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災后
目測積雪厚度有幾十米，這個高度已經能覆蓋不少房屋，落雪期間的降溫更是大概率引發凍災。
不，考慮到之前洪澇引發的暴雨，也許光憑暴雪就能輕易殺死絕大多數普通人。
一切都如005所言，若是沒有諾亞方舟，恐怕東大陸的絕大多數生靈都會在這等災害下滅絕。
葉召拿出旅集，將上一段解說的內容簡單概括一番——
“古吟於中心城內大開殺戒，原神明與星穹商會會長為其解釋世界真相，勸說其放過無辜的普通人。”
“古吟得知自身不幸皆來自於世界意識暗中操控，放棄向人族復仇，前往聖域大陸，意欲屠戮假神，滅殺世界意識。”
寫完這兩句主線事件，葉召心中又產生了些疑問。
雖然時間跨度有些長，但看情況，古吟應該是成功了。
按理說之後他就該和洛荷開始沒羞沒躁的生活，可為什麼世人都說他已死呢？
更關鍵的是，一名5階冠冕者，什麼人才有可能殺死他？
從已知情報來推斷，應該是洛荷殺了古吟，可這也太沒道理了些。
葉召不明所以，只好繼續看下去。
正巧這時一個人影跳出積雪，正是從聖域大陸歸來的古吟，只是他的臉色有些呆愣，似乎剛遭受了什麼打擊。
這時，解說彈出，為葉召解釋起來。
【始——
返回東大陸的古吟急着去確認世界意識所說的話是否真實，匆忙前往中心城。
在他擊殺了天災化身·暴雪之後，因近距離承受滿溢的天災概念，自己體內的世界之核開始運轉，自發地吸收附近這種未曾發展出來的“補品”。
一小部分暴雪概念被他的世界之核吸收，意料之外的變故令他遭到了由內而外的冰封，等他蘇醒時已經是三年後。
這段期間世界意識沒破壞掉外界的寒冰，而是靜候古吟消化完畢。
等到古吟破封而出，世界意識立刻表示他們雙方需要好好談一談。
考慮到再動手也只會讓自己陷入新一輪的吸收沉睡中，古吟默認了交談這件事。
隨後，世界意識聲稱，讓天災化身執掌神位並非祂的自私之舉，而是無奈選擇。
世界遭到吞噬者破壞，大陸各地平衡被打破，導致自然災害頻發，為了保證世界不被這些自然災害摧毀，祂才會凝聚出天災化身，靠神位的權柄壓制這些天災化身體內的失控災害。
世界意識告訴他，殺戮天災化身不僅會導致東大陸出現世界性天災，還會導致暴雪災害的失控，讓世界永遠籠罩在無止盡的暴雪當中，遲早有一日會導致所有生物死亡。
古吟不為所動，告知世界意識，星穹商會的會長和原神明已經打造出諾亞方舟，祂所說的情況不會出現。
世界意識卻果斷否認，說星穹商會的會長只是想要奪取自己體內的世界之核，憑此成為世界之主，所謂的方舟根本不存在。
祂明確表示，此前祂與星穹商會曾是聯手對抗吞噬者的同伴，但現在因為寰宇星河破損更加嚴重，商會會長005帶着一眾寰宇星河的遺民逃離到這片世界。
005等人想要東山再起，所以才會暗中與那些原來的神明聯手，試圖滅殺自己這個為世界存續費心費力的世界意識，就連世界被一分為五都是他們的“傑作”。
聽到世界意識一下子把所有問題都推給005與原神明，古吟當時便心生疑慮。
因為靠着奇迹冠冕的效果，他發現世界意識的話語大多數都是真話，只是有所隱瞞。
隱瞞一些必要信息可以用事實誤導他人，可若是祂所言非虛，那東大陸……
世界意識見他心中搖擺不定，便建議他先回去看看，等他確認了一切，自然會明白，005等人才是罪魁禍首，他們只是想要利用他這位5階冠冕者而已。
古吟心中並不相信，005等人的可信度已經通過奇迹冠冕證實，比起世界意識，他更願意相信身為“人”的005一方，但……
萬一是真的呢？
他顧不得擊殺世界意識，順着來時的傳送陣原路返回。
暴雪依然在肆虐，古吟憑藉體內掌握的暴雪概念，暫時止住了大片區域的風雪。
無數積雪與風暴被他體內的小世界吸收封存，大地上的雪線飛速降低，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陣猛烈的雪龍捲。
古吟沒有在意自己已經成為新一任的暴雪天災化身，只是全速來到了中心城。
原先壯麗宏偉的城市早已遭到積雪掩埋，只有直插雲霄的魔塔與高空中的交通管道逃過一劫。
城中上空有一個佔地約莫百萬平方千米的飛行城市——天穹之國。
看着顯露出原型，而且再難感受到空間壓縮波動的天穹之國，古吟臉色複雜。
人造國度還在運轉，裏面充滿了生靈氣息。
世界並沒有生機滅絕，可……所有人本應在諾亞方舟內。
現在，那個救世的方舟在哪？
最壞的情況出現在眼前，古吟心頭宛如壓了一塊重石，令人發慌。
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屠戮一整座城的普通人。
因為那不過是數萬、數十萬的生命。
可若是沒有諾亞方舟，腳下這種規模的積雪形成過程中，會有多少人死去？
最少也是數億！
若是全大陸三年都在不停歇地被暴雪肆虐，那麼這個數字，甚至拔高到數十億以上。
