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萬千孤魂 盡成水鬼

子嫣觀看周圍，見一片清潤，黛sè嵐光，煙霞渺渺，石壁繞薛蘿。陡崖上，一條瀑布，白虹雪浪，似玉龍飛瀉而下，噴玉碎珠，深入潭底。子嫣道：“莫非這妖怪的老巢在潭底？”許飛瓊道：“我曾潛入水中，並未發現。”夏子儀道：“瀑布後面，就是‘無量玉璧’，難道就是門戶？”飛瓊道：“無量玉璧？待我看看。”飛瓊鑽進瀑布內，使“穿牆透壁之術”，從玉璧進入山內，見無通路，就飛下來，搖搖頭，嘆道：“好個毒魔，連住處都如此隱蔽。我連人家影子都找不到，談何拚鬥？貞英危矣！”

子嫣道：“依小妹之間，貞英既是天王之女，諒那魔頭也不敢加害。”飛瓊轉悲為喜，道：“說的是！要不這樣罷，我守在這兒，你去巴蜀灌州灌江口，找楊戩來煉魔救人。”子嫣驚喜道：“傳說中的二郎神麽？能見到這種大人物，此生無憾也！”飛瓊笑道：“碧靈妹妹，此言差矣！你我二人，雖是侍女，卻也是王母之人，受她寵愛。縱然楊戩見了你，也會恭恭敬敬。”子嫣喜道：“那甚好！我去了，姊姊當心。我把哥哥留這兒了，你要保護好他。”許飛瓊道：“放心罷！”..

子嫣再起祥光，行往東北方，進巴蜀地界，進灌江口，不消半個時辰，按下雲頭，直至真君廟。把門鬼判道：“仙子哪位？來此何為？”子嫣清清嗓子，道：“吾乃金碧靈姝妙行真仙是也！”鬼搖搖頭，道：“不認識。”子嫣暗罵玉帝：“搞甚麽嘛？既封我仙號，就該通告三界。現在倒好，誰也不識得我。罷了，看來得做一件驚天動地之事，才可揚名宇內。”子嫣又道：“我以前是王母侍女，叫做碧靈。”鬼判道：“既然是天仙，那請進罷！”

鬼判領着子嫣，進了廟宇。忽聽犬吠甚疾，又見真君迎出時。子嫣望去，見他額頭生豎眼，儀容瀟洒，面如冠玉，威武不失秀氣，相貌着實不凡，真是一表人才。戴着三山飛鳳帽，身穿淡黃袍，腳踏縷金鞋，套盤龍襪。手執三尖兩刃刀，腰懸彈弓。子嫣心喜，內心不由贊道：“好俊的二郎，不過，沒我家謝郎好看，嘻嘻。”遂行禮道：“小女子碧靈，拜見顯聖真君。”楊戩還禮道：“不敢，不知仙子芳駕荒居，所為何事？”子嫣道：“天王之女貞英，今被妖魔捉往無量山，還請真君搭救。”楊戩驚道：“竟有此事。南疆魔主，安敢拿吾愛徒！定不輕饒。”遂將梅山兄弟康、張、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將軍，聚集殿前。又召來帳下一千二百草頭神。“出發”，一聲令下，駕鷹牽犬，搭弩張弓，縱狂風，氣濃霧，霎時過了巴蜀，進入雲南，徑至無量山頂。許飛瓊在楊戩到來，大喜，帶着夏子儀，騰起空中，與真君相互見禮。

真君伸出神鋒，念動咒語，三尖兩刃刀，變百丈多長，往下一探，刀尖扎住山根，道：“南疆老魔，出來見吾！”等了許久，未見回應，真君大吼道：“縮頭之輩，不堪與吾一戰。待吾將無量山掀翻，破爾老巢。”微一用力，就地動山搖，巨石碎裂，大地開裂，青峰峻岭不住晃蕩。許飛瓊道：“且莫胡來。真君神力，能崩裂大地，不亞地震。雲南百姓無辜，遭受此厄，於心何忍？”真君笑道：“放心，吾有分寸。況此山附近，無有人煙，豈會誤傷？”又大喝一聲：“出不出來？”叫了多遍，不見老魔動靜。

