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
就在另一邊的小隊幾人爭吵中，那名女孩抬起灰撲撲的臉頰與略微有些雜亂的頭髮，不解地聽着他們，看着他們。
好似是被世界遺棄似的孤零零地佇立在一邊。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長官！！”就在前者說到一半的時候，小隊眾人突然變的鴉雀無聲，就好比這裏在一小時前剛變成廢墟時一樣。
在女孩看來，眾人站的筆直，併攏的五指比着太陽穴，將一眾挺拔的背影留給少女，她順着幾人腦袋亦或肩膀身體間的縫隙……
看到了一道與他們相對的人影走來，他的帽沿壓的很低，讓人看不清其神情。
這一道齊生生的聲音着實嚇了楚纖白一跳，將他從一直懵逼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他剛才幹了個啥？？怎麼就長官了？？那好像是件制服，然後……他就那麼穿上了？還……？
而原身這傢伙在面對幾人時卻毫不露怯，緊接着，令楚纖白驚掉下巴的事情發生了：
“呦……咳！”
‘？？這是哪門子的打招呼方式啊？？’
“免禮…唉？你們身後是…？”
他的聲音一開始有些滑稽，就像那種明顯的街頭混混式的招呼風格，但接下來一句卻厚着嗓子一股純正大叔味地裝腔作勢起來。
這就已經代入了？
楚纖白自己都不知道若干年後的自己會是這個樣子……
還是等會什麼的掐死自己吧。
小隊眾人的眼神也有些奇怪，記得本次任務要臨時調來一位指揮，聽說是女長官，他們還期待了半天，私下討論了很久怎麼能把女上司追到手，互相嘲笑對方痴心妄想什麼的。
但也沒想什麼，只是有些惋惜，隨即說道：
“哦，我們剛在這裏發現一名倖存者，是一名女孩，但我們發現的是，那女孩身上幾乎沒有致命的傷口……
疑似……異能者，但卻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能量波動……”
不等醫療衛兵說完，他就側身從幾人中間擠了過去，揮了揮手，表示我知道了（我不想聽）。
女孩站在原地看着對方走來，走進，身上的制服上衣似乎在哪裏顯得不那麼合身？
少女猜測道。
“你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這個女孩交給我。”
幾人面面相覷。
“長官，她看上去才十歲不到啊（”
說完，肉眼可見的楚纖白額頭掛下一層黑線，其實，幾人剛才權當調侃……
‘交給你？交給你我也不放心好的吧？’楚纖白對着自己吐槽道。
而後，他們很熟練地四下倉皇逃竄。
“咳，你…沒事吧。”
'假正經，好啊，這麼多年過去，自己撩妹的功底真的是愈發熟練。’
聲音從頭頂響起，女孩抬起頭。
按理說，她現在踩在亂石上，應該比平常高了不少，外加此時沒了高大建築的阻礙，視野也比平時開闊不少。
此時，本應站在廢墟之上俯視這滿目瘡痍的世界，而目前，她卻是要仰視注視着那此刻原本被帽沿遮蓋下的雙眼，那眼睛深處彷彿帶着磁鐵，那張臉流露出的笑容好像
而楚纖白此刻也哈着腰看着她，如果是陶夭的話，當時大概也這麼大吧。
想到這裏，他不禁多看了女孩幾眼。
此時看着這即便臟污滿身，眼神卻依舊清澈的眸子，他的心靈似乎也被凈化了。
從剛看到她的那一刻，
他就在那女孩的身影中感覺到了一副頗為應景的畫面。
廢墟中頑強盛開的野花，或許，這一切還有希望呢？
這是幾乎剛才所有人都萌生出的念頭。
“我叫楚凈……”
“嗖——！噗！”
就在說話間，剛走出沒多遠的醫療衛兵頭部直接與身體分離，甚至連奪取他性命的東西是何都未看清。
鮮血便像血泵一樣噴涌四濺。
即便隔了好遠，還是有一些兩人一側的臉頰。
“檢測到不明生物！無法分析對方信息！”
“Fack！就TM知道事情不簡單，快發信號，聯絡……噗！”
小隊眾人怒吼着，話到一半卻戛然而止。
楚纖白和女孩的視線都無法挪動似的緊緊盯着對方，但可以察覺到，女孩瞳孔的中心已經沒有了焦距，幾乎在一瞬間渙散。
