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親的憂傷
時間，總是會改變很多東西，帶走我們一次又一次熟悉，送來一次又一次陌生。
2004年1月21日，除夕，大年三十。
宜：納采、訂婚、訂盟、祭拜祭祀、祈福、祈禱、生子、求子、求嗣、齋醮、沐浴、收養進人口、會親友、入學、治病、安碓、掘井、開池、納畜、牧養、造畜稠、
忌：結婚、嫁娶、合帳、搬遷新宅、喬遷新居、入宅、行喪、安葬。
窗外，時不時煙花炸裂開的色彩，驅離不了房間裏慘白的燈光；燃燒的火焰，驅離不了房間裏潮寒的氛圍。
男人背靠在牆壁上，手裏拿着一罐啤酒。
‘咕咚……咕咚……’
“啊……爽……唉……”
男人仰頭痛飲，發出一聲舒爽的感嘆。
明明只是一罐啤酒，卻喝出了一股子古代壯士豪飲的感覺。
冰涼的液體順着食道一路向下，使得男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男人放下啤酒，望着眼前的爐火有點走神。
“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呢？”牛爸想着。
一下子，過去了快十一年，小丫頭的出生對牛爸來說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
年過半百，牛爸在工作上也沒了太多向上的野心，現在在的這家韓資企業待遇還不錯，老婆的老師工作也安安穩穩的，夫妻和睦。
兒子學習優秀，女兒活潑可愛，一家人幸福美滿，可牛爸心裏還是有一些說不出的失落和挫敗。
“到底，哪裏出錯了呢？”
牛爸總覺得哪裏出了點問題。
兒子似乎從沒讓父母操心過，成績優秀，三觀向上，雖然從小就有些淡漠讓自己和老婆十分擔心兒子的交際能力，但從兒子總有幾個朋友來看，這似乎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是啊，這臭小子是不是太讓人省心了？”牛爸有點憤憤不平的想着。
被叫家長呢？打架呢？輔導學習呢？父子談心呢……
從沒被叫過家長，兒子懂事孝順，談心本是想父親教育兒子但卻老是被兒子的一番雞湯灌得找不到北，談道理談不過兒子這還談個什麼心？
想關心關心兒子的生活，結果這小子吃飯簡直規律的可怕，按時按點按量，從不挑食多種營養物質平衡攝入。
在兒子的影響下，牛媽每天的食譜都是怎麼營養怎麼來，小丫頭萬事以哥哥為準，全家人就自己覺得這飯吃的沒滋味。
但一周有一次機會自己能點菜吃肘子紅燒肉糖醋排骨，還算那臭小子有點良心。
想着幫這小子收拾下房間，打掃打掃衛生，結果好嘛，臭小子房間裏的整潔程度比自己那是強了不知道多少倍，牛爸不知道被牛媽念叨了多少次，想想兒子活成了自己這一輩兒的別人家的孩子，牛爸不禁一陣悲從心中來，無語凝噎。
“嗯，還好這小子不喜歡疊被子，哈哈，這樣我也不用疊~”牛爸安慰自己的想着。
談學習？呵呵，這臭小子不知道天賦是隨誰，學習好的可怕。
自己好歹是大學本科畢業，雖然是文科的，但也沒到小學六年級就比不過兒子的程度啊。
如果說這臭小子初中看的書自己還能找同事們問問然後在這臭小子面前顯擺一下，到了高中，連同事們都已經搞不懂這臭小子到底在看什麼了。
談夢想？這臭小子的夢想是為國家造航母。
好嘛，這夢想，牛爸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否定的話語，臭小子屋子裏滿是各種軍艦模型，自己想把玩一下結果被這臭小子直接趕了出來，怎麼了嘛，不就是一些模型嘛，雖然想要……
最會讓所有爸爸有挫敗感的瞬間，就是爸爸發現兒子超越自己的那一天。
臭小子不知道從哪裏自己掏的一堆電腦配件，組了一台電腦，看着挺破，結果一上手，牛爸自己省吃儉用了好久攢零花錢買的金長城就是個金玉其外的電子垃圾，這花了幾倍的價錢得到了幾分之一的性能，牛爸當時心態崩了。
“這臭小子，都是一家人，連讓老爹用他電腦打打遊戲都不行，嘛，雖然錢是這小子自己掙的，但我不是老爹么？老婆也是的，我就想稍微玩一下，幹嘛凶我……”
牛爸眼熱這電腦很久了，想着能不能再攢攢錢讓兒子幫忙也弄一台，不用太好，就把這舊的一台給自己就行。
結果好嘛，兒子沒說啥，牛媽過來一頓批駁，嚴肅批判了自己花了這麼多冤枉錢還要搶兒子物品的行為，還下了禁令短時間內不許再買新電腦，看著兒子在牛媽身後那副聳着肩膀愛莫能助的樣子，牛爸只恨得牙根痒痒。這沒良心的小東西。
“唉……”
牛爸想着想着，又是一聲嘆息，這當爸爸當的，這臭小子，連老爹給兒子的零花錢大業都剝奪了。
話說前面，這臭小子買了電腦，滿屋子的模型，可這都是這臭小子自己掙的錢。
這小子不知道啥時候學的編程，居然在賣傳奇外掛！！！
雖然只是掛機練級外掛，但這是不對的，這是要強烈譴責的，這是破壞遊戲體驗的，這是對其他玩家的不公平。
作為重度傳奇玩家，牛爸強烈譴責這一行為。
而更讓牛爸憤憤不平的是，作為老爹，想向兒子買一個來用用，不打折就算了，居然還漲價？商人的信譽在哪裏？公平在哪裏？315不管么？在哪裏投訴？