真君怒從心起，惡由膽生。臂上用力，輕描淡寫，便把此山挑起，脫離大地。其過程，比釣魚還輕鬆。這一舉動，導致下了土雨，紛紛揚揚，渾渾漠漠，好不壯觀。山底出現個大坑，方圓幾萬里，深不見底，卻是動了山根之脈。都這步田地了，老魔也不出現。真君大喝一聲，奮起舉天碎地之神力，把大山挑飛。懸空無量山，急速上升，越變越小，最後不見蹤影。子嫣大驚，道：“哎呀，怎把無量山扔扔到天上去了耶！”真君笑道：“老魔就在山內，吾料定他不敢去大羅天，沒到南天門，就會自己跑出來。”子嫣道：“這麽說來，真君一挑之力，這座無量山，便飛出九萬里。天哪！故老相傳。此山有名，高聳入雲不可躋，面大不可丈量，方圓何止千里，怎就挪動動？”真君笑道：“群星列宿，並無外力相加，便可移動，普天飛行。明白這個道理，就能移山倒海矣！”子嫣驚駭，不得不相信，往昔二郎擔山，追趕太陽，並非虛言。

話表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駕坐大羅天雲宮靈霄寶殿，聚集仙卿，正設朝會。忽千里眼來報：“啟奏陛下！下界清源妙道真君，不知何故，將無量山，投擲上天。”昔瑤姬思凡，走下界去，私配楊君，生下二郎。及楊戩長大，斧劈桃山，救出生母。豈料玉帝震怒，派出十大金烏，將妹子曬化。楊戩一怒反天，砍死九大金還揚言弒帝舅甥講和之後，楊戩不願在天為官，返回灌江口，受下方香火。並和玉帝約定，聽調不聽宣！直到此時，舅甥之間，依然存有芥蒂。玉帝驚怒道：“二郎輒敢無狀，挑釁天威，此yù何為？砸天出氣，叛逆造反耳！”教：“李靖，速擒此孽障。普天神將，隨爾調遣。”李靖正待領旨，金星出班奏道：“陛下！請聽老臣一言。當年之事，真君確有不是。但是，生母被殺，jīng神受震，才犯下彌天之大罪，情有可原。然真君本xìng甚善，無有惡行。近年來，恪守天規，循規蹈矩，造福天下百姓，實為一方善神。移山上界，忽有苦衷，亦未可知。”玉帝道：“無論如何，未曾上表，經朕批准，就私自妄為，置朕於何地？”李長庚道：“陛下三思，一旦刀兵相見，死傷不小。若殺害真君義弟，依他重情重義之xìng格，就是不反，也要反了。”

君臣正議間，忽傳來一個聲音，卻是楊戩說話：“陛下明鑒，今有南疆魔主，捉了貞英公主，藏匿無量山內。小神以言語相激、武力威脅，叵耐這廝不肯現身。微臣覺得，多耽擱一分，公主便多一分危險，便連人帶山，交予陛下處置。陛下興許不知，昔娘娘下凡，游至無量山，甚喜此處風光，想要移到瑤池，增添一景。小神偶然知曉，代為效勞。今陛下不賞反罰，何也？”王母聞言，心中大驚，自思：“好楊戩，恁的膽大！我幾時去過無量山？幾時說過這樣話？這孩子如此說，無非是想試探我，看我還護持他否。”玉帝聞言，頓時轉怒為喜，滿臉堆笑，對王母道：“娘娘怎不知，人間山嶽，不可妄動？娘娘若愛凡山，朕改天下凡一趟，複製一座無量山，送與娘娘。”王母心花怒放，笑道：“陛下！向時在無量山，臣妾酒後胡言，不知哪個婢子聽去，告知二郎。沒料想，他卻當了真。”玉帝道：“不知娘娘和誰一起飲酒？”正喝迷茫醋時，千里眼又報：“陛下，無量山將近南天門，請陛下定奪！”王母道：“李靖，你送此山下界，順便營救英兒。”李靖大喜，謝恩而去。

卻說楊戩，聞得天庭對話，呵呵冷笑，對子嫣道：“未請教碧靈仙子今世之芳名？”子嫣道：“我姓夏，名穎，表字子嫣。亦可叫我十三娘，或者二娘也行。”（註：在古代，男子二十歲加冠，取字；女子十五歲及笄，取字。唐人以字行世，叫人表字，是為尊敬。當面忌諱連名帶姓直呼，否則，為大不敬。背地裏，可根據習慣，隨意一些。姓名，只可自稱，或雙親、長輩、上司、仇敵等人呼之，也可連姓帶字、連名帶姓自稱。而越是高貴女子，閨名越是少人知。總之，古代稱呼，複雜無比。所以說，夏子嫣，名字叫夏穎。）楊戩笑了，道：“這卻怪了，怎即可叫十三娘，亦可叫二娘？”夏穎道：“我有十二個同母異父的哥哥，當然，包括庶母；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楊戩頓時明白。

