”尤菲默笑笑，“啊，我來了，我陪鏡來的。”萬鏡浮說：“那個，少主。”簡少凡看他，“怎麼啦？為什麼剛才他們……”
“您就是千弦集團的少爺嗎？”簡少凡聽到奇怪的問話，看了過去，一個男人走上前來，“你好你好！我是大鴻紙廠的武興亭。”簡少凡伸出手，“你好，武先生，我是簡少凡。很高興認識你。”武興亭握住他的手，“早聞大名。”武興亭說著看一眼萬鏡浮，繼續對簡少凡說，“我們大鴻紙廠向來和千弦樂器行合作地很愉快，不知道千弦樂器行忽然換了紙廠？不知道簡少爺您知道其中的原因嗎？”簡少凡一愣一愣地，“不好意思，我沒有接觸過千弦的事業。”“哎？”武興亭劍上露出奇怪的神色，“簡少爺你沒有接觸過？這怎麼可能呢？您是千弦的未來繼承人呀！”簡少凡看他劍上的神色頗有深意，沒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武先生您誤會了。”一旁的萬鏡浮聽不下去了，插了一句，武興亭明顯看他不是千弦的人，本來不以為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插嘴，“不知道這位是……”萬鏡浮還沒有說話，尤菲默已經表現了不滿，“哎呀，鏡浮，別讓武老先生下不了台。別說了。”尤菲默話里一副幫着武興亭的樣子，可是武興亭聽來就是十分不舒服，“這位小姐說話也未免……”萬鏡浮一手攬過尤菲默的腰，“不好意思，我家這位就這性子，平時寵壞了。”簡少凡聽着十分奇怪，這個在家裏頭還老是告誡自己要平和待人，即使理虧在對方還是要說自己不對的人，為什麼此刻對這位武興亭先生竟然這麼不客氣？
萬鏡浮說：“抱歉啊，武先生，我和千弦集團有些來往，我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千弦會願意跟您這樣的先生有什麼來往。”簡少凡聽到這裏，忽然想到契訶夫名篇《裝在套子裏的人》，裏面科瓦連科也是對別里科夫說“請您躲開我。我是正大光明的人，不願意跟您這樣的先生講話。我不喜歡那些背地裏進讒言的人。”這樣的話。
武興亭變了臉色，“你，你一個小鬼知道什麼？”萬鏡浮笑笑，“您的名聲，那是我耳聞已久的，”萬鏡浮頓了一頓，“爛啊。”萬鏡浮看向簡少凡，“簡少爺，估計你在學校讀書太認真了，所以沒有聽聞過這些事情，可是，這位武興亭先生在業內的名聲差到極點……”“太差了太差了。”尤菲默應了一聲，萬鏡浮愛憐地看一眼尤菲默，再看簡少凡，“吶，你覺得呢？”簡少凡笑了，低低應了一聲，“哦。”
武興亭聽這幾個人完全沒有規矩，竟然這樣在大庭廣眾下子羞辱自己，“你們這群小兔崽子！”“怎麼？”萬鏡浮還是淺淺笑着，“你說什麼？您先生好像激動了，哦？”萬鏡浮招手叫來警衛，“不好意思，麻煩請把這位先生請出去。”警衛愣了一下，“這樣可以嗎？不是先生請來的客人嗎？”萬鏡浮笑笑，“你放心吧，勛先生那裏我會解釋的。而且，我總覺得這位先生不是勛先生請的客人，搞不好是混進來的。”警衛驚了一下，對武興亭說：“不好意思先生，我可以看一下您的請帖嗎？”武興亭訕訕，終於走出了廳堂，警衛一鞠躬，也退了出去。
簡少凡看着他們把武興亭轟了出去，問萬鏡浮。“鏡，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萬鏡浮垂眉，“是。少主，這裏不方便說話。請到二樓來。”簡少凡點頭，為什麼搞得這麼神秘？
