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立威
掛掉電話后，亦可覺得從姐姐那接收到的信息量巨大，但概括下來，也就四個字——恩威並施。
姐姐洋洋洒洒地講了一大堆，有理論、經驗、事例。但這些對亦可來說，如同看着課本學游泳——腦子看似學懂了，一下水就露餡。
想來也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就是經歷。從別人的總結那，固然可以學到東西，但遠遠比不上親身經驗來得深刻。亦慧十幾年的職場經驗，受過的挫折吃過的教訓，所修鍊出來的智慧，怎麼可能通過短短的幾通電話，就完全傳授給亦可？又不是拍武俠片，大俠的內力可以隨意傳給別人，武林小白一瞬間便可成為武林高手。
亦可也意識到自己需要改進了。比如說，學着立威。這很難，好比一個內向的人去做脫口秀表演者，需要給自己提前做好心理建設。亦可沒有不怒自威的氣場，臉蛋神情天生讓人提不起戒備，只能靠硬繃著臉來裝冷漠，兩分鐘不到就破功。
不過，偶爾也有成功的時候。比如，周六這天早上，亦可一起床，就發覺自己莫名地煩躁。搭了一路地鐵，都沒能消除她那罕見的起床氣。待到每日的例行早會時，她看着陳寧那光禿禿的沒有繫上絲巾的領口，怒火就蹭蹭地冒。
早在調崗之前，行政部每次抽查儀容儀錶5S等內容，創日店在所有門店中排名總是倒數。在調崗之時，曾雁早就叮囑好亦可，要重點整頓這個內容，老闆對員工儀容要求很高。調過來之後，亦可也不止一次地在私下裏，叮囑各部門的主管加強這方面的管理。
在亦可的苦口婆心勸說下，大部分人還是給面子的。最起碼在早會時，願意裝裝樣子。亦可也懂得收放，有時候睜隻眼閉隻眼，沒太死板。就唯獨這個陳寧，是個刺頭，亦可不說還好，越說越反着干。剛開始襯衫不塞進西褲里，亦可好聲好氣地提了醒。第二天，她就連絲巾都不帶，一直到如今。
“黃經理，”亦可當下就黑着個臉，直接對售後部的經理黃力銘道，“你們部門的同事，儀錶不過關！麻煩您管理一下，下次檢查還這樣，直接扣部門的分數了。”
黃力銘的面色似乎有些詫異，看了亦可一眼。許是見亦可神情不似平日般掛着笑，五官肌肉都緊繃著，便也收斂了表情，輕輕點頭，又把目光投向陳寧，打量了幾眼，皺起眉頭。
陳寧不忿，衝著亦可嚷：“你之前怎麼不說？”
“我私底下找你說過好幾次了。”亦可道。
“哪有？我怎麼不知道？”陳寧開始狡辯。
若是平常，亦可可能會被繞進她的邏輯里，與她掰扯之前究竟有沒有“私下告誡”這回事。但今日亦可心情不佳，懶得戀戰，便冷冷道：“我之前有沒有說過，並不重要。你入職的時候一定做過入職培訓，也學過規章制度，知道公司對儀容儀錶的要求。你上完新員工入職培訓后簽的字，還在人事部的檔案里，我可以調出來給你看。你說你忘記了，沒關係，今天我便當著大夥的面再次提醒你，絲巾記得系好，襯衫也穿好。下一次我再看到你這樣，就直接扣分，這可是關係到你的績效工資的。”
一席不客氣的話說完，大家都沒吭聲。陳寧漲紅了臉，臉上的痘痘顯得愈加明顯，整個臉蛋像個表皮長了成片疙瘩的紅蘋果。很明顯，她很不服氣，還想接著說什麼反駁，就被倉庫主管白杏插了嘴：“方主管說的也沒錯，陳寧你多多少少也要和客戶打交道賣保險的，還是要多注意注意儀錶。”
白杏年紀不小，有四十歲了，是創日店的老員工，臉上總愛帶着符合她年齡與資歷的嚴肅神情。她話一說，陳寧便不開口了，只是嘟着嘴，翻了個白眼。亦可有些感激白杏，朝她望去，見她正微笑着，便點了點頭。
早會散后，亦可回到辦公室中。心中的焦躁並沒有減少多少，它如同到處亂竄的老鼠，攪得她很難平靜下來進入工作。在做了幾個深呼吸后，亦可強迫自己進入工作狀態。好在今天周六，工作不多，待會中午下班，就放端午假了。
畫框、刷格式、設函數，亦可都十分熟練，但就是心不在焉，勉勉強強抓着鼠標，對着Excel表格，製作下周到總部開會用的周報表。好容易搞定這項工作，亦可起身，去洗手間。
一進洗手間的門，她就迎面碰上了陳寧。陳寧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惡狠狠地瞪了亦可一眼，走開了。亦可心中覺得好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轉校生，而陳寧則是那些排擠人的小學生，幼稚得很。
何必呢，在職場上，又有幾個人沒當過轉校生呢。
不過，看來早上擺的臭臉頗見成效。陳寧乖乖繫上了絲巾，也把襯衫的下擺塞進西褲中。原來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犯賤”，好好說話的時候不聽，非得拉下臉來擺臉色，才勉強就範。
重新回到辦公室后，亦可收到黃潔心發來的QQ信息。
“調去門店還適應吧？”她問。
亦可嘆了口氣，開始敲鍵盤，“不適應！還是總部好，下午茶的時間，可以去茶水間和你們一起吹水聊天。”
第一句抱怨發出去后，亦可覺得自己心中的煩躁似乎消失了幾分，這下更加大吐苦水，“在這裏，光桿司令。總覺得自己被孤立起來，好孤單啊！”
黃潔心安慰道：“下周行政部開會，到時候就可以見到我們了。”
這個安慰軟綿綿的，只勉強起到一絲療效，但聊勝於無。很多時候，在一場對話中，重要的是傾訴，而非建議和安慰。
兩人聊着聊着，開始把話題延伸，分享八卦，互通有無，聊得不亦樂乎。她們都是三十齣頭，均是本科畢業，但又都在職場上混得尷尬，遠遠比不上自己曾經的同學，所以話題實在太多。
亦可的辦公室與銷售部共用。此時，銷售部同事都在展廳，辦公室除了亦可沒有其他人。她與黃潔心聊高興了，人也放鬆下來。辦公室里正清凈，若不是腳上穿着綁帶皮鞋，她非得脫了鞋子自在自在。
就在她逐漸卸下煩躁，雙手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敲得正響，眼睛直盯着電腦顯示器，嘴角上翹之時，有個胖乎乎的身影晃到她跟前，叫了聲：“亦可。”
亦可嚇了一跳，抬起頭。原來是隔壁辦公室的銷售部經理陳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