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伊赫

寒風凜冽，遙遠的曠野傳來陣陣冷風，蕭瑟荒蕪。

這一群人都是孩子，十幾個人，最大的也不超過十歲。

伊魄認得他們，他們是原華師，這個貧窮村莊的原華師，與他同一批次覺醒的原華師。

用語準確些，與伊雨霖、伊千軍、伊藍樹等同一批次覺醒的原華師，伊景親手喚醒他們的原華師之力。

而且······他們與自己有同一個姓氏，姓伊。

這群人為首的是一名拿劍的少年，他的裝束極其樸素，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色服裝，頭髮很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靈動明亮，手中是一把極其普通的軍用鐵劍。

拿劍的少年笑眯眯地看着伊魄，這份欠抽的挑釁還帶着一點點彬彬有禮：“伊魄，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伊魄不耐煩道：“伊赫，你給我滾遠點，一天到晚沒完沒了，我沒心思跟你爭。”

這個拿劍的少年閉着眼睛頷首，點頭的幅度快要睡著了，伊赫道：“我承認你沒心思與我爭，但我有心思與你爭啊。”

狹路相逢勇者勝，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你，你還想跑嗎？有本事就先露一手。

伊魄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少給我廢話，給我把路讓開，我還有正事要做，人命關天的大事。”

每多在這個村口浪費一秒鐘，冬雪生還的概率就少一分。

若他在村口受了點傷，那可就大事不妙。

一出門就受傷，很挫銳氣的。

銳氣就是士氣，士氣就是精神與意志力，而伊魄這次長途奔襲考驗的就是意志力。

伊魄不願意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沒有意義的戰鬥中。

在天生天賦的督促中，他的第一要義是活下去！

聽到伊魄的拒絕，伊赫笑了：“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嗎？人命關天的大事，你還一個人出去，為什麼不多叫幾個幫手。需要我們幾個幫忙嗎？”

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外界是很危險的，妖魔冷不丁就會從意想不到的方向與位置殺出來，突襲之中殺人僅僅需要一個瞬間。

別說是他們這些連定勢都沒有完成的原華師菜鳥，就算是一位原初級原華師，一不當心也會死在大馬路上，眾目睽睽之下！

伊魄真的有人命關天的大事，為什麼不向村落的鎮守者大人報告。

這麼偏僻的村落是很難培育出真正的原華師強者的，但是每一個村落，即使是地位再低、戰略位置再不重要的村落也有鎮守者。

這些鎮守者是伊氏世族族會親自指派的，每一位都是原華師強者，最差最蹩腳的鎮守者也得是融靈境的。

類似這種偏僻村落的鎮守者，修為起碼是融靈境巔峰，而且鎮守者絕對不止一位！

若伊魄有生死攸關的大事，為什麼不通知鎮守者大人。

鎮守者是有義務幫助村民解決外患的，多一位強者庇佑比伊魄一個人出去要強一百倍！

鎮守者置若罔聞，被伊氏世族發現，會遭到最嚴厲的懲罰。

有大事，伊魄沒有任何理由不告知鎮守者。

伊赫斷定伊魄是在撒謊，實際上在逃避他的挑戰。

伊魄搖了搖頭，這個村莊有鎮守者······

但是······鎮守者有個屁用。

其他人或許還不知道鎮守者的真實身份，伊魄卻很清楚這座村落的鎮守者是誰，到底是什麼水準的。

最強的鎮守者就是他的冬雪姐，某種意義上來說，冬雪被派到這座村莊做鎮守者，就是來保護他的。

對方能不動聲色就把冬雪這位最強鎮守者擒住，剩下的鎮守者去了也是送死。

鎮守者出手只會壞了大事。

伊魄有些焦急，目光掃視着附近幾個人，似乎是在尋找突破的缺口。

沒想到他剛離開村子就碰上這麼一樁棘手的麻煩，還遇上伊赫這個腦子有病的刺兒頭。

見伊魄猶豫不決，那個拿劍的少年馬上添油加醋：“你既然沒有告知鎮守者大人，想必是不希望鎮守者大人發現。根據我們伊氏的族規，沒有完成的定勢的原華師是不能獨自離開村莊的，一旦有發現嚴懲不貸。”