她的身體在微弱的顫抖，像是來自她內心深處的哀鳴。
少女此時才艱難的挪開視線，僵硬地扭動脖子，環顧四周。
才發現，地面的殘骸不僅是由倒塌的房屋造成，其中夾雜着破碎的肢體，斷成一截一截，難以分辨的器官，部位。
焦黑色的血液在崎嶇蔓延，硝煙依舊濃重地掩蓋了雲層，不曾有一絲光落下……
“趴下！”
不知是從哪個方向，哪個地點飆射出一道光刃，楚纖白瞳孔猛然縮緊，一把按下少女的腦袋，滾下廢堆，將她緊緊裹在懷裏，落到最低點，半起身靠在石跺後面。
女孩這才發現之前衣服到底是哪裏不對勁，這是一套女式制服，衣服有被那東西撐起來過的痕迹……
不過，現在她倒想不了那麼多，微微向他身側的方向瞥了一眼……
楚纖白也向一旁瞥了一眼……
一柄銀白的刀刃就差之毫厘地嵌在一側的石塊間，能量聚現化…
兩人都是瞪大了眼眶，緊接着卻又似虛脫似的松下一口氣，臉上依舊有些驚疑未定。
“嗯？”
‘嗯？’
兩隻楚纖白都感受到一絲異樣。
懷中的少女似乎有些撲騰？
向下看了一眼，她正泛着白眼拚命打算掙脫自己的懷抱。
好像…有點緊…？
“咳咳……”
難聞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捂着口鼻吸了緩長的一次氣，緊接着，如釋重負地長長舒了一口氣。
兩人看着對方，都眨巴了幾下眼。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楚纖白咳嗽了兩聲。
“好吧，假的~”
他攤了攤手，顯得很從容，又露出了一開始的那副性子，看樣子是慣犯，他聳聳肩，看向那柄刀刃。
“哇！太鋒利了吧。”
他順着刀鋒邊緣摸了一把。
女孩知道他這是在打岔。
“嘶……”
僅僅摸了一下，就在皮膚上劃下一道口子，他吹着自己的手指，此時全然不顧女孩一臉鄙視地看着他做戲的視線。
‘……’
最怕空氣突然變安靜，好像吹的有點過頭……至少演的有點假。
原身抬起眼皮，意識到有些尷尬地放下手指，而後緩緩指了指上面，抬起的那根指頭似乎有些顫抖……
女孩：？
頭頂似乎落下一片陰影……她順着他的手指慢慢抬起眼睛。
女孩：“哇——！”
楚纖白：“啊——！！”
楚纖白&女孩：“哇啊啊啊——！”
二人涕泗橫流。
‘瞧！他們笑的多開心（？’
不過，皮歸皮，那是個什麼東西？？腦子裏的楚纖白跟隨自己的目光看了上去：
一隻身形削瘦，身體非正常血肉組成，全身滿是稜角，而肢體都是類似尖錐狀的體積，出現在二人頭頂的廢墟頂處。
投下的陰影使得其目光更為尖銳，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
“叮！”“鐺鐺鐺……”
頭頂密集的子彈掃射過來，它身後只剩一面的牆體上的彈痕勾勒出其圖案，隨之轟然坍塌。
“糟了，分割者！”楚纖白說出一句令自己聽不懂的話語。
眼前的少女的目光明顯由恐懼變的迷茫。
在此番火力下，那被稱作什麼分割者的機體也僅僅是類似肩膀、下巴的地方稍稍向一側偏了偏。
分割者：&*%￥#@……！
頭頂似乎響起一陣聽不懂的蚊音，應該是它們的……語言？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吧？？？
他拉起女孩胳膊。
“嗯？”女孩還沒反應過來似的，下意識地輕哼道。
分割者的脖子向火力方向扭了過去，眼神綻出紅光。
“趁他們拉仇恨，快跑！”
楚纖白看着自己沒出息的行為，卻無能為力，不過……最為關鍵的是……你鬆手幹嘛？？
楚纖白剛抓住女孩的手臂放開了……
少女就看着對方抓起又突然鬆開的手臂，腳底抹油似地開溜。
就好似渣男的慣用套路…
突然，他停住了，或許是突然覺醒了良知？
他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她有些感動。
腦子裏的這個楚纖白也有些莫名欣慰，自己還是……
繼續跑！這傢伙頭也不回地跑了？！！！
完了，越來越看不懂自己了。
……
身後的聲音似乎在耳中都已淡去，這種被拋棄的感受……是第幾回了……記不清了呢。
