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下午見面
莫筱寒強忍着痛給自己擦碘酒，給自己貼創口貼，明明已經痛得倒抽口氣，但臉上的笑容自始至終的存在着，微微綻放着。
小米一直站在自家媽咪的對面，把眼淚擦了又擦，但淚水還是迷濛了視線。牙齒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看着自家媽咪身上好多處被貼了創口貼的地方，小小的她也知道自責。她太不乖了，都是她害媽咪受傷的！牙齒上的力道越來越大，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她根本就不是媽咪的開心果，她是個壞孩子！
莫筱寒將自己整理好，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口，唇角笑容的弧線拉長，幸好她接住了女兒，否則這麼多的傷落在小米身上，小米要怎麼受得了，而她又要怎麼眼睜睜的看着女兒痛苦。
抬起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小米，只一眼，莫筱寒才剛舒展開來的眉頭又深深皺起，雙手撫上女兒的臉頰，明眸里全是心疼，“小米，不要用牙齒咬嘴唇知道嗎？”
屋子裏靜的只有小米的抽泣聲，聽到媽咪的話，小米的抽泣更是轉化為哽咽。咬着下唇的牙齒沒有鬆開，她不是要讓媽咪受傷的，她不是要讓媽咪看到她哭的，她不是要讓淚水流下的，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嘛！
看着女兒儘力克制的模樣，那小小的身體更是顫抖不止，莫筱寒一時間竟再也找不出安慰的話。她不知道原來在女兒的心裏，小米也寧願受傷的是她自己！雖然只是個五歲的奶娃娃，小米不知道那麼多傷口究竟有多痛，但她答應過媽咪自己的錯誤要勇於承擔後果，她答應過爸爸要保護好媽咪……想不出更多的理由，小米就是想哭，就是不想看到自家媽咪流血！
“小米，你看媽咪現在不是很好嘛。乖，不要再哭了，只要你以後記住走路不要跑那麼快，小心一點，媽咪就最開心了。”莫筱寒抬起手給女兒擦着臉上的淚珠，看着那稚嫩的臉蛋上淚珠漣漣，對於小米的心智，她真的有點弄不懂。
平時，小米就跟普通的孩子一樣天真活潑可愛，可一旦遇到事情，小米表現得總會比同齡孩子成熟。這種異樣，莫筱寒猜測小米一定有過什麼特殊的經歷，但有藍景昊在，他怎麼會讓女兒出任何事呢？
黛眉輕輕蹙起，莫筱寒疑惑叢生，是不是在她忘記的那段日子裏曾發生過什麼不一樣的事，或許那個事還與自己為什麼會失憶有關？失憶的問題又凝結在心頭，莫筱寒突然覺得胸口好悶，她什麼都記不得，連自己的女兒都了解不了，都保護不了！
“小米以後再也不跑步了。”哽咽聲在張開口的瞬間不自覺地變為哭音，淚水也因為用力而再度傾瀉，那語氣裏帶着承諾的絕決，帶着自責的憤恨。
莫筱寒微笑着接過Mary遞來的餐巾紙，然後轉過頭對上女兒堅定的神情，她真的不是想笑的，但小米那樣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尤其是用稚嫩的臉龐演繹成熟，莫筱寒覺得她的女兒確實是太可愛了！
“好。”配合地很欣喜很贊同，莫筱寒用紙巾給女兒擦去眼角的淚水，“小米不是把娃娃拿來了嘛，跟Mary奶奶出去玩好不好？”端木雪被單上被印上的血漬比莫筱寒剛才流的血可多了很多，趁小米還沒注意到，莫筱寒必須得讓女兒快點離開這裏。
“媽咪受傷了，小米要照顧媽咪。”小米低下頭看看手裏的布娃娃，現在她怎麼會有心情玩嘛，雙手摟上自家媽咪的頸脖，她要陪媽咪，要和媽咪在一起！
聽女兒說要照顧自己，莫筱寒跟所有的父母一樣，一股暖意蔓延遍全身，眉眼裏盛滿抑制不住的笑意。但正因如此，她更不能讓女兒受到傷害，太過血腥的畫面對於孩子來說總是沉重的。
抬眼看看床上的端木雪，再看看Mary，莫筱寒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該抱起女兒直接出去。
“小米也該餓了，莫小姐帶着孩子去吃中飯吧。”作為端木城堡里的管家，Mary雖然年紀大了，但察言觀色的本領可一點沒有退步。她知道莫筱寒的顧慮是什麼，而她也不願意讓小米看到太多大人的世界，那有點黑暗，有點複雜的世界。
循聲望去，莫筱寒看到了Mary面帶笑意的臉，一如之前的一樣慈祥和煦，彷彿剛才的哭泣，剛才的所有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莫筱寒有點不解，一個人的心緒怎麼可以變得那麼快，感情怎麼可以收拾得那樣不留痕迹？不過眼下沒有時間讓她思索這些，慢慢收回視線望着女兒的小臉，還順便為女兒縷縷額頭汗濕的碎發，
“小米餓了沒？”
“媽咪餓了沒？”如果是以前，聽到吃飯，小米的腦袋肯定會被食物的香味侵佔，但是此刻，她的食慾再也占不了上風。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被反問一句，莫筱寒有一瞬間的失楞。她沒有考慮過自己有沒有餓這個問題，而女兒的這句反問里又包涵了多少關心和異於同齡孩子的聰明與成熟？
莫筱寒從沒有想過要讓自己的孩子能多麼有成就，多麼不同尋常。只要能簡簡單單，平平安安的她就不求其他。很知足了。成長本身就帶着痛，莫筱寒看着女兒還小巧的身體，眼睛有澀澀的痛，她想讓女兒知道，媽咪只希望她能一輩子快快樂樂而已。