根據伊氏世族的族規，沒有完成定勢的原華師是不能獨自離開村落、城鎮、城池等聚集地的，這實際上是對孩子的保護措施。

孩子是一個家族的希望，伊氏世族設下這樣的規矩無可非議，但這就變成伊赫威脅伊魄的把柄與籌碼。

伊魄是伊氏世族族長候選人，帶頭違反伊氏族規，結果必然是罪加一等。

但，真正讓伊魄擔心的不是所謂的懲罰，而是另外一方面的考量。

伊赫擺出條件：“若你接受我的挑戰，無論輸贏我們都幫你保守秘密；若你不接受我的挑戰，除非你把我們都給滅口，否則你獨自外出這件事一定會傳到鎮守者大人的耳中。”

滅口，這是個不好笑的玩笑。

擺在伊魄面前的就是兩條路。

第一，接受伊赫的挑戰，讓他保守秘密。

第二，直接突圍，他獨自離開的信息一定會傳到鎮守者耳中。

一旦被鎮守者知道，冬雪姐或許會有生命危險，而且他獨自離開就變成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綁架冬雪的匪徒會直接殺人，鎮守者也不會讓伊魄這個伊氏世族族長候選人單獨離開。

這是原則問題。

若要獨身去拯救冬雪，擺在伊魄面前的就只有一條路，接受挑戰。

“好吧，我答應。”

······

······

伊赫，這個名字······伊魄不肯能沒聽說過，堪稱如雷貫耳。

冬雨鎮新生代原華師比拼中的第一名。

伊赫這個人很強。

在冬雨鎮的比拼中，沒有人在他的劍下撐過一招。

只要他出劍，他的敵人就宣告失敗。

這是多麼誇張的一個戰績，伊氏世族五分之一的新生代原華師，從頭到尾一招秒。

這可是給這個偏僻的村落賺足了臉面。

談不上光宗耀祖，但給這個快要被遺忘的小村莊漲了漲名氣。

他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很出名的姐姐。

伊戀弓。

伊戀弓被某個神秘的隱世宗門給選中，伊戀弓天賦異稟，是伊氏世族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之一。

