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困煞英雄也
“這人是在害怕了嗎?”
“肯定是害怕了,我感覺他聲音都在顫抖了……”
“哈哈哈,害怕好,害怕好。就該讓他也嘗嘗害怕的滋味!”
“就是,他以為他能逃出去嗎?”
“怎麼可能,這是娘娘親自設下的牢房,他根本逃不掉……”
“嘻嘻,確實。真是不自量力……”
“……”
面對這些嘲笑聲,梁興揚恍若未聞,猶如困獸一般,不停地撞擊着牢門,同時大聲質問,仍然執拗想要一個答案。
可惜,一無所獲。
直至渾身力氣耗盡,才緩緩坐在地上,望着完好無損的牢門,耳畔不斷迴響着嘻嘻哈哈的嘲笑聲,滿臉麻木,難道自己真不能逃出去嗎?
這念頭一起,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清亮的鑼響聲。
“咚——”
隨着一聲鑼響,鼓聲緊隨其後,渾厚高昂的唱戲聲隱隱飄了過來——
“咳,困煞英雄也!
風塵埋沒俺英雄,
二十年一場春夢。
徒有凌雲志,
奈機緣末逢……”
這是在唱戲?
戲台上傳來的?
那是不是說明自己所在的位置離戲台不遠?
梁興揚精神一振,連忙坐直身子,側耳聆聽。
雖然看不見戲台上的情景,但因為唱戲人功力深厚,就算只聞其聲,仍讓人感受到一腔激昂,梁興揚聽着聽着,不由滿心傷感,只覺自己就是戲中人。誰曾想一腔抱負還未施展,就被困於地牢,大概率也會死於地牢,實在可悲可嘆!
正自憐自悲間,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多時,兩道魁梧的身影一前一後出現在梁興揚視線里。
藉著地牢裏微弱的光線,勉強可以看出兩人皆穿着箭袖侍衛服,走在後面的那人肩上似乎扛着個麻袋。
被關在此處這麼久,呼喊半天,好不容易見到有人來了,梁興揚面上一喜,在心裏高呼:“天不亡我!”他快速站起身,雙手扒着欄杆,呼救道:“救命!壯士,救命啊!”
兩道人影腳步微頓,似是朝這方向看了過來,很快又恢復如常,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
梁興揚大喜,連忙招呼白自珍過來,“自珍兄,快快快,有人過來了,咱們有救了!”
白自珍眼睛一亮,忙爬起來,快步走到梁興揚身邊,果然看到了兩道人影往這邊走,不由高興道:“真、真的有人來了?咱、咱們、真、真的有救了?”
梁興揚用力點頭。
這下,兩人齊齊扯開嗓子,呼喊得更加賣力了。
“閉嘴,別叫了,耳朵都要被你們震聾了。”來人一邊說,一邊加快了步子。
身形板正,步履穩健,聲音渾厚暗透着一股正氣,一看就是個厲害的正義之士,保管能把他們救出去。梁興揚用他那自學的,十分業餘的相術評價道,心裏暗喜不已,只覺自己逃出有望,開心道:“壯士說得是,二位壯士……”
梁興揚一眨一眨地看着兩人靠近,直至雙方距離不到五米,才看清二人的面容,不由眼睛微瞠,所有話語自動消散在嘴邊,只餘下濃濃的恐懼之色。
眼前的人真是……真是……天賦異稟,奇人奇相啊!
這,這還是人嗎?
只見為首一人頭戴小圓帽,相貌姣好,乍一看和正常人沒什麼不同,可耳朵卻比普通人長了數倍不止,耷拉在臉頰兩側,裸露在外的皮膚皆覆著細小的白色絨毛,嘴邊長着幾根銀白色的鬍鬚,隨着他時不時左右張望的動作,鬍鬚跟着一上一下顫動,看上去小心翼翼又謹慎;後面那人容貌普通,圓眼鷹嘴,頭上長着角,手上覆著根根羽毛,目光銳利,嘴裏時不時發出怪異的咕嚕聲,有點像嬰兒的嘟囔聲,催促着同伴快點走。
“知道了知道了,別再催促了!”長着兔耳朵的十分好脾氣地點點頭,嘴裏應着話,步子仍與之前一樣慢吞吞的,繼續轉頭四下張望。
不經意間,梁興揚與對方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人面獸身,這是、是妖怪嗎?
還有,那個頭上長角的扛着的哪裏是麻袋啊,分明就是人!一個生死不知,與他年齡相仿的年輕人!
梁興揚心裏一驚,本能地後退了一大步。
“醒了啊?”“兔耳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視線在他臉上停頓了片刻,笑眯眯地沖他打了個招呼。
隨後目光微移,看向白自珍,臉上笑容不減道:“你也醒了啊?”
自小常聽聞英雄刀斬妖怪的故事,卻從未親眼見過妖怪,這將近二十年的光陰,過得安穩且平淡的梁興揚和白自珍不由頭皮發麻,死咬着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尖叫聲,腳下更是軟得跟麵條似的,如果不是兩人相互攙扶着,只怕早就癱軟在地了。
見兩人皆面露驚懼,“兔耳朵”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一般,既興奮又新奇地轉過頭,對身邊的同伴說道:“長角的,你快看,這兩人沒被咱們嚇暈。不過……他們好像在怕我呢!”
“就你這副尊容,誰看到都會害怕好吧。就算我已經與你相識了幾百年,有時候仍會被你的醜臉嚇到,更何況是這見識短淺的人族。”長着鷹嘴的同伴沒好氣地說道。
一邊說,一邊朝牢門的方向努努嘴:“快將牢門打開,我將人放進去,一路馱過來,差點累死我了。”
“兔耳朵”依言打開牢門,隨後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看身邊的同伴,翻着白眼道:“說得我好像不能見人一般,再怎麼樣也比你長得好,長得更像人吧?喂,人族,你說是吧?”
他期待地看着梁興揚和白自珍。
白自珍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抖了抖,沒有說話。
一向實事求是的梁興揚一看“兔耳朵”的尊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恕我直言,你們兩人都挺嚇人的。跟“人”字就不沾邊!
然而這話萬萬不能說出口。見圓眼鷹臉動作還算輕柔地將肩上之人放在牢房裏,又在心裏暗道:“這人恐怕也是跟我一樣的倒霉蛋。”
他看了眼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乾笑了兩聲,轉移話題的同時順便趁機打探消息,“二位骨骼清奇,長得別具特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知二位如何稱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