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要活着
季節應該是春末夏初,河水乍暖還寒。
躍入河中,冰涼的河水讓我渾身打了個冷戰。激流立刻攜裹着我向下游衝去。范老闆在岸邊氣急敗壞地罵了幾句,之後我就聽不到他的罵聲了。
在還是人的時候,我是個游泳高手。我深知水的習性。其實,對會游泳的人來講,水深並不危險;水的流速越高才是越危險。同時,在水流速很高的情況下,水越深反而越安全。道理也很簡單,激流,水深,你會漂在水面上;激流,水淺,你站不穩,也無法完全漂浮,那就只能被激流衝倒,淹死在水裏。
我現在是條小狗,體型小,自然會漂浮在水面上。但水流畢竟太急,我並不總能保持漂在水面的狀態,時而被吞入水下,時而浮起來。我調整呼吸,盡量讓肺部充氣以增大自己的浮力。同時,我抓住每個浮起的機會呼吸空氣。
不過,說起來容易,其實在水中的這段時間真的可以用生死掙扎來形容。我氧氣不足,體力也漸漸耗盡。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頑強的求生欲讓我繼續撐下去。
雖然現在我只是條狗,但是我也不想死。同時,我心裏還有個願望,就是只要我不死,說不定哪天我的靈魂又可以莫名其妙地回到原來那具人類軀殼中。按照醫生的說法,我的軀殼此刻應該是具毫無意識的植物人了。但依我媽的性格,肯定不會放棄我,會一直照顧我。這將是多麼沉重的負擔!我實在不能忍心讓她照顧植物人兒子一輩子,最後帶着絕望離開人世。我要活下去。只要我活下去,這個靈魂不死,就有希望!
越往下游,河流越寬,水的流速降低了不少。就在我精疲力竭之時,一塊木板漂到了我身邊。我用最後的力氣爬上了這塊木板,讓它載着我向下游繼續流去。有了這塊木板,我可以趴在上面休息,恢復體力。方才與激流搏擊了一路,我實在是太累了,此刻是四肢酸軟,連站都站不起來。
不對,怎麼有巨大的轟鳴聲?作為一條狗,我比作為人時的聽覺要敏銳多了。我循着轟鳴聲望去,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遠處,大概一兩公里之外,河水陡然變得垂直下落,形成了一座瀑布。由於在瀑布上游,我無法判斷瀑布的落差,但僅憑洪水落下的轟鳴聲,已經可以推測這瀑布不可小覷。此刻我的體力處於油盡燈枯的邊緣,從瀑布落下去,幾乎可以說是必死無疑。
怎麼辦?我心急如焚,但實在想不到好辦法。跳下水嗎?我肯定游不到岸邊的。我能做的只能是繼續呆在木板上,聽天由命。
“珊姐,快看!河裏有一條狗哎!”一個少年男子的聲音響起。
“哇!真的有一條狗!”一個女聲響起,帶着驚訝的神色,“這狗好聰明!還知道爬在木板上.....”
“可不是?這條河的水流這麼急,如果不是爬在木板上,只怕它早就淹死了......”少年道。
“那它也逃不脫死亡的命運。前面就是瀑布,掉下去不淹死也摔死了!”另一個男子聲音冷笑着打斷少年的話道,“不過狗就是狗,沒有人類的智商。它是意識不到前方的危險的......”
“大虎哥,你去幫我把這狗撈上來!就這麼淹死,太可憐了也!”女子說。
“哎喲,水流這麼急,我下水的話也會很危險......”男子為難地說道。
“你就說去不去吧?”女子嗔怒。
“好好,我去,我去!我......我試試看,好吧?”男子聳了聳肩。
說著話,男子走向了河邊。這兩男一女是在我所在位置的下游。男子到河邊等了一會兒,載着我的那塊木板方才漂來。
他遙遙看了女子一眼,咬一咬牙,踏進了水裏。他在水裏向河中間移動腳步,企圖在木板經過的時候將木板攔截住。可惜水流還是太急,他在水裏沒有站穩,被水一衝,腳下再也不能着陸,乾脆在水裏游起來了。
看得出,他的水性還是不錯的。他游向我,一手抓住了木板,然後推着木板向岸邊游去。在他向岸邊游去的過程中,激流也攜裹着他向下游衝去。
真是兇險萬分吶。他游到岸邊站定的時候,激流已經將他衝到距離瀑布只有幾十米的距離了。這個距離我能看到瀑布底部的狀況。瀑布上下游之間的落差在五十米以上,喧囂的河水落下,響起雷鳴般的聲音,掀起巨大的白色浪花......
但我沒能看多長時間,男子喘息幾口恢復了體力,心有餘悸地向瀑布那裏看了一眼,然後抱起我向上遊走去,與女子匯合。
此刻,一個中年男人正在訓斥那位方才讓男子去河中撈我的女子。
“劉珊,你越來越不像話了!為了一條狗,你讓大虎跳進河裏!你知道多危險嗎?剛才他差點兒就被衝下瀑布了!那樣他就死了你知道嗎?”中年男子用手指着劉珊的鼻子,氣呼呼地說。
“爸,這大虎哥他不是沒事嗎?他水性好,我就知道肯定不會有事的!”劉珊不服氣地為自己申辯,“我這麼做不也是為了我們馬戲團嗎?這狗看起來很聰明,肯定能訓得出來。自從小黑生病死後,咱們狗就一直少一條......”
“那也不能拿人命去冒險!”中年男人氣得睜大了眼睛,揚起了手掌,“你要敢再讓我們團隊任何人去冒險,看我不打死你!”
不過,他還是放下了手掌,終於沒捨得將巴掌打在女兒身上。
“師父。”大虎到了近前,怯生生叫聲師父,然後慢慢向劉珊走去,把狗往她手上遞。
“大虎,劉珊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剛才撈狗,這麼危險的事情,她讓你去你就去啊?你這麼沒腦子啊,命都不要了!”中年男人又開始罵大虎了。
“師妹她,她非要這個狗......”大虎說。
“她要天上的星星你是不是也去摘了給她?”中年男人一邊搖頭一邊嘆息,“哎,我看了,在你這兒,你師妹的話比我這個當師父的還好使......”
大虎的臉紅了。
中年男人也是過來人,年輕人之間的這些小心思他也經歷過的,笑了笑,不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