結果面對兒子用報告老媽作為威脅，牛爸憋屈的掏錢認賬。
兒子居然會去敲詐老爹那本就不富裕的小金庫，天理何在啊~~~
哦，話說這小子靠賣外掛掙了錢，自那以後，這小子不知道除了外掛之外還賣了什麼，不僅沒再要過零用錢，連妹妹的零用錢這臭小子都包圓了，那額度，比自己的每個月的零用錢都多。
才沒有嫉妒，哪有老爹嫉妒閨女的，沒有！
臭小子，也不知道照顧下老爹，當父親的成就感很重要啊有沒有！！
兒女雙全，家庭美滿，工作順利，牛爸顯然已經是一幅人生贏家的樣子，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想到閨女，牛爸臉上的色彩像是打翻了調色盤一般，五顏六色十分精彩，幸福中夾雜了幾分糾結，更有一點點怨念……
閨女，小丫頭雖然也省心，但卻讓牛爸有着另外一種的揪心。
小丫頭從小身體健康，雖然名字帶着一個‘靜’字，但卻自小活潑好動，開朗不怕人。
但牛爸心裏最大的怨念，就在這個不怕人，因為哪怕不怕人，也是有親疏遠近的。
都說閨女是爸爸的貼身小棉襖，可沒人說過妹妹是哥哥的暖心小馬甲啊。
這死丫頭，從小就粘哥哥，不管如何哭鬧，只要看見哥哥，立馬就會露出自己大大的笑容。
臭小子也不愧是哥哥，從小就什麼都依着妹妹，要什麼給什麼，對這臭小子老說，妹妹就是天，這已經不是喜歡，而是溺愛了。
嘛，雖然這樣，小丫頭還是平平安安的長大了，一眨眼這都快11歲了。
但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讓牛爸更加困擾了。
牛爸自己喜歡武俠小說，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古金梁溫的小說，小丫頭從小聽着哥哥給自己念武俠小說隋唐演義三國演義，這下可好，小丫頭的愛好長歪了。
一般的小姑娘從小喜歡洋娃娃芭比娃娃過家家，一般小男孩喜歡小汽車變形金剛什麼的。
自己家臭丫頭呢？
從5歲起，就開始痴迷於刀、槍、劍、戟、棍、棒、槊、鎲、斧、鉞、鏟、耙、鞭、鐧、錘、叉、戈、矛。
好傢夥，這是正常小孩子喜歡的東西么？
自己家大兒子也不靠譜，就知道寵，居然在這臭丫頭十歲生日的時候送了一把自己做的大關刀，雖然是塑料做的，可那做工，牛爸看了都眼熱，想要…………
“咳咳”牛爸有點尷尬的想到。
“孩子媽也是，都不知道攔一下。”
小丫頭自此算是張開了翅膀，放學一回家啥事都不幹，拿起大關刀就衝到樓下一陣舞啊。
那臭小子不禁沒有反思，還助紂為虐，居然又搞到一套舞關刀的教學CD，居然還讓小丫頭在自己電腦上隨意玩耍，羨慕……
“嗯，別說，小丫頭現在這關刀舞起來，還挺好看的……”牛爸摩挲着手裏的啤酒瓶，默默想着。
不對不對，牛爸搖搖頭，把剛才的想法甩出腦海。
女孩子耍大刀，這怎麼都不能算正常啊，唉，怎麼會這樣呢？
還有喜歡的明星也是。
“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呢？”
想當初，小丫頭在飯桌上，高調地宣佈自己有喜歡的明星了，牛爸自己還驚喜了一下。
不容易啊，小丫頭終於像點女孩子了，這才對嘛，花一樣的年紀，就該喜歡看看帥哥才對。
結果，當小丫頭把她喜歡的明星海報拿出來以後，嗯，叫什麼來着，JYP？牛爸嚇着了，這長相，像猩猩一樣的面容，不會是小丫頭的審美觀出現了什麼問題吧，萬一以後找男朋友……不對，沒有男朋友……小丫頭該不會喜歡長成這樣的吧。
仔細問了問，牛爸暗自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喜歡長相，小丫頭也知道美醜，還好還好。
按小丫頭的邏輯，JYP這兄弟身材不錯，跳舞很好看，一看就很能打，如果再壯點就很符合小丫頭腦海里儒將和大俠的身材……
這個理由，嗯，雖然好像哪裏有問題，但總比喜歡長相強得多啊。
啪嗒，廚房的門打開了一道縫隙，一陣暖風吹來，打破了男人的思緒，男人轉頭看去，一個小丫頭的腦袋伸了進來，小丫頭明眉皓齒，齊肩的短髮整整齊齊的扎在腦後，明媚的大眼睛好似會說話般撲扇撲扇着。
小丫頭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那嘴張的，彷彿要把后槽牙都露出來才甘心。
“老爹，媽讓我問問餃子啥時候好啊，這馬上就十二點了~”
這清脆的聲音一下子就驅散了男人心間那淡淡的憂愁，女兒什麼都對。
男人趕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圍裙。
鍋中白色翻滾的泡沫間，若隱若現的圓滾滾的餃子，象徵了人們對來年團圓的祈禱。男人撥弄了下餃子，說道：
“這就差不多了，把你哥叫過來，端餃子準備吃飯了”
“誒？好，哥~~~~~~爸說要吃飯了，過來端餃子啊~~~”
伴隨着小丫頭歡脫的叫聲，男人麻利的盛着餃子，只是男人臉上那溫馨的笑容，無人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