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讓人耳鳴一般的寂靜。
沒有任何聲音的荒島，儼然一個只剩骨架的殘骸，陰森，可怖。
“你的接受能力很強。”葉靈韻在身後輕聲說。
不強，他第一次看見人形黑霧，被嚇軟了。
然後半夜看見它站在床邊，又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這麼一周下來，誰的接受能力都強。
“哥哥在妹妹面前逞強而已。”楚纖白撥開攔路的樹枝。
從一路走來的痕迹上來看，原先是有動物生活在這座島上，現在它們去哪兒了呢？世界還真是不可思議。
他想到一件事，一邊警戒四周，一邊開口問：“這個價值遊戲的事情，不能告訴告訴外人嗎？”
“可以。”葉靈韻專註的目光，也在四處遊離。
“那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也好讓我準備一下。”楚纖白更加不解。
“已知的情報，對任務沒有任何幫助，只會增加不安與焦慮。”
楚纖白點頭。
對葉靈韻，他還談不上信任，不過連妹妹都沒有主動告訴他，那就一定沒什麼幫助。
“哥，怕不怕？”陶夭說悄悄話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腰都發軟了，你說呢？”
“腰？會不會是縱慾過度的原因？”
“.....這個話題能過去了嗎？”哥哥無奈。
“可是今天才去看了醫生啊，你現在是腎虧最嚴重的時候。”陶夭有理有據。
“拒絕盲從，擺脫權威，不要迷信醫生。”楚纖白嚴肅批評。
一番談話后，楚纖白緊繃著的情緒和身體，緩和了一些。
又是一段沒有聲音的前進后，他停下腳步。
“怎麼了？”正盯着左側的葉靈韻，扭過頭來問。
“換個方向。”楚纖白說。
葉靈韻望了眼前方，樹木、草叢、腳下的狹窄小路，烈日在頭頂烘烤，和之前的場景沒有任何區別。
警惕後方的陶夭也望過來：“哥？”
“沒發現什麼，不過直覺告訴我，換一個方向。”頓了頓，楚纖白又補上一句，“你們也可以當我怕了。”
沉默一兩秒，葉靈韻說：“走哪都沒關係。”
三人換了一個方向，離開現成的小路，趟進野草的河流。
楚纖白突然換方向，是因為走在前面的人形黑霧，忽然止步不前。
過去一周的時間裏，黑霧也出現過這樣的“掉線”，但在這種環境，由不得楚纖白不在意。
他們換了方向後，像是去上廁所的人回到電腦前，黑霧這個角色又動了起來，分不清是走，還是飄地跟上三人。
那條恢復寂靜的小路，隱約給人一種沉思的氣氛。
緊接着，嘩啦啦的聲響，一條一條履帶似的草葉，從泥土、草叢、樹榦中掙脫出來。
草葉上密佈着箭失一般的銳刺。
草葉凌空飛舞，銳刺折射陽光，釋放滲人的寒光，小路群魔亂舞，簡直像是佈滿鋸齒的鯊魚巨口。
很快，草葉如蛇一般，朝小路各個方向隱蔽的位置攀爬，森林又恢復了寂靜。
離開小路，楚纖白放慢腳步，想等黑霧走到前面來，但那個蠢貨一直跟在三人後面，輕飄飄像個鬼。
“要不要休息一下？”陶夭擦着汗，問兩人。
周圍樹木很多，他們一直走在樹蔭中，但沒有一點涼爽，反而像是蒸籠。
葉靈韻掃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楚纖白，
比起兩人，他承受的壓力更大，身體的負擔也更大。
“去那兒。”她指着十米外的一條壕溝，看樣子以前有水流過。
楚纖白鬆了一口氣，邁開步伐。
他開玩笑道：“比起這樣戰戰兢兢，還不如讓敵人早點出現，直接......”
“砰！”
槍聲！
子彈擦着楚纖白肩頭飛過。
“草！”
“跑！”
來不及廢話，三人蹬地急沖。
“砰！”又是一聲槍響，震耳欲聾。
子彈打在陶夭身後一棵樹榦上，樹皮爆裂，往四周飛濺。
楚纖白從來沒有跑這麼快過，風、緊張、槍聲，像是刀子一般在撕扯他，讓他臉部發麻。
嗖的一聲，他率先滑進壕溝。
快速喘了兩口氣，葉靈韻和陶夭也落了進來，挨在他身邊。
“淺夏！”楚纖白吃力地做了一個咽唾液的動作，卻什麼也咽下去，“沒事吧？”
陶夭只是搖了搖頭，緊張得說不出來話，小臉蒼白，呼吸急促。
“兩槍...狙擊槍...那個方向。”葉靈韻說話也斷斷續續，手無力地指了一個方向。
楚纖白以不露頭的角度，朝那邊瞥了一眼。
就算如此，對方抬手又是一槍，打得壕溝泥土飛濺。
剛出膛的子彈，在鬆軟的土裏冒着白煙，刺鼻的火藥味瀰漫。
“對方的槍法不準，應該是上次遊戲剛兌換到手。”葉靈韻緩過來，學楚纖白一樣，從背靠壕溝，變成趴在壕溝土坡上。
“你們為什麼不換槍？”楚纖白看向她。
“每次任務結束，可以兌換的物品、權限都不一樣。”葉靈韻語速很快地說明。
楚纖白點了下頭。
果然都是一些派不上實際用處的情報。
他再次看了妹妹一眼，陶夭抱着「吸血槍」，正試圖通過深呼吸緩解情緒。
他收回視線，微微抬頭，朝狙擊手的方向大喊：
“兄弟！我們這邊有三個人，有近戰、有斥候，你是狙擊手，我們組隊怎麼樣？這場遊戲十拿九穩！”
葉靈韻看向他，平靜地說：“我不和人品沒有保證的人組隊。”
楚纖白笑了笑，笑意里難免還有點緊張：“先騙他，人品好，合作；不好，殺人奪槍。”
葉靈韻清澈迷人的眸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在說......對方好不好不知道，你好不好我清楚了。
“兄弟，考慮得怎麼樣？”楚纖白再次喊道。
回應他的是一聲槍響，炸開的泥土，濺到了楚纖白頭髮上。
“我操你媽，用槍犯法你知不知道！”楚纖白也不跟他客氣了。
葉靈韻棒球帽下的眉頭微蹙：“我的隊伍不準說髒話。”
楚纖白又朝狙擊手大喊：“我愛你！寶貝！”
“砰！”之後，又是“砰！”的一聲，對方連着開了兩槍。
“看到了嗎？事實證明：文明帶不來和平，只有戰爭才能保證文明。”楚纖白喘息道。
葉靈韻拿下棒球帽抖了抖，抖落剛才兩槍飛濺上去的泥土，同時，她扭頭問陶夭：“你哥腦子有問題？”
“不，”陶夭也恢復了，學兩人一起趴在斜坡上，“醫生說他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