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玫瑰初現
“滴——滴——”
“呼——呼——”
“準備好……該醒了……”
儀器運作的聲音,人的呼吸聲說話聲,一切聲音我都能聽清並分辨。
我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有力,血液流動得越來越快,大腦也越來越清明,對外界的感觸越來越清晰。
我知道是時候該醒來了。
嘗試動了動雙手,又動了動腳,雙手撐在身體兩邊,用力將自己從乾冰中撐起,深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慢慢的掀開眼帘,使長期緊閉的眼睛適應周圍的光線。
我叫藍林,是金羲自由聯眾國大姓藍氏的掌權人,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強化人。
在我睜開眼后立刻有人送來衣服給我披上,所有實驗人員都在不停的報告整理數據。
說話聲,腳步聲,紙張摩擦的聲音,機器運作的聲音……
吵死了,頭好暈,手腳都沒有力氣。
我閉上眼睛,將耳朵蒙住,緩緩的深呼吸調節身體的機能,冰凍了這麼久,還是有點不舒服的。
一分鐘后我才放下手,睜開眼,攏攏身上的衣服,立刻就有醫護人員上來為我測量身體數據。
“藍小姐請問有感覺什麼不適嗎?”
“藍小姐您可以自由活動您的身體嗎?”
“藍小姐您的五感正常嗎?”
“我冰凍了多久?”我接過別人遞來的水,試探性的動動腳,卻發現左腳有點奇怪,嘗試下實驗台時還踉蹌了一下,后脖頸也莫名的酸痛。
“兩年,現在是新紀29年,藍小姐。”
我被人攙扶到輪椅上坐下,身邊依舊有三四個醫護人員在對我進行基礎的檢查。我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立體投影儀,大致的看自己的身體數據。
手臂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我皺眉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小護士記錄拆血壓計時手上的筆不小心劃到了我的手臂上。
我還沒說什麼,那小護士卻已經抖如篩糠,眼中滿是驚恐:“對不起!對不起藍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我本就有點頭昏腦漲,被她一吵更是煩躁,皺眉道:“滾開。”
那小護士紅着眼睛連忙跑開,我揉揉發脹的太陽穴繼續看數據,身體看下來沒有什麼大問題。
“這兩年研究有什麼進展嗎?”我一邊將數據發送到自己儲存儀上一邊問研究所的主管。
主管愣了愣,囁嚅片刻后才道:“非常抱歉,沒有。我們依舊沒有破解誘導劑的成分。”
“廢物!”我狠狠瞪他一眼,要不是現在手上扎着針,我早就給他一拳了,“我藍家和聯國政府花了這麼多錢,給了你們這麼多年的時間,甚至擔心強化劑會突變把我給冰凍起來,你們還是沒有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一群廢物,完全比不上我父親。
頭越發得難受,看見這些沒用的人就心煩,我關掉眼前的數據,閉眼緩口氣道:“我希望研究所能夠繼續努力,我們共同合作破解強化劑的秘密,更好的為聯國政府效力。”
我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抬頭看看二樓防爆玻璃后的那些身穿白色軍裝的人,頭疼的揉揉腦袋,小時候的記憶忽然湧入腦中。
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小時候的事了,我討厭回憶,尤其是那天。
新紀20年10月23日,這是我失去家人的日子。
十月的雨下得沒有徵兆,豆大的雨滴一個接着一個的砸在地面,天空黑得似要滴出墨來,雲低得像要壓到房子。
“小姐!”
屋外有人喊着,聲音很凄慘,是家裏的保姆。
九歲的我被聲音驚醒,揉揉眼睛從床上爬起,發燒使我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心裏嘀咕着什麼事這麼吵,是爸爸媽媽他們回來了嗎?
噠噠噠——
樓下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而且有很多人,中間夾雜着說話的聲音。
我掀開被子,搖搖晃晃的要去開門看看。
還未待我走近近房門,門把手忽然轉動,有人飛速的閃入房內又快速的關上了門。
我看着闖入我房內的人,眯着眼睛問:“陳阿姨,怎麼了?是爸爸媽媽回來了嗎?”
陳阿姨手裏拿着槍,身上有血,不知道是誰的。
她飛快的跑到我面前,蹲下與我平視道:“小姐,你現在馬上得走。”
“走?”我愣愣的,一時摸不清狀況,“那我爸爸媽媽呢?”
“先生和太太……怕是回不來了……”她猶猶豫豫的說,“小姐,你現在必須走!”
我呆住了。
什麼叫回不來了?為什麼我的父母回不來了?
陳阿姨起身替我拿了件外衣披上,又給我拿了鞋子,還將一把小巧的手槍塞到我的手裏。
“小姐,你從暗道走,去軍區的路還記得吧?”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你出了暗道就一直朝着軍區跑,不要停也誰都不要信,知道嗎!”
我拿着手槍還是呆在原地,我看着這個平時接我上下學,教我生活常識的阿姨,血從她的臉頰上滴落,我還不知道她那雙拿畫筆的手還可以拿槍。
陳阿姨推搡着我朝暗道的方向走,臨行卻又回頭。
“陳阿姨!”我叫住了她,“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小姐,先生和太太對我有恩……”她停頓了一下,“您快走!記住我說的,誰都不要信!”
我看了她一眼,轉身進入暗道。
“還有……”她叫住了我,“不要辜負先生太太的希望。”
說完她就打開房門沖了出去。
我連忙進入書櫃后的暗道,拼了命的往前跑。
我想明白了陳姨的意思,她說爸爸媽媽可能回不來了,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是想說,爸爸媽媽死了。
淚水從眼中流出,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沉重,但是我不敢停下,心中的恐懼大於一切,促使着我拚命的在雨幕中奔跑。實在跑不動了就找個地方躲着休息一會,又繼續跑,可這段路比我記憶里的還要長。
不知跑了多久,我終於看到了有燈光。
到了!
