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逃避
周南川拽着她往車裏塞,兩人都沒有在說話。
園子裏一如既往地熱鬧,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周南川將她扔進鐵皮屋就走了。
縣醫院樓下,男人摘下了頭盔,黑色手套在這慘白的世界中顯得刺眼。
秦風身上的傷沒什麼大礙,只是小腿骨折了,被石膏支着,麻藥漸漸過勁,痛感越來越清晰。
“川哥。”
“人怎麼樣?”周南川摘了手套往兜里放,問得很隨意。
周晨撇了撇嘴,“幹嘛還要送他來醫院?”
被人綠了還要把人送來醫院,他就沒見過這麼憋屈的事。
“嫂子那邊怎麼說?”
“你們打車回去我報銷,這邊不用管了。”
“那男的骨折了,估計要養幾個月……”
周南川推開那扇門,看見了那個讓他嫉妒的男人——秦風。
光是聽到名字,他都酸得不行,人還沒走進去,煙灰缸朝他砸過來,他慣性一偏落在他腳邊,四分五裂。
都是被爹媽慣壞的城裏人,遇到事兒就喜歡摔東西出去,這兩人真默契。
“滾出去。”
“我等會兒就滾,滾出去之前跟你說幾句話。”
周南川搬了凳子在他邊上坐下,秦風小腿骨折只有手能動,可他邊上沒什麼東西能攻擊到對方的,氣得咬牙。
周南川笑了一聲,面色陰沉,“對不住啊兄弟,你遠道而來被我打成這樣。”
“你特么說什麼?”
“為打你的事道歉,但我沒後悔,是男人都會動手,你說是不是?”
秦風心裏有火面色鐵青,可想到佟言,態度不得不軟下來,這件事整體下來最關鍵的人是周南川,只要周南川妥協,他就可以帶着佟言離開,這件事對佟家不會有任何威脅。
“周南川。”
秦風呼吸一緊,“阿言大三那年我追的她,我跟她在一起快三年了,周家跟佟經國世仇,可阿言是無辜的,她不該被扯進來,她什麼都不知道,佟經國跟潘年爭權和她沒關係。”
“你要怎麼樣才肯把這件事翻篇,你提的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兩人果然一個鼻孔出氣,動不動就要他提條件,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似的。
“你娶誰都一樣,但我不能沒有阿言,只要你開口,無論多少錢,無論做什麼事,我都會想辦法……”
秦風囂張了三十多年,頭一回這麼跟人低三下四。
“佟家和潘年爭權與我無關,但人要在我手裏。”
“阿言還小,她是無辜的。”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來前我給令尊打了電話,秦家的人下午會接你回去,就此別過,再也不見。”
“周南川,你特么是不是男人!”
他沒走幾步停了腳,“對老婆孩子負責,這才是男人,所有事都可以和我無關,只她的事與我有關。”
“我不管你們在一起多少年,現在是我和她結婚有了孩子,光明正大,你呢?”
周南川去縣裏的家電城買了空調讓人到園子裏裝上,帶着維修工回來的時候發現佟言不在。
他打電話過去,沒接。
“川哥……川哥哎!”
梁蓮花笑盈盈的喊他,周南川停下了腳步,天氣霧蒙蒙的,頭頂黑壓壓一團陰雲,他微微斂眉,“怎麼?”
“是這樣的,我老家親戚那邊送了點粉條給我,我剛才過去敲門想問問嫂子吃不吃,去的時候看到她眼睛腫了,好像哭了。”
周南川看向不遠處的林子,摸出手套戴上,梁蓮花秀眉微蹙,一臉關心的模樣,“川哥,你跟嫂子是不是又吵架了?女人懷孕了心情都會差點,有點變化的。”
“你懷過?”
梁蓮花今年才二十幾,都知道她未婚,周南川竟然問她這個問題,她紅着臉尷尬笑道,“川哥你又開玩笑,我男朋友都沒談過,只是有幾個堂姐結婚了,我聽她們說的。”
“你要去找嫂子啊?”
“她走的時候你看見沒?”
“看見了,我剛把粉條送進去她看我一眼,紅着眼睛就從我邊上過,叫她她都沒答應的,劉姐她們說嫂子不好相處,我覺得她多半是還沒適應吧!”
屋外的老樹掉了葉子,光禿禿的立在那,另一頭是廣闊的天,刺眼的黃土,床頭兩邊貼着兩個喜字,放大婚紗照掛在床頭,幾分接地氣的俗。
不久前母親肖紅給她打了電話,“阿言,秦風是不是去那邊找你了?”
“嗯。”
“你們以後別來往了,我們家沒辦法跟周家交代的!”
佟言之前也不太想得明白,彌補有很多種方法,怎麼非要把她送來彌補,直到周南川坦白她才知道,哪是真的彌補那麼簡單。
她一直沒有打電話回去問,肖紅主動提及此事,她沒忍住,“媽,潘年是不是想用這件事大做文章,揪出爺爺在這方面――”
“誰告訴你的,別瞎說,我們家欠周家的,你心裏知道這就行了,那個秦風是個紈絝子弟,你跟他把話說明白,別讓周家人不高興了。”
秦風是紈絝子弟?那周南川呢?地痞流氓!
“媽……你跟我說實話,這件事到底。”
“你不用問那麼多!既然懷孕了好好跟周南川過日子,秦家千萬別再聯繫了,這段時間不要主動跟家裏打電話。”
“為什麼?”
“你記住我的話就行,我跟你爸最近都忙,你爺爺為了你爸的事也在到處防人,打點關係,你別讓我們操心。”
這麼久以來,這是肖紅第一次對她說這種話。
“打點什麼關係,防什麼人?具體提誰不是上面定嗎?你們……”
“你不用問了,別主動聯繫家裏,你在那邊好好的別再鬧了,多順着周家些,他們說什麼不好聽的你也忍忍,別讓我們為難。”
掛完電話佟言又發了信息,肖紅沒回。
忽然一下子,她就成了孤身一人,忽然一下子,她就徹底被佟家隔絕在世界之外,無依無靠,毫無選擇的權利。
摩托車停在院裏的時候鄧紅梅蹲在那撿綠豆,見來人指了指屋裏,“在裏面。”
“嗯。”
正要進去被拉住,鄧紅梅蹙眉,幾分不耐煩,“你這,你這臉又怎麼了?”
“沒怎麼。”
“她又跟你動手了?哎……真不像話,這人就是個祖宗也沒這麼伺候。”
“我自己摔的跟她沒關係。”周南川看了堂屋放着的香爐,“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一個多小時了,之前她把婚紗照放在床底下,我又給掛上去了,她不高興自己進屋了,我好心好意給她殺雞熬湯,半句好沒落。”
卧室門嘎吱一聲開了。
床上的人蓋着大花被,縮成小小的一團,,她側躺着背對他,整個頭幾乎埋在被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