伊戀弓在那個隱世宗門的地位很高，得到的資源也絕對不會少，分一點給弟弟就能讓他受益匪淺。

伊戀弓也確實給了伊赫很多幫助，很多藥材晶石是原華師最上等的築基資源，伊魄看着也有些眼饞。

前段時間，伊魄去過冬雨鎮，去冬雨鎮買賣一些東西。

到處傳播着這個伊赫的傳說，聽得伊魄耳朵都快要出繭子了。

也有不少人看不起伊赫的，覺得這個廢物之所以能成事，不過是仰仗着姐姐的光輝與饋贈，實際上不值一提。

伊魄聽到這種可笑的言論，也就呵呵了。

伊魄很清楚這個同樣年幼的少年到底有多瘋狂。

一年前，伊魄剛住到這個村莊裏，伊赫的姐姐伊戀弓回來了。

伊戀弓給伊赫帶了一件禮物。

伊家劍法的劍譜。

這是伊戀弓通過對家族的貢獻兌換出來的。

伊赫拿到劍譜。

這狗東西的笑聲直接突破天際，繞着整個村莊跑了整整三圈，然後傳家走向的狂奔，彷彿害怕村莊的百姓不知道他瘋了。

當時天色已黑，伊魄也被這個忽遠忽近的笑聲給嚇到了。

這是笑聲嗎？

哪個精神病人跑出來了。

惡魔般的笑聲籠罩了整個村莊，伊赫這個混賬高興地都快要哭出來了。

得到伊家劍法劍譜，伊赫廢寢忘食地練劍，每天要把伊家劍法練個數百遍。

一天三百遍。

一年就是一萬遍。

一套劍法練習一萬遍。

一把銹跡斑斑的古劍，磨礪一萬下也會鋥光瓦亮；一套劍法練習一萬遍，行雲流水是很正常的事情。

伊赫在劍法的悟性上就很高，冬雪給他很高的評價。

伊家劍法的入門劍訣本來就是鍛煉劍意的法門，伊赫在短短一年時間內練習一萬遍，劍意精純到了極致。

伊赫是將伊家劍法練到了第一層，而他的劍意早就到了第一層的巔峰，純粹到了無可比擬的境界。

若他保持這樣的勢頭五十年，即使聚華境的門檻再高，也會被他這份鍥而不捨的精神生生磨穿。

聚華境是原華師修鍊到第二道高聳的門檻，這道門檻比第一道要高聳數十倍。

先天天賦尊貴高傲，伊魄絕不可能妄自菲薄，但他很清楚，這個名叫伊赫的少年很強。

伊氏世族新生代第一劍，這個名號落在他身上，名正言順。

······

······

“你覺得伊魄這位大少爺能接住伊赫一劍嗎？”他不願意談論戰勝不戰勝，能頂住伊赫一劍就很了不起，反正他嘗試了一百遍都沒能頂住，那份令人不可抗拒的劍意無比鋒利。

“我真是不明白，伊赫為什麼盯着伊魄不放，就因為他是伊氏族長的親兒子？”真不覺得這場戰鬥能什麼懸念，伊魄怎麼可能贏。伊赫能一劍秒殺下位原初的原華師，原初與未定勢完全是兩個概念。

“我知道。伊赫把村子裏的人都給揍了一遍，唯獨沒有揍到他。無論是揍伊魄，還是被伊魄揍，伊赫必然要打這一架。”伊赫的戰鬥經驗怎麼積累出來的，無論打得過打不過都得打，在家族裏找打又死不了人，怕什麼！

伊魄與伊赫的戰鬥一觸即發。

伊赫左手握住那把軍用鐵劍的劍鞘，自有一股稚嫩的風範，這股風範還不成熟，卻是最良好的劍胚。

伊赫握住劍鞘的一剎那，一道劍意出現在這把劍鞘中，而且這把劍鞘中的劍意還在不停地積累孕育。

伊魄很清楚這是什麼招數。

伊家劍法的入門訣一共有三式。

拔劍式，縱劍式，回劍式。

拔劍式。

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

而拔劍式就是隱伏于波濤之內的龍，劍意積蓄到了一定的程度，宛如浩瀚汪洋，藏鋒在汪洋之中的巨龍即可飛騰在雲端之間，怒嘯九天。

伊赫施展的就是這一劍。

拔劍式。

一旦出劍，劍意就像是破空的龍影。

這一招是伊氏世族傳奇的一招，真正領悟拔劍式真諦的寥寥無幾。

據說拔劍式練到極致，積蓄起來的威能足以開天裂地，蓄積到極致的劍意破開劍鞘，宛如破開天地束縛的巨龍。

伊赫這一劍很強。

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接住這一劍。

伊魄也不一定能擋住，即使擋住也會受傷，這傷一定不會輕。

為了拯救冬雪，伊魄還不能受傷，受傷或許就意味着失敗。

伊魄該怎麼辦？

“戰鬥已經開始，你打算怎麼破我這一劍？”伊赫問道。

話音未落，秋風蕭瑟中居然帶起一道殘影。

伊赫感受到了威脅，還沒有來得及抽出劍，那道恐怖的威脅就會來臨。

這攻擊太快。

快的不可思議。

伊赫只能守！

從拔劍式到回劍式。

一手握着劍鞘，一手握着劍柄，伊赫抽出一截，把劍橫在胸口。

一個拳頭出現在這把劍鞘上，蘊含著九天雷霆之威。

這個拳頭還有些稚嫩，頗為可愛。

但是這個可愛的小拳頭裏蘊含著恐怖的殺傷力。

根本不像是一個小孩子的拳頭，更像是一位淵渟岳峙的老拳師。

這個拳頭又好似，一條龍，一條快到極致的神龍。

伊赫的回劍式根本沒有劍意加持，這個無比霸道的拳頭直接轟破回劍式的防禦。

回劍式破了。

入門劍訣最強的防禦劍招垮了。

那精純凝練的劍意被轟得七零八落。

伊赫重重的向著後方倒退。

在天空劃過一道長長的拋物線。

多虧回劍式保住了他的性命。

伊赫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胸口，嘴角溢出血液，眼神沒有絲毫失敗的落寞黯淡，如火炬般熊熊燃燒。

伊魄握着拳頭站在蕭瑟的秋風中，面不紅氣不喘，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山嶽，格外強大。

······

······

“我輸了，輸得心服口服。”伊赫道。

伊魄的思路很簡單。

我承認你的劍很厲害，拔劍式的威能很可怕。

你掌握了拔劍式的精髓，我承認你的劍出鞘后無比鋒利。

所以我讓你沒機會出鞘。

沒機會離開劍鞘的劍，胎死腹中的劍，伊魄輕鬆擊潰。

這場戰鬥的精髓就是快。

伊魄的拳頭完全與心念接軌，比伊赫拔劍式劍出鞘的速度還要快。

劍拔出一半，伊魄的拳頭已經到了。

伊赫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