楊戩睜開第三隻眼，向上望去，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魔頭不敢進南天門，一靠近，便離開了。只是，未鑽出來，而是控制着無量山，向北去了。”言訖，他帶著哮天犬、梅山六怪、草頭神直衝霄漢。飛瓊、夏穎yù跟上，楊戩卻道：“你們留下，去了也不濟事。”夏穎微怒，道：“原來，在他心中，我們姊妹如此不堪，連他那條狗也不如。”許飛瓊笑道：“你又發哪門子牢sāo？你可別小看哮天犬，它連齊天大聖都咬傷過。”正說間，蜀山、瓊華、茅山各派門人及三個外國人，也來了。青陽沖著子嫣直嚷嚷：“原來你騙我，咱們根本沒穿越。”夏穎笑道：“活該，誰叫你那麽笨。”郭崇真看見了地面大坑，驚駭道：“天哪，彗星撞地球了？”子嫣道：“扯談，明明是無量山移動了。”宗煉道：“下去瞧瞧，無量山底部是甚麽？”

忽然，巨坑裏面嘩嘩直響，一股大水，冒了出來，衝起滔天巨浪，高百千億萬丈，方圓有千里，又落到地上。水柱落地之前，巨坑四周溢水，霎時，濮子部變成一片汪洋。好驚人也！似黃河決堤，錢塘浪發。地下水肆虐，往東吞沒和蠻部、僚子部、黎州等地；往西淹了金齒部、望部，甚至禍及吐蕃境內；極南之芒部，白水翻滾，有入海之勢；大水北上，席捲姚州、昆州。繼續往東北方蔓延，盤州、郎州、茂州、曲州等幾十個羈縻州，全沒倖免。眨眼間，雲嶺以南地區，似成海冥。南中諸部落聯盟、國人，住高山者，還有機會躲避，挖地洞而居、不及跑出之族人，灌老鼠似的，全部遭殃。境內境外林邑國、婆利國、盤盤國、貞臘國、陀洹國、訶陵國、墮和羅國、東女國、驃國、墮婆登國，以及東謝蠻、西趙蠻、牂牁蠻、南平獠、六詔等俱遭此厄。水柱上勢消了，xìng狀一變，漸漸擴大，就往底下流，更比之前溢水厲害，想那下墜之打，直接將避開水淹之人拍死！就算有物阻擋，拍不死，也會被這無孔不入的大水沖走。

再說夏穎等十一人，身處高空，雖淹不著，卻被方圓千里的水柱沖往高空，竟被送到太皇黃曾天，個個都七葷八素，頭暈腦脹。此處為三十六天第一層，屬於yù界六重天之一。凡人在世，不犯身、業、殺、盜、邪、yín之罪者，來生化為神道，壽元萬載。有功之rì，循序而遷。此天之神，多修真之子，畢竟是道門苗裔。諸神身披霞帔，頭戴羽冠，用功修行，不提。許飛瓊跺腳道：“糟糕，二郎神闖下彌天大禍。我得趕快告訴他。碧靈，你速下界，看災情如何？”子嫣稱是而去，不提。

回到雲南上空，都傻了眼，目瞪口呆。這片地區，只露山頂，餘下之處洪水橫流，泛濫不休。竟還連通南海，因海岸水位漲高，又恰好趕上大cháo，導致海水倒灌。忽然，秣伊阿莎趕來，哭道：“上次五詔來犯，在吾王統領下，擊潰外敵，正設會歡慶，誰想有此大災。真亘古未見也！”夏穎安慰她幾句，長吁短嘆。這時，風瀲、冰凝夫婦，亦聞風而來；龍劍峰、淳于燕伉儷，也來湊熱鬧。風瀲、劍峰兄弟倆，五年未見，這時，半空相遇，相擁而泣。冰凝指著淳于燕，問龍劍峰道：“這位是嫂子罷？真漂亮。”龍劍峰笑道：“正是，冰凝小姐，許久不見，我也成家了。”風瀲、冰凝連忙拜見嫂嫂。淳于燕還禮道：“叔叔就是風瀲啊，我常聽峰哥說起。果是人中龍鳳。”又對妯娌冰凝道：“早聞凝妹是絕代佳人，一直未能相見，今番會晤，幸之如何？”風瀲、冰凝，連忙遜謝。風瀲見到子嫣，很是激動，道：“子嫣，到底發生何事？怎漲cháo會吞沒整片雲南？”子嫣道：“哪裏是甚麽cháo涌！二郎神憊懶，挪動無量山，留下一個巨坑，導致地下水疾噴，還把我衝上了天。”