他心中不停地對自己說著：沒事的，機械神教與魔塔的能量運用技術已經十分超前，即便是全球性暴風雪降臨，他們也能實現自給自足，不會有多少人死亡的……
事實如他所想，以天穹之國與魔塔的技術，實現完美的能量循環並不是問題。
可無論是多麼超前的技術，都不可能憑空產生能量，兩座建築能供養的人數十分有限。
天穹之國內只有幾百萬人，魔塔因為內部存在一個小世界，所以能供養近千萬人，但僅此而已了。
全大陸的人口總數在百億以上，就算兩個組織能供養一千多萬人，對於整個世界也是杯水車薪。
其餘人呢？
古吟落在天穹之國的金屬地面上。
往日戒備森嚴的機械神教總部，這回卻反常地沒有對非法入侵產生反應。
他沿着結霜的街道行走了一陣子。
幾名臉色還算紅潤的青年跑來，他們穿着統一的制服，拿着無鞘的武器，似乎是現在天穹之國的衛隊。
為首的青年舉起武器指着他，身體不住地打顫：“停下，你是什麼人？”
明明是質問，語氣中卻只有惶恐。
幾名4階的年輕人，在以往的世界上，只是冒險者中剛脫離菜鳥的水平，現在竟然能在天穹之國擔任衛兵了？
古吟一時呆在了原地，和對面的幾名青年遙遙相望。
幾名青年迫於他周身的雪龍捲，不敢靠近，只是將冷得打顫的手臂舉起，死死地盯着這位不速之客。
雙方僵持着，似乎永無盡頭。
直到一道有些印象的女聲響起：“是……古吟大人嗎？”
古吟看向聲源處，那裏正站着一位憔悴的精靈少女——花羽涅。
三年前不過5階的少女已經達到了7階，這個速度對精靈族來說簡直匪夷所思。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還活着。
古吟鬆了口氣。
原先還擔憂遠在精靈領土的花靈魚一家會不會出事，現在看到安然無恙的花羽涅，他就放心了。
雖然氣色不太好，雖然身上有不少抓痕，雖然她整個人都散發著麻木的氣息，但……活着就好啊。
古吟停止吸收天地間的暴雪災害，天空中再度砸下數不盡的雪花，勢頭相較曾經有所舒緩。
他一瞬間穿過百米距離，來到瘦削的少女面前，勉強笑道：“是我，你怎麼會在這裏？”
花羽涅呆愣了好幾秒，才給予他答覆：“下雪了，森林內的食物越來越少，世界各地都在鬧飢荒，自稱星穹商會的人們在大陸上救助災民，我快餓死的時候被他們帶到了這裏。”
幾句話，將三年的遭遇盡數概括。
古吟卻注意到了她的用詞有些不對，立刻抓着她的肩膀問道：“那靈魚呢，你媽媽呢？”
花羽涅依然一副獃滯的表情，聲音毫無起伏：“靈魚出去找食物，被同村人殺了燉湯，媽媽和我去找他，被那些人發現，媽媽救了我，也被他們殺了吃掉，我往村外跑，被星穹商會的人救下。”
古吟難以置信地退後了兩步，低聲喃喃：“怎麼會……”
那個活潑的孩子已經死了，還是被當做吃掉這種最令人膽寒的死法？
連精靈族這種習慣大量儲存糧食的種族，連他們都開始同類相食，其餘種族只會更加不堪。
類似的情況是否已經在大陸各地上演過許多遍，以至於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了？
飢荒的成因是從未斷絕的暴雪，暴雪的成因是他擊殺了對應的天災化身。
換言之，大陸上的無數同類相食慘劇，應該全部歸咎於自己頭上。
古吟還沉浸在驚人的事實當中，備受打擊。
面前的花羽涅突然笑起來，開始不停抓撓自己的纖細胳膊，在上面留下無數血痕。
古吟連忙抓住她的手，皺眉喝道：“快住手，你做什麼？”
花羽涅一愣，隨後再次展顏一笑：“沒事的，靈魚，姐姐境界比你高，再生很快，這點小傷很快就好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再吃肉絲了吧？”
少女將血痕累累的手臂放到古吟嘴上，笑道：“沒關係的，那你就直接吃吧。”
古吟如遭重擊，手臂顫抖着。
花羽涅歪着頭，有些寵溺地說道：“不餓嗎？可現在不是挑食的時候啊，吃飽了才能有力氣，乖，張開嘴，姐姐喂你。”
說著，她狠狠地一口咬在自己手臂上，用力一撕。
血淋淋的肉塊被她拿在手裏，落到地面，點綴出許多血色梅花。
花羽涅不知疼痛地將肉塊放到古吟嘴邊，痴傻般笑着：“來，張嘴，啊~。”
古吟輕輕抓住她的手腕，將再生的加護複製到她身上。
少女深可見骨的傷口飛速復原。
她看着自己恢復如初的手臂，驚喜開口：“靈魚你看，我們有吃不完的食……”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古吟緊緊抱住。
“羽涅，別這樣，已經……沒事了。”
少女感受着身體四處傳來的溫暖觸感，愣在原地。
她抬起頭，有些恍然地低喃：“哦，原來是古吟大人啊，是了，靈魚早就死了……”
她臉頰顫抖，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流淌，重複了一句：“是了，他們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