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兵者詭道
但戰馬藉著衝刺的慣性，在倒斃之前，往往把阻擊的重步兵撞出陣列，有些甚至被撞飛起來，喪失了戰鬥力。
長槍要麼深陷馬身，要麼被強大的衝擊力折斷。
從馬上栽下來的北漢騎兵，直接掉入宋軍重步兵陣中，更是難以倖免。
但騎兵的衝鋒卻前仆後繼，沒有絲毫畏縮。
他們的主將正在陣前拼殺，就是鼓舞士氣的最好榜樣。
劉繼業越戰越勇，感覺一股熱氣自胸腹間升起，灌注在雙臂，使他幾乎不知疲累。
格擋，劈砍，擋我者死避我者生，兩軍陣前，無敵將的悍勇發揮得淋漓盡致。
劉繼業每逢大戰均是如此，故能鼓舞士氣，得部下死力。
就拿當前的戰況而言，掉進了敵人的陷阱，要是其他將領，恐怕早就掉頭而去，接下來就是部眾的潰逃。
但劉繼業卻憑一己之力，穩住了軍心，發起了絕地反擊。
五千輕騎不斷折損，但卻死戰不退，向宋軍的重步兵陣發起衝擊。
畢竟是在營中倉促設伏，再是重步兵陣，在一馬平川的營中大道上直接承受騎兵衝擊，哪怕是輕騎兵，首先就失去了地利。
而這支輕騎兵又如此悍勇，不惜以命搏命。
漸漸地，宋軍陣地開始出現了不穩的跡象。
劉繼業是何許人，在拼殺中，也不耽誤他敏銳地覺察到敵軍陣營的變化。
“敵軍力有不逮，衝垮他們，殺！”
他厲聲呼喊，同時揮舞長刀避開宋兵，兜馬殺向陣腳鬆動處。
他這一嗓子，立即獲得北漢騎兵的應和。
他身邊的騎兵首先跟着喊起來，跟着傳了開來。
不久，在宋營之中，響起北漢騎兵此起彼伏的呼喊。
一時間，殺聲震天。
終於，劉繼業首先撕開了重步兵陣的口子，一馬當先殺了進去，身後的騎兵蜂擁而至。
這個時候，宋軍陣營已亂，再也擋不住北漢騎兵殺入陣中。
沒有了重步兵的阻擊，殺入陣中的的北漢軍來去縱橫，唯劉繼業馬首是瞻，充分發揮了輕騎兵的優勢。
率先進陣的劉繼業發現，宋軍這埋伏陣有點水。
打了那麼久，似乎就只有前面的堵截，那種伏兵四起的現象始終沒有出現。
此刻殺進陣中，預料中執刀斧斬馬腿的第二波伏殺並未到來，反倒是些弓弩手四散逃逸。
宋營將帥都是能征慣戰之輩，這陣勢安排卻大失水準。
莫非是欽差來了？
聽說欽差還是個未經戰陣的後生，由其主導安排，才會有此不合格的表現。
但再沒有征戰經驗的人，也知道人多打人少，才是必勝之道。
宋軍總兵力在十萬以上，用來對付北漢偷襲的兵力似乎太少了。
那這連營中的人呢？
打了這麼久，其他四座大營沒聽到一點動靜。
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到這裏的劉繼業心中一跳，再次在陣前發出咆哮。
“殺回去，誓死保衛太原！”
話音落，不顧一切向陣外衝殺。
他這一衝，本就亂了的敵陣更加遮攔不住。
這時的他只有一個信念在腦中迴響：趕快回去，守住太原，保住大城。
他終於想明白，敵人張開口袋在等這次夜襲，只不過口袋要裝的不是他自己和這五千輕騎兵，而是那座堅守了許久的孤城。
好大的手筆！
現在還有誰在劉繼業面前說什麼欽差年少無見識，他一定會一刀斬下那人的頭顱，讓他徹底閉嘴。
這麼風騷怪異的走位，一定不是那幾個打了許久交道的宋將所能施展，那幾人太墨守成規，與自己比起來也頗有不如。
劉繼業之所以能成長為名將，往往講求在用兵中出奇制勝，但也沒有這麼大膽的想像力。
因此才會為敵所乘。
而且在整個過程中，他發現自己總是掉進陷阱中才有所發現，與其他宋將打交道時的料敵機先，已經蕩然無存。
他不知道的是，設計這個計謀的始作俑者如果發現他如此機敏洞察，也會大吃一驚，會加緊實施自己的計劃。
此時，宋軍發現劉繼業和他的騎兵都在發瘋似地向外衝鋒，有些始料未及，因此竟讓劉繼業和緊跟在身邊的輕騎兵迅速沖了出去。
跟着宋軍的陣型開始調整，從先前的攔截阻擋變為圍困。
不出預料，斬馬刀開始肆虐。
逃過斷腿之厄的滯后輕騎兵，衝到外圍，又要面對已經重新調整集結的重步兵。
而且不知道從哪裏冒出許多援兵，兵力開始摻沙子似地增加，圍困越來越厚實。
……
劉繼業衝出宋軍營寨后，確定擺脫了圍困，方才帶馬緩行，壓住陣腳，兩邊一看，發現跟出來的只有四百餘騎，不由得仰天長嘆。
此時宋營里依然殺聲震天，他豎起耳朵聽了一陣，終於不得不面對殘酷的事實。
滯留在宋營的部下，出不來了。
自己當先衝出來，剩下的群龍無首，宋軍又加強了圍困，必無僥倖突圍之理。
先前為了拖住自己，宋軍故意示弱，好讓自己麻痹大意，以為還有機會攻破大寨。
能示之以不能，深合兵法要義。
發現自己突圍了，立即加強圍困，這是避免自己得以保存實力，回師繼續頑抗。
劉繼業不敢多想，決定不再等待後續突圍，再一次打馬狂奔，希望能快速趕回城中。
沿途出乎意料地沒有受到阻攔，讓他得以率殘部迅速靠近太原城。
先前是繞圈子迂迴偷營，回去就沒有這些顧忌，直接沖向了最近的北門。
眼看城門越來越近，太原城下突然亮起一溜火光。
劉繼業帶住馬一打量，發現是宋軍背城佈陣，正在靜悄悄地等着自己。
黑暗中看不清有多少人，但感覺不少。
當先一字排開的是騎兵，後面才是步兵和弓弩手。
宋軍騎兵少，這樣的佈陣少見，看樣子是想和自己打野戰，玩騎兵對攻？
劉繼業抬頭仰望，發現太原城樓上漆黑一片，依舊靜悄悄，感覺十分詭異。
再怎麼說，兵臨城下，是不是得有所反應？
怎麼辦？劉繼業把心一橫，一帶韁繩，催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