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苦情戲

“你結婚幾年了？有孩子了嗎？”方大紅特別關心這件事，忍不住問道。

“結婚八年了，春燕給我生了四個孩子。我媳婦叫牛春燕，老大、老二、老三都是丫頭，今年春天給我生了個小子，他爺爺給取的名，叫牛紅軍。”

劉永明並沒有隱瞞自己當了倒插門女婿，甚至特意在敘述中點名孩子的名字，讓大家知道孩子姓牛，不姓劉。

目的就是為了激起岳炳江的同情心，只有岳炳江的心軟下來，今天他才不會白來一趟。

岳文傑對他的仇恨太深，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他覺得岳文傑都不可能原諒他。

他畢竟給岳炳江當了多年的兒子，感情應該還是有幾分的，他說的凄慘一點兒，說不定還能激發他的同情心。

只要岳炳江的心軟下來，他又不是要搬回來住，只是請他幫個忙，事情辦成的希望還是有的。

原本對於今天登門該怎麼說才能打動岳炳江，他已經準備了很久，心裏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但他的運氣太差了，萬萬沒想到岳文傑竟然在場，當他看到岳文傑的那一刻，心裏就涼了幾分。

如果岳文傑強硬反對，哪怕岳炳江心裏對他有所同情，恐怕也不會幫他。

打從他融入這個家庭的第一天，他心中就清楚，別看岳炳江表面上對他很親熱，但那都是假裝的。

實際上他的心裏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的幾個孩子，他這個繼子永遠都不能得到他的真心疼愛。

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他能依靠誰？

他媽雖然不是個糊塗的，但岳炳江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要想生活的好，他只能自私一點，自己為自己做打算。

他本來是個特別要強、特別要面子的人，但這些年的經歷早已經把他那所剩不多的自尊擊碎。

為了活下去，為了活的好，就算被人當面打幾個耳光，現在的他依然能面不改色的笑出聲來。

他今天的運氣太差，竟然碰到了岳文傑，原本有幾分把握的計劃，今天註定是無法成功了。

既然明白這一點，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登門，今天就只當是真心過來看望一下爸媽。

得知大兒子已經有了四個孩子，而且老小還是個小子，方大紅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替大兒子委屈。

高興的是大兒子生活還算順遂，終於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委屈的是大兒子竟然當了倒插門女婿。

她這大兒子打小就聰明伶俐，精明能幹，要是當年沒有走錯那一步，現在的生活必定比岳文傑差不了。

她也是個精明的，心中清楚，不管大兒子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只要岳文傑在場，都不適合說出來。

好在她兒子小時候的聰明勁還在，今天貿然登門沒少帶東西，只要東西夠多夠厚重，怎麼也能緩和一下兒子和岳炳江的關係。

她這個當媽的沒本事，給兒子幫不上什麼忙，也只能給他敲敲邊鼓了。

方大紅繼續說道：“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你都是四個孩子的爹了，如今也是有家有業的人了，以後好好過日子。”

然後她話音停頓了一下，說道：“還算你有點良心，日子過得好了，還知道回家看看我和你爸。

你是怎麼想的？這麼多年也沒見你登門，怎麼今天就過來了？”

劉永明沉默下來，眼角發紅，眼看着就要落下淚來，他擦了擦眼角的濕潤，按照事先想好的說辭，略帶哽咽的說道：

“當年我離開家之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哪兒，迷迷糊糊的被人打了悶棍，身上的錢都被搶走了。

多虧春燕心善，出門的時候看到我昏迷在衚衕里，又是出錢又是請人，把我送到了醫院，因為救護及時，總算是在第2天醒了過來。

但那人下手太重，我第2天醒來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了。

為了報恩，也為了有口飯吃，我就在春燕家的裁縫鋪當了學徒。

兩年前，我才逐漸恢復了記憶，記起了往事，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裏。也想起了當年出門的時候，爸和我說的那些話。

雖然我很想回家看看，但我當年答應了爸，出門之後就再也不回來打擾你們。想你們的時候，我也只敢來這附近偷偷看上一眼。

這一半年日子越來越艱難，我遠遠的看着你們都瘦了很多，特別擔心你們吃不飽，餓出點好歹來。

這段日子，我吃不好睡不着的，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來家裏看看你們。”

方大紅馬上接過話來：“難得你還有這份心，雖然你爸把你趕了出去，但畢竟從小把你養大，你現在日子過得好，孝敬孝敬爸媽也是應該的。

我看你東西倒是沒少買，你這是都買了點什麼？”

“也沒買啥東西，都是一點吃的用的。我從家裏拿了10斤白面、10斤大米，還託人買了兩隻烤鴨，東西不多，給你和爸補補身體。”

劉永明說的輕鬆，方大紅聽到耳中，心裏卻是更加酸澀了。

她兒子是個倒插門，過日子做不了主，從家裏拿出這麼多東西來，也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兒，受了多少委屈。

兒子帶來這麼多東西，方大紅本來就覺得禮太重，然而這還沒完。

劉永明又掏出一沓糧票來，遞到她的手中，說道：

“媽，這是50斤糧票，你收着，以後要是家裏不夠吃了，你別省着，該買就買。”

這麼多糧票，方大紅哪能要，她重新把糧票塞回到兒子的手裏，“這也太多了，媽可不敢收，你爸也不會要。

你帶來的東西算是你的一份孝心，媽就做主留下了，但這些糧票你自己留着。要是以後我和你爸真吃不上飯了，我再和你張嘴。”

兩個人撕扯了一番，方大紅還是堅決不收，劉永明不得已看向岳炳江，說道：

“爸，你就讓我媽收下吧，我雖說出了家門，但依然還是你們的兒子，盡點孝心也是應該的。”

聽劉永明講述完這些年的經歷，岳炳江確實有些心軟，但當他看到大兒子那噴火的眼神，不得不讓自己的心腸重新變得冷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