萬鏡浮帶尤菲默和簡少凡去了二樓，二樓的客人明顯沒有底下廳堂熱鬧，萬鏡浮推開通往陽台的門，“就在這裏說吧，少主。”簡少凡點頭，“嗯，你說吧，到底為什麼搞的這麼神秘？”萬鏡浮說：“少主請原諒鏡浮剛才直呼名字。”“這種事情不用計較的。”簡少凡揮揮手，“我知道鏡你知道我心裏最想說得是什麼事情，所以也請你不要再這樣搪塞了，我很不喜歡。”“是。”萬鏡浮應了一聲，“千弦出了點事情。”簡少凡本來是完全沒有在意千弦的生意上的問題，但是到了今天了，再說什麼不在意的話根本就是對不起這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了。簡少凡嚴肅了起來，“怎麼了？千弦出什麼事情了？”
“這件事情在雲南已經不是秘密了，”萬鏡浮說，“只是因為我們幾個人去找你，以致完全沒有收到相關消息而已。千弦陷入財政危機了，千弦的財務部門商部部長被工商局的請去調查了。”“這應該不關千弦什麼事情吧？只是這個部長的事情不是嗎？”簡少凡問。尤菲默看一眼萬鏡浮，萬鏡浮說：“本來是不關我們的事情啦，可是，商部和我千弦是關係影響最大的說。商部出事的話，千弦五部就都出事了。”“千弦五部？”簡少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幾個字我怎麼聽着這麼耳熟？”“韶蒹沒有跟你說過關於千弦五部的事情嗎？”
正在幾個人說話的時候，一個男人走了來，“鏡浮，怎麼在這裏？不去樓下么？”他走來，看到萬鏡浮身邊的尤菲默，“尤小姐？”尤菲默笑笑，“不好意思，你是……”那個男人說：“你不認識我的，可是某些人，老是提及你呢。”尤菲默看一眼身邊的萬鏡浮，萬鏡浮攬着尤菲默，對尤菲默說：“這位是我的朋友，今天晚宴的主人，勛清影。”然後看勛清影，“這，是默姐。”“我知道啊。”勛清影笑了，對尤菲默說，“尤小姐，其實我覺得你跟鏡浮交往有些委屈你了。”尤菲默頭靠在萬鏡浮身邊，“是么。”萬鏡浮聽這話好是委屈，怎麼就“是么”兩個字？好像好不樂意似的。尤菲默看他反應就知道他的心思了，也不再就這事說什麼，“鏡，不給勛先生介紹一下少主么？”
完全被遺忘了呀。簡少凡揚起笑容，“你好！勛先生，我是簡少凡。”勛清影愣了一下，“簡少凡？是千弦少公子簡少凡嗎？哎？鏡浮，你和千弦認識啊？”簡少凡心裏那個寒啊，“勛先生，你給我發的邀請柬哎。”“哦，是嗎？”勛清影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回事，“邀請柬是秘書發的，我真是沒有想到我家小秘書這麼厲害，居然把千弦的少公子給請來了。”完全可以不用來的啊？簡少凡含怨看萬鏡浮。萬鏡浮笑得很無辜。
“說起來，”萬鏡浮趕緊轉移話題，“簡少爺才到雲南沒有幾天，你的秘書，本領也太大了吧？”勛清影笑了笑，“她啊，她那本事實在是大哎。”
勛清影忽然嚴肅起來，“說起來，簡氏千弦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嗎？”簡少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哈？”萬鏡浮點頭，“啊，對，是還沒有解決，這回鬧得有點大了，不知道怎麼辦呢。”萬鏡浮看一眼簡少凡，“具體事宜，我們回去再說。”“簡公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萬鏡浮笑笑，“嗯，對，少主最近有些忙。”