女孩呆立在原地，頭頂再次浮現出滲人的紅光，對方抬起斷頭台般的閘刀……
分割者一手刀揮下！
“！？”
對方視角：背對着它的女孩突然像是憑空消失般的，它一刀砍在了空氣中，扯出一道刺耳的風聲。
女孩：嗯嗯？我是誰？我在哪？？
女孩視角：楚纖白盤坐在地上，手肘抵着下巴悠悠地看着她，還帶着一絲幸災樂禍。
“……”
“傳送器？”
“哦，就是這個。”
對方抬起胳膊，一個徽章似的東西貼在他的胳膊上，她感覺到什麼似的，也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一眼。
果然，有些殘破的衣服上也貼着一道同樣的徽記。
此時她才仔細檢查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密佈着細小的傷口，但都並不致命，就自己活下來了嗎？
“就是剛才抓你胳膊的時候貼上去的，我想着，你跑起來應該不方便，就這樣嘍。”
她收回思緒，那表情很欠打。
“你是什麼人？”她問道。
“什麼人？”
“現在這除了流民就是士兵，這裏還有別人嗎？”說著，女孩見他配合地四下張望了一下。
“我就是趁這個機會看看能撿點什麼，發一波小財什麼的，結果不知咋的，突然就暈了，奇怪，看來這兩天要改善一下伙食了。”
他說著舔了一下嘴唇。
另一個楚纖白聽的流汗……影響你發財了哈，真是抱歉……呵呵…呵。
“拾荒者，知道嗎？”
女孩搖搖頭。
“你還小，不能讓你跟我一塊冒險，我們這種人說不定哪次就有命撿沒命花了呢？”
他笑的有些無所謂……也有些滲人，不過，楚纖白從中似乎讀出了一種：
這是在那個時代每一個人都必備的素質，隨時面對死亡。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有那個怪異的生物，據報道，那是一次大型異能者污染事件，隨後，整片區域都荒廢封鎖。
可如今看來，事情明顯不簡單……
“你這身衣服……”女孩繼續將目光盯到他胸前。
真的是，這孩子……哪壺不開…
“哦…剛…剛才湖邊撿的……嗯，咳……偷的。”
楚纖白聽自己狡辯，這種感覺好玩又新鮮。
“噓！”
女孩一開始以為他故技重施，-又要用打岔這麼老套的技能，但當她朝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隨之也不由得屏息凝氣，又將腦袋微微沉下掩體些許距離。
“哦，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家人還……就你一個么？”
“我叫……”
女孩的聲音很微弱，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待再聽清時，女孩已經在說下一句了。
“……這個地方，原本是，孤兒院。”
楚纖白眼皮跳了一下，剛打算看向對方追問的目光也收了回去，假裝繼續看前方。
“等等，你看，它往哪邊去了？”
看着那名為分割者的機體向他們反方向的一側走開，兩人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女孩又好奇地探出腦袋。
“……好像是……湖邊……”
“所以……這件衣服的主人會有危險！”
“……”楚纖白有點佩服女孩的腦洞。
“然後呢？”
“她說不定會死！我們要去救她！”
她明顯看到對方的嘴角咧了咧，隨後像是輕蔑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救？”
“……”
他的笑意更深了，這回是嘲笑。
“你救了我，當然也能救她！”
她突然提高了音量，但聽起來依舊柔柔弱弱的，被她此時認真的臉以及天真的大眼睛緊緊鎖着他，不禁有些動搖。
無論是誰，面對此番請求，大概都不會…不能拒絕……
“……好吧…量力而行。”
此時他剛才的嘲笑現在看來反倒像是自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