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舌戰

第一百六十八章 舌戰

苟建名見滿場嘩然,又有無數充滿惡意的目光逼視着自己,他卻似不以為意,甚至嘴角含笑。

劉岩皺起眉頭,他是少數沉默的人之一,雖然不屑於苟建名的身份,但他也很清楚,能在靈元界最底層崛起、達到靈元脫體境界的人物,即便憑了幾分運氣,卻絕不至愚蠢。

他抬手在桌上輕扣,不過以他指上灌注的靈元,卻讓這似有似無之音突破了嘈雜,準確傳到所有人耳中。

在無法接觸到靈界源氣的游者聯盟,劉岩不僅是資歷最老、更是實力最頂尖的存在,所以隨着他的動作,倒有大半長老噤聲,只有些升任長老時日尚淺、不知劉岩深淺的人還在聒噪。

“哼!”劉岩眉頭皺得更深,一道赤紅靈元發出,剎那間一分為多,直中仍在說話的幾名長老身前桌面。

灰白的石料古樸厚重,卻在劉岩那些許靈元的打擊下被揚起一片粉末,而後灑在幾名長老臉上。

這些人實力都沒到靈元脫體的水準,甚至沒有注意到劉岩出手,直到被石灰迷了眼,才對靈元發出的方向怒目而視,不過最終還是在那滿是威壓感的目光中低下頭去。

“苟建名,你說要和我盟合作,憑什麼?”劉岩站起身來,之前收斂的靈元再度燃燒,俯視着苟建名。

苟建名能夠感受到劉岩的強大,就算是當年被柏秋寒收服的謝玉吉都遠不能及,大概城市裏最頂尖將軍也不過如此了,但歷經磨難,又在這幾年得到了升華的他,哪怕沒有這身靈元,也絕不會有絲毫懼怕,於是他朗聲道:“劉長老,諸位,莫不是以為貴盟就是這靈元界最頂尖了吧?”

如果說先前的發言還能說只是有所逾越,那苟建名這句話在聯盟長老們看來就是赤裸裸的侮辱了,劉岩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他身體微微抖動,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向苟建名撲去。

吳長明大驚失色,來不及思考苟建名為何會口出狂言,就連忙運起靈元,搶在苟建名身前,只是面對數十長老的威壓,修為已不復當年的他根本抵擋不住,不由後退一步,險些撞到了身後的苟建名。

“吳長明,你是要背叛聯盟?竟帶這麼個狂妄的小子回來,還要替他擋刀?”吳長明畢竟是同僚,資歷也僅在劉岩等數人之下,他們再怎麼憤怒,也無法在這裏對其動手,只是那些虛假的客套卻不會再有了。

“劉長老,你要清楚,苟兄到此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盟主大人的意思,苟兄是客,保護他不受傷害是我的職責。”吳長明心中忿忿,卻知道自己的憤怒根本一文不值,要讓這些心高氣傲的老頑固冷靜下來,沒有比“盟主大人”這四個字更管用的了。

長老們的怒意果然稍微緩和了些,劉岩強忍怒意,逼視着苟建名:“說下去!”

剛才的劍拔弩張好像都不在苟建名眼中,待眾長老又度安靜,他才終於說道:“貴盟大陣犀利,可保一方,即便是諸城有城主級別的高手,也難以突破,但諸位長老,聽說過中界山么?”

“中界山?”

“那是什麼?”

“好像在哪聽說過?”

……

聽到奇怪的名詞,還是有幾人開始暗中交流,隨着聲音漸大,就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交流之中——能讓這些長老思索苟建名的話語,顯然之前吳長明將緋顏搬出來功不可沒。

苟建名對擋在自己身前的好友一笑,便看向最上首的劉岩——劉岩也是少數幾個保持沉默的長老之一。

“劉長老,如何?”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真的只是個游者?”劉岩再無法保持先前的高高在上,語氣甚至有些急躁。

作為長老中資歷最老的一批,劉岩經歷過首任盟主還未到來的黑暗時代,那以千年計的時光里,游者聯盟遠沒有現在的風光,只能依靠殘破的大陣撐過諸城的侵犯,在幼時,他便聽大人們說過,他們的先祖曾也生活在城市之中,只是被城中的敗類背叛,驅逐出城。

對諸城的恨意代代相傳,而聽說中界山這個名詞,是在他修為有成之後,在前輩長者口中聽說,當年將他們驅逐出城的仇人們並沒有再悠久的歲月中化作枯骨,而是來到一個叫做中界山的地方,封印了自己的時間。

不過那時他只是當傳說聽的——即便是在靈元界,又有誰能活上數十萬年?