”嗯，媽咪餓了。”微微呼了口氣，莫筱寒強擠出一絲笑容，緊緊地把女兒抱進懷裏然後一起往門口走。
“小米跟Mary奶奶和小雪阿姨說再見。”站在離門口一步之遙的地方，莫筱寒停下腳步回頭和Mary道別。端木城堡這個地方，莫筱寒不喜歡，但因為這裏存在有藍景昊的回憶，所以莫筱寒想更多的了解；因為因為這裏藏有可以讓端木雪解開心結接受治療的可能，所以莫筱寒願意去挖掘；因為這裏的人對她的孩子都很好，所以她可以由不喜歡轉變為喜歡。
“Mary奶奶、小雪阿姨再見！”在平時，小米是肯定不會忘了這個禮節的，但看着媽咪為保護自己受傷，小米似乎想到了很多……
那邊在血煞總部，藍景昊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灑下明媚的光線，讓男人手裏燃燒的雪茄顯得更加煙霧繚繞。
歐陽逸從外面回來打開辦公室的門，迎着陽光，藍景昊的周身佈滿黃橙橙的光暈，再加上那裊裊升騰的煙霧，歐陽逸居然有點看不真切藍景昊此刻顯得異常落寞的背影。
和那個人的見面已經安排好了，就在今天下午兩點。牆上的時鐘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離見面只剩下一個小時不到了。
藍景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不一會兒，那邊便傳來一個女人清脆溫柔的聲音，“喂？”
聽着那熟悉的聲音，藍景昊已經到嘴邊的話竟然開始說不出口，任電話兩端出現沉默，好像就這樣只要能聽到那個女人的呼吸聲，藍景昊都會覺得很安心。
“喂？”再看看來電顯示，莫筱寒能確定這是藍景昊的號碼，可此刻的安靜讓她覺得害怕，不安撞擊着心靈，她忍不住要開始胡思亂想。
“媽咪怎麼啦？”坐在莫筱寒旁邊的椅子上，小米抬起自己滿嘴都是油膩膩的奶油的小臉，偏過頭疑惑地望着自家媽咪。
女兒的聲音清晰地傳來，藍景昊心底的柔軟再度被擊中，“小寒，是我。”
“嗯，怎麼啦？”雖然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莫筱寒有點顫抖的聲音還是泄露了她的害怕。
“我這邊的事情有點多，晚上可能不回去了。”藍景昊一字一句地說，彷彿希望能從那僅聽到的呼吸聲里判斷出莫筱寒的反應。他希望那個女人此時能笨一點，再笨一點，安安心心地帶着女兒等他回去，安安心心地不要為他有任何擔心。
“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休息，別讓自己太累了。”莫筱寒回應地沒有一絲猶豫，好像也沒有一絲顧慮。莫筱寒嘴角的笑容凝固，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不安，不想看到我的多慮，那麼我便會很好，很平靜。
“媽咪，是爸爸嗎？”小米興奮地對媽咪叫起來，她剛才可是聽到嘍，是爸爸，是爸爸的聲音！
“嗯，小米來和爸爸說幾句話。”莫筱寒將手機遞到女兒帶點嬰兒肥的小手裏，然後轉身抽出幾張餐巾紙，熟練地給女兒清理起來。唇瓣現出一絲無奈的笑，怎麼才過了一會，臉上又粘上那麼多蛋糕？最令她不解的還是，明明不是用手吃的，怎麼手心裏也會弄上奶油呢？！
“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小米捧着手機揚着臉問道，圓溜溜的大眼骨碌碌地轉，似乎是在思考爸爸回來后她要做什麼。
“爸爸晚上可能不回去了，小米要乖乖地聽媽咪的話，早點上床睡覺，不要等爸爸了。”藍景昊真的不想打破女兒的期盼，但下午的見面，他無法預料到底會出現什麼事，其實也就是說，下午的見面，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包括他會被暗殺……
“那小米想爸爸怎麼辦？”小米剛才臉上的興奮轉眼間消失不見，爸爸晚上不回來，可是爸爸為什麼不回來看媽咪和小米呢？
“床上的布娃娃小米看到了嗎？想爸爸的時候，小米就和布娃娃玩，等爸爸回去的時候，再給你帶兩個和爸爸媽媽長得一模一樣的布娃娃好不好？”這麼長的一句話，如果不是為了哄自家女兒，藍景昊是絕對不會如此羅嗦的。
腦海里幻想出和自己、爸爸媽媽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布娃娃排列在一起的情形，小米整個人又開始激動起來，她要和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爸爸和媽媽也要永遠在一起。
“爸爸可以再做個和小傑哥哥一樣的布娃娃嗎？”小米說過要帶好玩的東西回去給小傑哥哥的，小傑哥哥也送了小米好多布娃娃呢！
“當然可以，但小米也要聽爸爸的話，晚上早點睡覺。”現在一家三口的生活真的很幸福，而藍景昊願意為這樣的幸福付出任何的代價！
“爸爸也要早點回來哦。”
“好，那小米再見。”
“爸爸再見。”
掛了電話，藍景昊依舊背對着歐陽逸站在落地窗前，
“我們走吧。”簡單的四個字，帶着血煞掌權人的威嚴，帶着不容忽視的嗜血的寒冷。
“媽咪，爸爸是為了做布娃娃才不回來的嗎？”小米拿着手機，電話那頭已經聽不到任何熟悉的聲音。
“是啊。”是啊，當然是為了做布娃娃才不回來的……莫筱寒也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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