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土地廟
王立和記得很清楚，那天夜裏，陳宣來找他閑聊，似如往常。可一陣劇痛過後，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到王立和再睜眼，他已經變成鬼了，陰風盪魂，讓他痛苦不已，此時什麼聖賢名言，傳世警句都被他拋入腦後，他唯一記得的就是疼痛，以及怨恨，哭求解脫而不得。
慢慢地，他感到有什麼東西牽引着他，似乎跟隨着能減輕痛苦。於是他順着冥冥中的感覺往前走。
最後疼痛慢慢減輕到了一個他能稍微忍受的程度，再回過神來，王立和發現自己站在土地廟前的廣場上，周圍黑壓壓的，都是村民們，都已經化為厲鬼。還不斷有村民迷茫地走過來。非人的怨恨和憤懣充斥在他們之中。村民們禁不住發出嘶吼，咬牙切齒地咀嚼那個名字，陳宣。
然後他們看到了陳宣，施施然地打開土地廟門，走了出來，笑着揮手致意。
不及村民憤怒爆發，一股勃然恐怖的威壓降臨，死死地將村民們摁了回去。有好些人扛不住威壓，跪伏於地，勉強站着的人也瑟瑟發抖，不敢直視他。
陳宣“切”了一聲，笑容不減，轉而向著黑洞洞的廟門口一躬身，開玩笑似的高呼：“請土地老爺。”
那是王立和第一次見到土地爺法體。樣貌和神像一致，但十分狼狽，一身血染的官袍，一步一頓，像個被架出來的木偶。臉上傷痕縱橫，滿是血污，面色十分僵硬，全然不復往日的慈和。
“請土地爺，賜下法旨！”
陳宣笑嘻嘻地對着土地爺一點頭，離開了廣場。從此王立和再也沒見過他。
土地爺開口了。他說陳宣是天上的仙人，來人間肆意遊玩。來到李子村后，村民和睦友好，讓他大為感動，決定賜下仙緣。可惜村民資質愚鈍，不堪造就。於是他以仙法幫村民們洗脫凡胎，再不惜仙力布下大陣，村民在此待上三個月即可重入輪迴，往生仙界。
這說辭實在滑稽可笑，只能拿來糊弄黃口小兒。
當下群情激憤，鬼嚎凄厲，大有嘯聚一方，四處為禍之勢。
然後所有村民都被土地爺壓制，各發放一個抵擋陰風的符咒后強行驅趕回家。也有人想離開村子，去找陳宣算賬，卻發現他們再也出不去了。白天，他們躲在陰影處逃避日光，晚上，他們痛苦地在鬼蜮中流竄，破壞着周圍的一切，又定下一個個無用的自救計策。很顯然，他們的一切動作都被土地爺鎮壓了。
日復一日，他們只能龜縮在自己的家中，一邊痛苦着，一邊詛咒着陳宣。
可慢慢的，怨恨也沒有了，村民們變得平和了不少，大多數人都相信了仙師施恩的說法，轉而盼望三月之期的到來。甚至連陳宣這個名字也沒人提起了。
“你懷疑村民的怨氣都被吸取了？”
“沒錯，甚至連記憶也是如此。已經有很多人開始淡忘以前的事了。呵呵，如果不是我把那勞什子陰風符咒扔了。我也會受影響。那些詩詞都得忘卻，這我可受不了。”
“就沒人和你一樣丟掉符咒嗎？”
“呵呵，他們說這是仙師顯靈，洗滌前塵。如果不是發現那些詩句要被遺忘，我也不會丟。陰風洗滌，何懼之有？”
段木緊皺眉頭，“縣城沒有發現端倪嗎？”
“投宿的路人本來就少，村子出事後都是土地爺出手，施加幻境，讓他們在村口熟睡一夜，遮掩過去。二來聽理安盟的幾個小友說，最近縣裏也不太平。唉，可惜了理安盟的幾位小友。”
段木又一抱拳，“謝老丈解惑，我又有什麼能做的。”
“隨我一起，搗毀土地廟！”
……
段木在田野里穿行。
不可否認的是，王立和也受到了影響。雖然意識還算清醒，但思維已經有些扭曲。不然之前段木在和屠夫大戰時，離這麼近的他也應該有所行動，不可能無動於衷。同時這人對詩詞看得極重，不知是本來如此，還是在漫長的痛苦與遺忘中被扭曲所致。
當然這只是些許細枝末節，眼下兩人聯手，目的是摧毀那陳宣的籌謀。他們只有一夜的時間，此夜過後，不管成功與否，王立和以及這一村鬼都得“解脫”。
而現在，段木站在田埂上，面前是一排排房屋。他背上背着一個包裹，裏面裝着被王立和保留下來，以前那些理安盟修行者的裝備法器。
“我是，火車王~”
段木掏出一把圓珠樣的東西，直接砸了出去。
圓珠四散破碎，爆出一簇簇火星，逢着鬼氣就燒，驚起許多惡鬼。
“走水了！”
“有生人！”
段木躲過群鬼抓撲，靈活地在周圍穿行，又一刀劈開一家窗戶，“快起來嗨！”
他躍上一戶鬼主人被他引出來的房屋，幾個縱躍后又跳到另幾家屋頂上。有幾隻鬼追到他的身後，他也不看，又掏了幾樣東西丟出去，這次又是一陣閃電，伴隨幾聲驚呼，被劈得焦黑的鬼村民們掉了下去。
“哈哈哈哈，和我一起跳房子吧。”
段木跳啊跳，最後鬼越積越多，也沒有房子可以跳了，只好落在一塊空地上。遠處早有幾鬼在等待，均怒氣勃發，青面獠牙，不似人形。
段木看着他們，開心地笑了。
他又回想起之前和村長的商議，“請你一定要在村裡製造混亂，干擾村長土地爺他們的視線，還有最重要的，激發起村民們的怨恨。我習讀理安盟留下的經書，有辦法喚醒他們，以了卻他們的心愿。不然此地佈置被破，這麼多惡鬼出村，即使只傷及一人，我也良心不安。”
“就如老丈所言”
……
段木斬退幾鬼，鬼村民越聚越多，迫於他的武力不敢上前。
遠處有一點紅光慢慢飄過來，而更遠處，據王立和所言，土地爺廟的方向，爆發出金紅交加的光芒。
段木看着此情此景，臉上笑容不變，又從背後包裹掏出一物來，做勢欲扔。
鬼村民急忙後退。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