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遲來的對不起
“我來抱糯糯回去。”吳祈淡道，眼神已經從蘇揚揚頭頂掠過，看見了躺在床上的糯糯，睡得像個小豬，身上妥帖地蓋着被子。看來蘇揚揚把他照顧得很好，這麼一想，吳祈看着蘇揚揚的眼神就柔和了許多。
蘇揚揚面對吳祈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緊張，她連忙讓開道：“好的。”
吳祈走過去，小心地將糯糯抱在懷裏，這麼高大魁梧的男人，抱着糯糯的動作小心翼翼得像是抱着珍寶。蘇揚揚看得出神，不禁想起母親對自己說的，要是你能嫁給吳祈，可比你姐姐強多了。
不不，冉冉姐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這麼想？！蘇揚揚連連敲着自己的腦門，將這個可恥的想法甩出去，卻還是忍不住地羨慕肖晴晴的好命。一個林嘉木，一個吳祈，哪一個都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當吳祈抱着糯糯即將離開時，蘇揚揚忽然追上去，道：“姐夫，上一次的事……我欠你跟冉冉姐一個對不起。”
“嗯？”吳祈回頭，神色間帶着一絲疑惑。
蘇揚揚咬着唇糾結半晌，還是坦白道：“就是冉冉姐和嘉木哥……訂婚的那一次。我故意告訴你這個消息，是因為我……嫉妒冉冉姐。可我真的沒想到會害得冉冉姐失去孩子，我一直很內疚，很想彌補……”
這段話在蘇揚揚心裏憋了很久，雖然事後肖晴晴全然沒有怪過她，她自己心裏卻始終難以釋懷。她鼓足了勇氣一口氣說完，就緊閉着眼等待着吳祈的反應。
沉默了十幾秒，蘇揚揚預想中的暴怒和責罵卻並沒有出現。她偷偷睜開眼，卻對上了吳祈寒星般的眼眸。
吳祈的神色仍然淡淡，卻透着一絲少見的溫和：“冉冉並不怪你，我自然也不會。”
“謝謝……”蘇揚揚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心裏的一塊大石被移開了，她喃喃道。
吳祈又道：“你敢於面對自己的錯誤，這種勇氣就很難得。你就是你，不需要羨慕任何人。”
說完這句話，吳祈就抱着懷裏熟睡的兒子，轉身離去。身後，蘇揚揚獃獃看着他的背影，消化着這幾句話，忽然渾身顫抖，眼裏溢滿了淚花，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肖晴晴已經快睡著了，卻被身側下陷的床墊吵醒。她睜開眼，一個暖呼呼的肉糰子就滾進了懷裏，然後馬上被拎開。
“還是吵醒了？”吳祈低頭親了肖晴晴一下，順手捏一把兒子的小屁股，“都怪這臭小子。”
“轟”地一聲巨響，氣浪激得整幢樓都顫動起來。吳祈猛地坐起身，敏銳地聞到了空氣里的煤氣味道。
“冉冉，糯糯，起來！”
睡夢裏的肖晴晴被忽然吵醒，迷迷糊糊道：“怎麼了？……怎麼這麼熱？還有煙咳咳咳……”
大股的煙霧從門縫裏瀰漫進來，嗆醒了還在熟睡中的糯糯。吳祈臉沉如水，絲毫不見驚慌，語氣沉穩地安撫着肖晴晴：“着火了。抱好糯糯！”仟韆仦哾
吳祈迅速進浴室，打濕兩條毛巾出來塞給肖晴晴，讓她捂住自己的嘴。
“我爸媽……還有懷秋揚揚！火是怎麼燒起來的，怎麼辦？”肖晴晴一疊聲地問着問題。
吳祈來不及回答，抱起糯糯，讓肖晴晴跟在自己身後，沖向房門。
才拉開門，一股濃煙熱浪就撲面襲來，吳祈立刻將門關上：“火是一樓燒起來的！”
“那怎麼辦？”肖晴晴緊緊貼在吳祈懷裏，仰頭看着他。
地板已經燙得難以下腳，濃煙四下瀰漫。在這樣危機起伏的時刻，肖晴晴卻沒有多麼緊張——吳祈就在自己身邊。吳祈總有讓人不自覺信賴的力量。
吳祈接通手機，裏頭傳來保鏢緊張的嗓音：“吳先生，一樓火燒得很大，我們的人進不去！”“
“唔……”糯糯在吳祈懷裏扭動着醒了過來，好在吳祈用濕毛巾捂着他的口鼻：“爸爸，媽媽？怎麼這麼熱？”
“去窗邊！”吳祈沉聲道，抱着糯糯帶着肖晴晴沖向窗戶。
窗戶年久失修，居然打不開。
眼看着房間裏的煙霧越來越濃，肖晴晴一手捂着糯糯的嘴，已經忍不住咳嗽起來，眼淚直流。
吳祈眉頭一皺，將糯糯交給肖晴晴，屈肘狠狠砸向窗戶。玻璃應聲而碎，吳祈幾拳砸乾淨邊角的碎玻璃，這才對肖晴晴道：“跳下去，害怕嗎？”
“我不怕！”肖晴晴知道事態緊急，臉色蒼白，回答得毫不猶豫。
