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吃雙份的人
送走趙姐這尊神后,亦可回到自己辦公室,坐在位子上。辦公室里的空調扇葉不知道被誰掰歪風向,冷風直直打在亦可的座位上。在正午日頭下曬出的一身汗液,被空調風吹走、蒸發,帶走她全身的炎熱和精力。
從小到大,她甚少與人吵架。一方面是她確實能忍,遇到事,順從着討好着的天性囫圇一下便過去了。另一方面是她生活的環境向來安逸和平,就算工作了,遇到的也是如大觀園裏的女孩們那般融洽好說話的。哪曾想,剛到創日店,就碰上“王善保家”的這類非善茬。
這架是早晚都得吵的,亦可閉着眼睛揉着天應穴。既然早晚都要吵,今天這一吵,反而了結了一件事。她鬆了一口氣,心中沉甸甸石頭落下。
原來吵架這麼讓人難受。後遺症開始顯露了,她的額頭骨中隱隱發痛,用手按壓幾下,癥狀才稍微緩解。再拿起桌上的水杯連灌好幾口水后,精神總算才爽朗了些。
下班走人。
亦可麻利地關機,收拾好桌面的紙筆,從抽屜中拿出自己的斜挎包,把手機放進去。臨走前,她走去洗手間上廁所。
脫下褲子時,她才發現,自己一大早那沒由來的波動心緒有個生理方面的緣由——大姨媽來了。
她的月經周期一向不準,總喜歡往後推遲四到七天。但沒想到這個月,居然比上月提早兩天。於是她又跑回辦公室拿來了護墊墊着。一切料理妥當后,才匆匆離開。
何伯正在崗亭里低頭吃飯,沒有注意到亦可從大門的另一側離開。
出了地鐵口后,亦可步行回自家小區。在小區門口的餐飲店打包了兩份煲仔飯,提着回到家,一打開門,出乎意料的,蔡向欣居然在家。
“媽,”亦可問,“你今天沒和我媽媽去逛街啊?”
“不去了,”蔡向欣倚在沙發上,手握着手機舉得老遠,像拿着鏡子在端詳自個。她從桌上抓了一個老花鏡,戴上后,又說,“剛開始幾天逛商場還挺好玩。前天起,你媽媽就一直帶我去什麼大劇院看戲,又去什麼博物館看展覽,我不愛看那些東西,酸里酸氣的。你媽我沒什麼文化,看不懂。今天我看夏棟沒上班,就在家休息休息,不出去了。”
“那,”亦可對手裏提着的兩盒飯感到有些尷尬,“你們吃了沒?”
蔡向欣放下手機,摘下眼鏡,看了亦可一眼,說:“吃了。我以為你今天中午不回來呢。”
夏棟聞聲,從卧室里走出來,見亦可手裏提着飯,便也說:“我以為你今天上全天班,就……”
“我周六下午不用上班,你還不知道?”亦可沒好氣道,坐下來,掀開飯盒的蓋子,掰開一次性筷子準備吃飯。
手勁大了些,一次性筷子沒掰好,一支斷成了兩截。她又拿出另一雙筷子,一掰,還是斷了。
她把斷筷子拍在桌上。夏棟忙道:“我幫你拿雙筷子。”
亦可沒吭聲,夏棟殷勤麻溜地,給她拿來了筷子。
“中午有喝剩的排骨湯,在灶上,可以熱一下。”蔡向欣道。
夏棟便說:“我去熱。”
“不用了,我中午不喝湯。”亦可嘴裏含着飯,悶聲道。
“哦?那是為什麼,你中午不喝湯的?”蔡向欣笑着,饒有興趣問道。
“在單位吃飯,習慣了。”亦可道,低頭吃飯。煲仔飯的飯粒有些干,嚼起來比平日裏的費勁。
夏棟看了亦可一眼,隨即坐下,取過另一盒飯,打開蓋子,拿起筷子就要吃。亦可按住他的手,“你不是吃飽了么?別糟蹋。”
“不糟蹋,我還可以繼續吃。我喜歡吃煲仔飯。”
“別撐着了。”蔡向欣的聲音幽幽飄來。
“是啊,別吃撐了。”亦可嘴角扯出一個笑,附和道。
夏棟似乎未曾聽到這兩個女人的話,往嘴裏塞了幾口飯,口中道:“好吃!”
亦可也不理會他,低頭只顧吃自個的。夏棟每吞一口飯,就瞅她一眼,好像她是個交通信號燈,而他是停在路口的汽車似的。
飯吃到一半,蔡向欣突然問:“亦可啊,你們平常放假,中午沒做飯的嗎?”
亦可楞了楞,說:“嗯,回來都這個點了,哪有時間做飯。”
剛說完,她愈發覺得口中的飯粒幹得跟沙子似的難吃,勉強嚼多兩口,便把盒飯一推,對夏棟說:“我吃飽了,先進房裏休息,你吃完了收拾一下。”
說罷,隨即起身回了卧室。待到她午睡醒來,見夏棟也躺在床上。夏棟見她醒來,抱怨道:“唉,吃多了,胃脹得難受。”
“哼,”亦可道,“活該,讓你不要硬撐,你就偏不聽。”
“我這不是,怕辜負你打包的飯嘛!”
亦可雖口中嘲笑,但還是拿來了上標油,掀開夏棟的上衣,細細地將油塗在他那圓鼓鼓的肚皮上,邊順時針打圈,邊嘆氣道:“你命真好,三個人中,總有一個被忘記。而你,則永遠是那個吃雙份的人。”
“好了,不用抹了,”夏棟把衣服放下,抓住亦可的手,“我以後不會再忘記的。”
亦可輕輕將手抽回。她心中嘆氣道:“但願吧。”嘴裏卻不說出任何話語,只是笑笑,又微微點頭,好像第一次聽到夏棟的承諾時那樣的無知感動狀,而內心,卻不再起任何波瀾。
一切照舊,又到了晚飯。三個人安安靜靜地把晚飯吃完,各自忙完后,亦可走到入戶花園逗貓玩。如今正是換毛季,空中偶爾飄蕩着幾撮貓毛,晃眼一看還以為柳絮在飛。兩隻貓,尤其是夏力力,因為是長毛貓,掉毛得厲害。亦可用手在它背上輕輕一擼,已滿手是毛。
亦可倒也習慣了貓掉毛。但如今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趕緊拿吸塵器吸吸地面,不然婆婆又要抱怨貓毛。接着又想到了:要不帶夏力力去剃剃毛?第二種想法剛冒出來,自己便覺得不可思議。她怎麼冒出這樣的想法?夏力力是一隻敏感的貓咪,若給它剃了毛,想必還要氣出病來。
正胡思亂想時,門鈴響了。亦可開門一看,門外站着王意君,手裏還提着一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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