勛清影很奇怪地皺眉，“鏡浮，你和千弦，是什麼關係啊？為什麼稱呼簡公子為少主？”萬鏡浮笑了一笑，“對了，你家孫小姐呢？不用介紹她和少主認識一下嗎？——可是她親自給少主發的請帖邀請少主的，還是把她叫過來吧？”“啊，對，是該叫過來。”勛清影抬手看一下手錶，“應該來了吧？剛才出去接人了。”
正說話的時候，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了過來，“抱歉抱歉！我來遲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過來，一襲連體黑墨長裙，襯的女人肌膚似雪。尤菲默一直看着她，真是個美麗的女人，才來就吸引足了目光。
勛清影介紹說：“這是我那一點規矩都沒有的小秘書孫映夙。”孫映夙理也沒理身為老闆的勛清影，只是衝著簡少凡笑，“您就是千弦集團的少爺吧！真是久仰了！”簡少凡看一眼萬鏡浮，對孫映夙似乎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似的，“孫小姐好。”孫映夙一眼瞥見萬鏡浮，“鏡浮，你來啦！”萬鏡浮低頭，“啊，孫小姐親自邀約，我怎麼好意思不來？”萬鏡浮拉過尤菲默，“這位是我未婚妻子，尤菲默。”尤菲默聽他這麼介紹自己，輕輕笑了笑，“孫小姐好。”孫映夙的臉一瞬間陰了下來，可是下一刻又換上了美麗的笑容，“尤小姐您好！我可是聽鏡浮說了不少關於您的事情啊！”“孫小姐客氣了。”尤菲默側頭看一眼萬鏡浮，萬鏡浮低着頭沒有說話。
簡少凡截了過去，“孫小姐好大本事啊，我藉藉未名的來，您倒能知道。”孫映夙笑着，“簡先生這是什麼話，我再不知事，總也知道你對鏡浮的重要呀。鏡浮可是請了三個月的長假去找你的哎，想想就讓人好嫉妒啊。”
“那時候我妻子也在那裏。”沒等簡少凡問話，萬鏡浮先回答了，“再說勛先生也未免太寵你了吧，我跟他說的事情，他居然都告訴你了。清影，這樣好嗎？”勛清影只是笑了笑，“咳，這事……是吧……”孫映夙笑得很開心，“鏡浮，你這麼說搞得我很尷尬哎~”
萬鏡浮直接無視，看向尤菲默，“默，要不要下去吃點東西？”尤菲默搖頭，“我還是留在少凡身邊吧。你下去吧。”萬鏡浮挽着她的腰，“好姑娘，你可是還沒有吃晚餐呢。”尤菲默奇怪地看着萬鏡浮，“鏡？”“我們下去吧。”簡少凡說，“你們餓沒餓我不知道，我反正是有點餓了。”簡少凡看勛清影，“勛先生，我們去樓下了。”勛清影只是笑着，“好。”
簡少凡看一眼孫映夙，總有種不是很好的感覺。
###
才走到樓下，簡少凡就看着萬鏡浮，萬鏡浮給他的眼神看得害怕了，“少主，你別這樣。”簡少凡把眼睛別過去，“你自己看着辦吧。”簡少凡加緊步子融入到晚宴中去。萬鏡浮苦笑，看尤菲默，“默姐？”尤菲默嘆一口氣，“我沒話說。”尤菲默沒有看萬鏡浮，只是看着很遙遠的遠方，“其實我……”萬鏡浮攬住她的腰，“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二樓的勛清影和孫映夙看着底下的一切，勛清影問：“你看到了吧？鏡浮有喜歡的女人了，而且鏡浮很珍視她。”“那又怎樣？”孫映夙一點也不認輸的樣子，“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而已。”“話不能這麼說，”勛清影看着她，“鏡浮可是個很長情的男人啊。”“女人就未必是了。”“別開玩笑，”勛清影盯着孫映夙，“看不出來嗎？尤菲默不僅對鏡浮而言很重要，千弦那位也很尊重她。”孫映夙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