我長吐一口氣,卯足了力氣,擦擦眼前的雨水與淚水,跑向了光的的方向,可體力實在不支,終於還是倒在了雨幕中,待我再醒來時已經身處一間乾淨整潔的房間,手上掛着水,身上穿着病號服。
我想張口說話卻發現嗓子啞得發不出聲音,頭也暈乎乎的。
我迫切的從床上坐起,朝房間的窗子往外望,看見了金羲自由聯眾國的驕陽旗幟才安心的睡了下去。
腦子浮現陳阿姨最後的樣子,還有她說的……我爸爸媽媽可能已經……
“嗚嗚嗚……”
我用手捂着眼睛,無聲的哭泣着。
雖然以前就聽爸爸媽媽說過,遲早會有人找到他們,然後痛下殺手。孩子心性的我卻不以為然,想不到竟然這麼突然。
“爸爸可以造出這麼厲害的強化劑,怎麼還怕別人來害我們呢?爸爸可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呢。”就在不久前我還這樣對父親說,可父親如今在哪。
房間的門被人推開,我擦擦眼前的淚水,認出了是之前和父親常常見面的迪克·瓦洛特中校,他身後還跟着一個穿黑西裝的人和兩個軍裝的人。
“藍林,”瓦洛特呼喚了我的名字,坐到了病床邊,“還記得我嗎?”
我抽泣着點了點頭。
瓦洛特摸了摸我的頭,又擦了擦我臉頰上的淚痕問:“你已經發了一個晚上的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張開嘴想要回答,卻只發出了撕裂般嘶啞的聲音。
“你不用說話。”他連忙制止我,又替我攏了攏被子。
“是這樣的,藍林,23號那天發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瓦洛特看着我說,“那天下午四點十分時,藍家所有人,除了你以外……都遭到了不明人士的暗殺……無一生還……包括你父母。”
我愣愣的看着他,豆大的淚水一顆接一顆的湧出眼眶。
爸爸媽媽真的死了嗎……
“你是藍家唯一的倖存者。”
我雙手抓緊了被子,嘴唇死死抿着,縱容淚水遮住了眼眸也不低頭。
父親說了,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形象。
“可憐的孩子,”瓦洛特將我摟到懷中,“想哭就哭吧。”
我靠在瓦洛特懷裏,仇恨的目光和淚水一起溢出眼眶。
是誰!
到底是誰害我們藍家!
我們藍家從戰前起家,一直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戰後開始從事軍火併加入了金羲自由聯眾國,名下數十個大型軍工廠,祖父競選成為聯國的副議長,父親參與設計高破甲和研製強化劑更是幾乎將藍家推到了聯國的金字塔頂端,讓藍家成為少數幾個政商結合的大姓。
父親常說,樹大招風,可是我沒想到,竟然有人有能力把整個藍家都殺光。
我要報仇!
我一定要報仇!
“藍林,叔叔現在和你說點事,”瓦洛特摸摸我的頭髮,“以令尊為軸心的藍氏軍火集團是聯國的重要軍事合作夥伴,你也知道,現下正在打仗,要是藍氏就此垮台,於你,於藍氏,於聯國都是百害無一利的。”
瓦洛特招招手,那位穿黑西裝的人就拎着公文包走上前,拿出裏面的文件遞給瓦洛特。
“但是你現在又還太小,沒有能力來掌管藍氏。”
瓦洛特將文件攤在病床上,我清晰的看到其中有一張文件上有醒目的幾個字——財產替管同意書。
“不如暫時將藍氏的產業轉交到聯國手裏,讓聯國政府管理,等你成年了,適合管理藍氏了就再還給你。”
我看着床上一張張的文件,它們就像一條條噁心的蛆蟲在啃食着我的家族,可我才九歲,我有什麼辦法。我沒有能力保護我的家族的利益。
“王律師,你來給藍小姐簡單的講一講這些合約。”瓦洛特起身負手走到窗邊。
我看一眼瓦洛特的背影,抹掉臉上的淚水,心中暗暗記上了一筆。
律師走到床邊給我講解這些拆分藍家的合約,儘管我儘力,但生病的不適和大量晦澀難懂的詞語使我一頭霧水。
但瓦洛特別卻不關心我是否聽懂,他只想我快點在合約上簽字,便又開始遊說我。
“藍林,只要你簽了字,聯國會承包你的一切成長費用,讓你成為最優秀的軍火商人或其他什麼。但如果你不簽字,藍氏集團就會面臨著資產被拍賣,你將會被送到孤兒院,藍氏的資產你一分都拿不到。甚至……”瓦洛特的放到了我左肩蝴蝶蘭圖案的位置,“你也知道,你父親並沒有留下強化劑的任何資料,但你卻是一個強化人。”
我腦中響起父親的話:“無論是金羲自由聯眾國還是尤諾彌亞政府聯盟,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都想拿你做實驗。”
強化劑,這個成就我父親也害死我的東西。
我不想簽,不想讓家族幾代積累下來的財富淪為聯國手裏的武器,但是……藍家只有我一個人了,我孤立無援。
在擦掉幾滴淚水后我還是顫顫巍巍的在合約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瓦洛特滿意的拿過文件看了看,摸摸我的頭髮,轉身走了出去。
我坐在床上咬碎了一口銀牙,指甲嵌入掌心,屈辱與仇恨的淚水不斷的砸在被子上。
我一定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