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羞辱
凌晨,醫院。
“對不起,聶小姐,請節哀吧!”醫生摘下口罩,嘆了一口氣,搖着頭走開了。
聶雨汐手中的包“咣當”一聲滑落在空曠的走廊中,她搖搖晃晃地走到牆邊,將手捂在臉上,慢慢地倚着冰涼的牆蹲坐了下去。
就差五分鐘而已,就能再看一眼沒被拔下呼吸機的母親。
兩個小時前,醫院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有人冒名替她簽署了“自願放棄治療書”。
她抬起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抽噎着瘦削的身體,心中猛烈抽搐着。
一切都是那麼巧合,她想不出來,除了陸堯楠,誰還有這種一手遮天的本事?
五年前,她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母親出車禍成了植物人,面對高昂的治療費,她望而卻步。
親戚朋友沒有一個人肯幫忙,在經歷三次賣血暈倒在大街上之後,她無能為力地看着病床上的母親,想要放棄對母親的治療。
陸堯楠出現的是那麼恰到好處,他開始猛烈地追求她,照顧她,替她墊付她母親的醫療費。
聶雨汐一直拒絕,躲避。直到有一次,她午夜從咖啡店打工回來,陸堯楠替她趕跑了那群圍着她的混混,身中兩刀。
夜裏,空蕩的大街上,她歇斯底里地抱着陸堯楠大哭起來。
他出院后,他們在沒有酒席,沒有人見證的情況下領了結婚證。她連門都沒有出,是民政局的人親自上門辦理的。
五年了,原來只是一場夢而已。
現實毫無預兆地將她從山頂摔落到了谷底,粉身碎骨。
陸堯楠在商場上的隱忍城府、掠奪成性、心狠手辣她是見識過的。聶夢是他深惡痛絕的人,他對她們母女這麼做,一點都不意外。
早晨,當聶雨汐失魂落魄地回到別墅的時候,陸堯楠早就已經走了,一大群傭人見到她回來,各自忙碌起來。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陸家的傭人有着和自己主人一樣出色的洞察能力,她這個少奶奶,已經形同虛設,連平日裏可口的早餐也被省略掉了。
她譏諷地一笑,走到廚房為自己做了一碗陽春麵。她得吃,吃了才有力氣料理母親的後事。
剛剛拿起筷子,一陣噁心從胃部襲來,她放下筷子,捂着嘴巴,等到不適散去,再重新夾了一口面塞進嘴裏,忽的,她跑到衛生間,用力嘔吐了起來。
“少奶奶,該去侍奉老夫人了。”門外,宋姨不帶一起溫度的聲音響起。
“麻煩你告訴老夫人,我今天身體不適,改天再去。”聶雨汐捂着胸口,還沒從強烈的視覺衝擊中回過神來。
試紙上,清晰的兩條杠杠赫然映入眼帘。
這些試紙是陸夫人裴佩命人備下的,每個月都會定期檢測,美名其曰:聶雨汐年紀小,暫時不適合懷孕。
“少奶奶,請不要讓我們為難,或者……動粗。”宋媽的口吻不容拒絕。
“好,我收拾一下。”聶雨汐將試紙放在洗漱台上,出了門。
陸府。
裴佩氣質華貴、保養適宜,此刻正安然地坐在輪椅上,心情明媚。
看到聶雨汐跟在傭人後面進來,嘴角扯上一抹譏笑。
“媽,您稍等一下,我給您洗腳。”聶雨汐站定后,對着裴佩微微頷首,低眉順眼。
“啪”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到了她光潔白皙的臉上。
“你想燙死我!”裴佩兩道秀美的眉毛一絞,漠然地看着她。
旁邊站着的趙媽趕緊過來將裴佩使不上力氣的雙腿移出洗腳盆外,仔細擦拭起來。
聶雨汐半跪在地上,抿緊嘴唇,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過了今天,她和陸家再也沒有半分關係。
從此以後,橋路各歸,恩斷義絕。
“還愣着幹什麼?去盛粥啊!”趙媽伸出大腳,猛然踢了一下聶雨汐的腿。
聶雨汐吃痛地皺了一下眉,抬起眸子,眼中冰冷的眸光讓裴佩的這個陪嫁傭人吃驚了一番。
然而只是一瞬,聶雨汐隨即恢復往日的淡然,站起來向廚房走去。
“真是和她媽媽一樣,都是一副狐媚騷樣。”趙媽撇撇嘴,一臉嫌棄地說完后,推着裴佩的輪椅向餐廳走來。
“早上好,阿姨。”銀鈴般的聲音響過,樓梯上,妝容精緻的慕嬌正歡快地跑下來,一襲波浪大卷垂在她飽滿的胸脯,跌宕起伏着。
她身後,陸堯楠一邊打着領帶一邊優雅地拾階而下,深邃的眸光淡淡地掃了一眼默默地將白粥放在餐桌上,臉上還帶着紅印的聶雨汐,陰沉着臉在餐桌前坐了下來。
“還愣着幹什麼?沒看到堯楠和嬌嬌剛起床,還沒吃早飯嗎?盛去啊!”裴佩瞪着愣在原地不動的聶雨汐,恨不得將她掐死。
“怎麼?還以為自己是少陸家的少奶奶?實話告訴你,你和堯楠的結婚證根本就是假的,那是哄你這個傻子用的,你很快就會從陸家滾出去,一分錢都別想帶走。哈哈哈……”裴佩捂着嘴巴大笑起來。
慕嬌貼着一臉鐵青的陸堯楠坐下來,饒有趣味地看着聶雨汐,紅唇微啟:“就是滾,也得讓她參加完我和堯楠的訂婚儀式,也算讓她死了這條野雞變鳳凰的心。”
聶雨汐出奇地沉靜,始終低着頭,烏黑的長發遮住了她半張臉,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