“好姑娘。”吳祈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柔笑意，在肖晴晴額上親吻一口，手臂肌肉隆起，直接抓着肖晴晴的腰將她送上窗檯，自己也爬了上去。
“好高……”二樓到地面的高度足有十幾米，肖晴晴深吸口氣，已經感受到從一樓往上竄的滾燙熱氣，還有紅色火舌，幾乎要燎上她的裙擺。
肖晴晴的髮絲被風吹得狂舞，緊緊抱住懷裏的糯糯，心臟都要停住了。此時濃煙滾滾，讓肖晴晴看不清地面的情況，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她忽然退縮了。
“我不敢……太高了！”肖晴晴帶着哭腔道。
吳祈從背後抱住肖晴晴，將她和糯糯緊緊裹進懷裏，語氣溫柔中帶着不容質疑的力量：“冉冉，相信我。”
肖晴晴不再吭聲，將臉緊緊貼進吳祈懷中，吳祈身上特有的草木香驅散了刺鼻濃煙，肖晴晴閉上了眼。
風聲呼嘯，陡然的失重感讓肖晴晴尖叫出聲，她感覺到自己在急劇下落，然後墜落在有些柔軟的地面上，又滾了好多圈才停下來。
沒有預料中的疼痛。但落地的瞬間，她聽到了吳祈的悶哼。
肖晴晴抬起頭，看見的是吳祈形狀堅毅的下顎，然後，轟然一聲，蘇家別墅就在她眼前不遠處被火焰吞沒了。每一個窗戶都往外噴射出火焰，映在肖晴晴的虹膜上，鮮紅如血。
“吳先生！吳夫人！”保鏢們衝上前來，嚇得不輕。
他們受吳祈的囑咐守在蘇家別墅，防止今晚發生什麼異樣狀況。沒想到居然會發生爆炸和火災，而且他們還沒辦法第一時間衝進去救人！要是吳祈一家出了什麼事，他們只有以死謝罪了！
吳祈知道自己身上某一根骨頭肯定斷了，但是卻根本顧不得理會，而是先查看着肖晴晴和糯糯的狀況。
“爸！媽！”肖晴晴雙目赤紅，緊盯着被火焰吞噬的房子，就要衝過去。
糯糯早就被保鏢接過去了。
吳祈緊緊抱住肖晴晴，將她的臉摁進自己懷裏，不斷地順着她的背：“冉冉，別看了。”
“我的弟弟妹妹們也在裏面！吳祈，你救救他們，快點救救他們啊！”肖晴晴根本聽不進去，情緒激動地抓着吳祈的衣襟，眼淚不斷地滾落。
吳祈的心被她哭得揪緊，一眼掃向下屬們。
屬下連忙彙報：“我們的人已經在救火了。但……”
屬下的話沒敢說下去，吳祈已經明白。火勢這麼大，別墅里的人已經凶多吉少了。要不是肖晴晴的房間窗戶正好對着樓下花園，他們一家三口恐怕也已經葬身火海。
自己本以為蘇家父母頂多只是想要做些小動作，要一點錢，誰知道差點要了他們的命。想到自己的一次託大，居然差點害了肖晴晴和糯糯，吳祈咬緊牙關。
等查出這次火災的始作俑者，他一定要讓他們後悔生到這世上！
……
不過，兇手並沒有等到吳祈的報復，已經被自己的愚蠢行徑送了命。
“查清楚了？”高級病房外的走廊，吳祈沉聲。
“是。”簡和低頭，被充斥着走廊的低氣壓嚇得不敢抬頭，“已經查清楚了，蘇小姐的母親不知為何半夜去廚房打開了煤氣，隨後煤氣爆炸了。蘇小姐的母親當場死亡，火場裏只救出一位……”
吳祈眉頭緊緊蹙起。只救出了一個，蘇家弟妹的臉浮現在眼前，他們都很年輕，而且跟肖晴晴的感情也很不錯，無論是哪一個出了事，想必肖晴晴都會十分傷心。
當看見病床上燒得看不清面目的人時，吳祈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簡和還在道：“病人燒傷面積太大，暫時無法確認身份。”
“他是冉冉的父親。”吳祈道。
“啊！啊！懷秋，懷秋！我的兒子啊！”病床上，肖晴晴的父親蘇天正凄慘地嚎叫着，他被燒得面目全非，身上的傷口不斷滲出黃—色的組織液，又可怕又噁心。
此刻更駭人的是他嘴裏不斷傳出的嚎叫，凄厲得已經不像人類了。他剛剛得知自己的老婆和一對兒女都沒能從火場裏逃脫，身體和心靈上的痛苦將他撕扯得難以呼吸，他恨不得自己也死在火里，也免得遭受此刻的折磨。
吳祈看着病床上扭曲掙扎的“人”，表情沒有波動，一邊的簡和已經捂着嘴要吐了：“吳先生，我們先出去吧……”
吳祈忽然開口，他嗓音清冷，平板無波，吐出的話卻炸得蘇天正呆在當場：“蘇天正。二十六年前，蘇家家主蘇天鴻全家遭遇車禍，只留下五個月大的獨生女。你作為旁支，借口收養蘇家女兒，進而侵佔了她的遺產。”
“不……不……你怎麼知道？”蘇天正目露驚恐，全然不知自己間接承認了罪行。
吳祈高高在上地俯視着他，逆光的背影落在蘇天正眼裏，彷彿是當年的蘇天鴻，那個以一己之力壯大蘇家的男人，讓他只能仰望的蘇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