直到首任盟主降臨,他才知道靈元界之外還有新天,還有如此之多的神奇,而傳說,或許並不僅僅是傳說。

只是他最終沒能去驗證。

告知他傳說的先輩們犧牲在攻打明城的戰鬥中,而盟主大人又對此事三緘其口,於是中界山之事便成為了他埋藏在心底的謎題,直到今天,才又在苟建名口中聽到了,與他一樣保持沉默的幾人,想必或多或少也聽過那個傳說吧。

“中界山,究竟是什麼?真的是……當年那些人?”坐在劉岩旁邊的男子問,曾經歷過苦痛,他們心中仇恨遠超在坐出生在黑暗時代之後的長老們,以至於對苟建名先前的“不敬之罪”也沒有那麼在意了。

“如諸位所想,的確是當年七城城主構建的。”苟建名道。

“竟然……真的如此!”真得到這樣的情報,劉岩等人反倒沒那麼吃驚了,只是對那些難以理解的事物隱隱感到了畏懼。

未曾聽說過中界山之名的年輕長老們,詫異於那些老人們的態度,即便在交流中知道了中界山存在的意義,但未曾經歷過游者聯盟艱難年代的他們,實在很難對那份曠日持久的仇恨有什麼實感。

“姓苟的,和我們作戰的是明城,和那個中界山有什麼關係!”有一名長老問道。

面對那甚至未達靈元脫體的年輕人的出言不遜,苟建名卻面不改色地道:“池會長老請了,諸位覺得,中界山的目的何在,或者說,諸城的目的何在?”

對於苟建名的反問,不談池會,就是大部分長老都保持了沉默。

在護山大陣里安穩的日子,讓他們失去了太多思考,漫無目的地活着,又怎麼會去思考這些問題。

劉岩再度收還靈元,坐回椅上,用比先前柔和許多的語氣問道:“苟先生,可否說詳細些?”

“在下區區妄言,諸位長老能夠相信么?”苟建名的語氣不復強硬,只是對比長老們的急躁,這種發言無疑像是在擠兌。

“苟先生是盟主大人請來的客人,自然不會以虛構言語欺騙我等吧!”坐在劉岩身旁的長老孫進,也是實力資歷不遜於其的存在,但他此刻也顧不上苟建名言語中的釘子,懇切地說道。

年輕長老們仍不理解劉岩等人的態度轉變為何如此之大,但苟建名早就看出,在坐眾人之中,最難纏的其實就是這些老傢伙,不過湊巧,他手中正有他們在意的情報,在吳長明以及觀看着這場“戰鬥”的柏秋寒看來無比兇險的場景,在他心中卻並非過不去的阻礙。

“那位盟主,究竟算到了什麼地步呢?為何要借我之口說出這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游者聯盟最初就是……”

苟建名想着,同時打開了話匣。

柏秋寒從尚華夜那裏帶來的情報,經過苟建名提煉,變為滿載厚重氣息的故事,即便是對聯盟歷史無感的年輕長老們,也不住逐漸被其吸引。

苟建名是站在最中立的角度上述說,然而當年靈元界歷經數萬年的反抗卻已能讓這些聯盟長老們的靈魂戰慄,尤其是在苟建名的口才之下,這份戰慄就更加強烈,以至於聽到城中逐漸分裂,反對者被驅逐之後,即便是心懷仇恨的劉岩等人也不由唏噓,更不要說年輕的長老們了。

苟建名的故事以初代城主們建立中界山、準備繼續抵抗外域入侵作結,饒是如此,卻也在他的渲染下,也講述了近三個小時。

在坐之人修為均不低,就算一日不吃不喝也不會有什麼不適,但此時卻紛紛感到口乾舌燥,吳長明在路上也聽苟建名、柏秋寒兩人講過這些歷史,但完整的前因後果卻是頭一次聽到,也不免一臉震驚。

“中界山的敵人……是外域?”劉岩面露苦笑,從苟建名的述說中,他不難猜出這個男人想表達的意思。

“劉長老以為呢?”苟建名卻笑着反問。

“不對。”孫進皺眉,用銳利的目光盯着苟建名,“你還有太多事情沒說,後來數十萬年發生了什麼?為何中界山沒有對這數萬年來的那些外域人動手?還有,你的情報來源呢?”