風瀲道：“子嫣，你是郡主，出入宮廷方便，此事上報朝廷沒？”子嫣道：“上報朝廷，沒有用，你看，那巨坑還在不住噴水，誰能堵得住，止住源頭？我看，得上報天庭。”龍劍峰道：“那事不宜遲，子嫣快去天庭奏明玉帝，早做決定，拯救蒼生。”忽然，天上傳來二郎神的聲音，只是不見其人，他道：“夏二娘，帶人離開大坑周圍，吾要將無量山歸位。”子嫣道：“大家跟我走！”眾人聞言，急忙撤離出百里遠近。這時，仰頭望天，天空倏忽黑暗，無量巨山，從天而降，落在大坑上，濺出萬丈水花、億點玉珠，化成一陣暴雨

大羅天上，靈霄殿內，千里眼驚恐失措，連滾帶爬，伏在丹墀上，氣喘吁吁道：“報陛下，大事不好了！”玉帝淡淡道：“天塌了？地陷了？何事慌張？”千里眼道：“啟稟陛下！臣於南天門觀看，見無量山底下，原來是一海眼，萬年未動。山一挪開，海眼露出，大水四方奔瀉，淹沒雲南。臣觀水勢，涌流神速，稍次騰雲駕霧，yù將吞噬中原矣！好在下界地仙，及時出現，或布結界阻水，或使倒海法送水，現已穩定，水災未殃及巴蜀、江南道、嶺南道以東。雲南之水，亦盡數歸於南海！”

玉帝震驚，仙卿失sè，太白金星暈倒。玉帝拍著御案大叫：“二郎此舉，名為敬天，實乃滅地。朕誓殺之！”太白金星道：“常言道，潑水難收，依老臣之見，地仙法力，只能解一時之危。”玉帝道：“混賬！移山倒海，山神土地、此類隂鬼之仙、亦jīng通也！難道地仙卻不能根治此患？”太白金星奏道：“陛下，混沌時分，盤古開闢天地，身化萬物，曾留有‘歸墟’，深處地中，納無量之水。成都一海眼；雲南一海眼；幽州一海眼。三海眼，皆連接歸墟。歸墟者，在渤海之東，乃無底之洞，縱天下之水、銀河之水及宇宙所有之水灌入，但歸墟之水，更不見一絲一毫之增減。因它是匯通天界和大地的心臟”

玉帝見他婆婆媽媽、喋喋不休，怒道：“汝yù言何也？”太白嚇了一跳，但仍舊長篇大論，道：“雲南海眼，與眾不同，乃歸墟大水之出口，既然開了，將難閉合也！因歸墟水rì久年深，已有靈xìng，凝合‘聖水元jīng’，修鍊chéngrén形，自稱‘歸墟仙子’。她不願久居地下，早yù破土而出。但是，只有全部聖水元jīng流到地面時，歸墟仙子才能在人間顯化真身。這次，聖水元jīng，依附在海眼水內，只流出一小部分，卻被又無量山堵住海眼。之後，歸墟仙子，要閉關七七四十九rì，重煉駕馭歸墟之水的法力，乘此山未扎穩，符印被毀，沖將出來。屆時，那力道，等於宇宙所有之水總和，與衝擊之力。那些不入流的地仙，焉能阻止？再者，歸墟仙子既已成聖，那聖水元jīng，將跟海水不同。雖能與眾水相彙集，卻不能相合，遲早也要分離。就如無血緣關係之兩人，滴血雖同器皿，卻不能溶也。也就是說，地仙將洪水送回海內，聖水元jīng，不久會脫離海水，還要復返，流入大地。”

玉帝道：“也就是說，七七四十九rì後，歸墟之水、聖水元jīng、海眼之水，都要出來？”太白金星道：“正是。”玉帝道：“該如何是好？”太白金星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海眼，為楊戩之妻、西海三公主敖寸心掌管；歸墟，由東海四公主敖聽心掌管。特別是東海龍女，熟知歸墟之xìng，或有法治水，正是一物降一物之理。”玉帝：“此次大災，楊戩為罪魁禍首，敖寸心、敖聽心也脫不得干係。事後，朕決不輕饒！李長庚，汝速去東海、灌江口傳旨，教二龍女從速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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