“孫長老是在拷問我?”苟建名冷笑。

“呃,苟先生不要誤會,孫長老只是一時急躁,請先生見諒。”旁邊的人連忙打着圓場,哪還有先前的半分驕傲,“不過孫長老所問正是我等所想,還請先生告知。”

苟建名認出那人是聯盟長老梁故學,先前也是態度最為傲慢的人之一,不過他還是對其微微晗首,而後道:“幾位長老的疑慮我能理解,情報來源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強者,諸位可以放心,這一點貴盟主可以作證,至於那數十萬年發生的事情,幾位想必經歷過些許,也不必我贅述,而中界山為何不對後來的外域人動手了,當然是因為二者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

“你說什麼?難道盟主大人……”梁故學驚道,不過看到身旁同僚皺起的眉頭,才未將這大逆不道的話語說完。

“想必貴盟主不再此列,否則也不會多次攻打理該和中界山關係密切的城市了。”苟建名哪裏知道那時具體發生了什麼,這純粹是他的猜測,不過是為了讓這些長老們的信念不至於崩塌罷了。

吳長明也算看出來,苟建名是藉著信息優勢,同時拉着盟主的大旗,才能在這場舌戰中遊刃有餘,甚至佔據上風,不過僅僅這樣是不夠的,如果靠外來威脅就能改變這些人的話,自己這幾年也不會如此辛苦了。

果然,就有人不屑地說道:“那又如何,最多不過那些城市有那什麼中界山或者外域相助,卻又如何攻得破這護山大陣?那中界山在外停留的時間有限,外域人也終會回去,你說這些,不過是為了自抬身價罷了。”

說出此言的是一名年輕長老,然而劉岩等人卻沒有加以制止,只是用觀察的目光看着苟建名。

面對質問,苟建名卻用更加不屑的語氣反擊道:“難道貴盟主能庇護你一輩子?就以閣下這點修為,中界山隨意一人就能輕易敗之,有何膽量言勇?”

苟建名第一次以勢壓人,未及靈元脫體的年輕長老哪抵受得住,當下面色一白,頹然坐回椅中。

劉岩沉聲道:“苟先生,小輩逞口舌之利,不要見怪。”

苟建名卻知劉岩是在含沙射影,但他也不在意,而是道:“貴盟護山大陣遠古即存,又由貴盟首任盟主加固,才有而今這番壯觀景象,不過幾位長老心中沒有猜測么?貴盟的先人前輩,難道就真有這麼湊巧,在茫茫荒山的避難之中,正好找到了這有殘陣庇護之所?”

“先生是說?”梁故學沉吟一聲,而幾名老人也不由低頭沉思。

苟建名笑道:“以下都是我的猜測,諸位長老若是不信,聽聽就罷。”

“請講。”劉岩手掌一翻,做了個“請”的動作。

“當年諸位的先人前輩,只怕是受了外域人幫助,而幫助他們的外域人,只怕就是貴盟歷任盟主的前輩了。”

苟建名的猜測合情合理,不說心中早有所想的長老們,就連正看着這一幕的柏秋寒,也不由望向了一旁的緋顏。

緋顏卻嘆了口氣,道:“先看下去吧。”

“也就是說,由幾位盟主構建強化的陣法,在同為外域來者的那些人面前,真有那麼牢不可破么?如果貴盟盟主歸去,諸位乃至貴盟,真可自保無虞?”苟建名所說,是游者聯盟的諸長老們根本沒有想到過的事情,被大陣保護數萬年的他們,很難想像,如果大陣消失會是什麼光景,但他們又不得不承認,苟建名所說的威脅,是真實可能存在的。

“苟先生,那是最極端的情況,誰又能確定他們會一致針對我盟,若只是少數幾人,我盟這護山陣法怎會被破?”劉岩依舊試圖保持冷靜,來找出苟建名說辭中的破綻。

苟建名的神情第一次有所變化。

他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場談判中最大的賭博就要來了,而決定輸贏的人並不在這裏,而是在……

“諸位,是否聽說過界靈、或者說……‘明城的怪物’?”

於是柏秋寒注意到,看着畫面的緋顏,她那赤紅的眸中綻放出了犀利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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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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