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幸福始於懷疑的終止

芙沒有心機。與芙接觸一個星期後，我就覺察到，芙竟然毫無心機。我們之間相互吸引，也正因為我們兩個人性格中的共同點：我們都沒有心機。芙像倒豆子般，將她所有的事都告訴了我，而且不止一遍。我自認為記憶力還行，跟人說過的事，一般不會說第二遍。當我意識到某件事已經說了一遍后，我會立即打住。

“好吧，這事我好像已經說過了。”我說道，“那就不重複了。”

芙沒有心機，所有的事都寫在臉上。但我知道芙心事重重。芙的心事重重，是承受不了任何一件未完的事。要是有某件事掛在心上，芙會一整夜都睡不着。關於這個性格特徵，芙跟過去的我一模一樣。有時候，我很想跟芙說，我們之間相互吸引，肯定是因為性格中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可我就是沒能把這話說出來。不過，那是之前了，現在的我不是這樣。不過，因為我經歷過那種性格，所以，我看得出來芙的困惑。可既然芙不願意說，自有她的道理，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芙試着跟我提起過，她很有可能要離開這裏，到別的地方去。她說了個地點，我差了地圖，距離我們好幾百公里。

“你會去看我么？”芙問。

我沒有回答。我不想回答。如果要我回答，我會說，無所謂了。兩個人一旦分開，這段感情就要結束。我不想拖泥帶水。我也不能忍受異地戀。

因為我的沉默，芙甚至有些生氣。

“你根本不在乎這段感情。”芙說。

可第二天，芙再也不提她要去某個地方的事了。我感到詫異。要是芙再次問我，會不會去那個遙遠的地方看她，為了安慰她，也是為了說一個她願意聽到的回答，我會立即明確無誤地告訴她：會，我得了空就去看你。在你上班的那個地方，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愉快地相處。然而，芙沒有給我這個機會。這就印證了我的猜想：芙並不是真心想讓我去那個地方看她，或許她是在試探我。

“你不是說要去那裏么？”我問。

“哦，不去了。”芙冷冷地回答道。

芙的心裏藏着秘密，臉上卻表現出心中有事。芙說她心中不安，因為她要離開這裏去遠方。她怕一旦跟我分開，我們之間也就結束了。她說她捨不得我。於是，立即想到芙過去的戀情，不論是哪一段，都是兩個人分開后，感情慢慢地淡了。不管芙如何留戀和不舍，那些感情都那樣無可奈何地結束了。

我還記得我們臨時分開七天，芙從外地回來，熱情的芙忽然變得冷淡，催促我將衣服收拾好，帶回自己地方去。我詫異於芙的冷淡。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升溫了，沒想到芙卻漸漸地要將我推開了。我明顯感受到了她的冷落。我無可奈何地想到，我們之間果然要結束了。儘管捨不得，可我還是要接受這個結果。這似乎印證了我剛開始的判斷：我們之間不會持續太久，要及時行樂，享受每一刻。

我經受了考驗。在第三天或是第四天，芙提議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因為她想要靜一靜，好好想想。她說她要冷靜一下，做個決定。她的意思當然是要不要結束上一段戀情，跟我開始。我把這話記在心裏了。

第二天早晨，芙很早就爬起來，給我煮了麵條。芙的熱情讓我不知所措。我像是一隻被遺忘了很久的孤獨的鳥，忽然受到熱情的招待，竟然懷疑自己是否配得上這份深情了。我神情頹然地吃着麵條，受寵若驚。心情低落，自然食欲不振。昨天晚上芙說的話，還在我腦海中盤旋。

“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到廟裏去修行。”我帶着委屈，說了這樣的話。

芙聽了我這話，一臉的茫然。她不知道我想表達什麼。昨天晚上的話，她多半忘了，可我卻給記住了。吃完早餐麵條，我收拾好衣服，轉身要離開。

“衣服留下來，我幫你洗。”芙說。

“不，不用了，我自己洗吧。”我的語氣中有些憤怒。

我心想，你昨天晚上說的，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你要好好想一想，你忘了嗎？我實在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這樣的事，不止一次。在芙拒絕跟我親密的那三天裏，我飽受情緒的困擾，一度煎熬到要跟芙徹底斷絕，從別的女人那裏尋找慰藉。我憤怒而失望地收拾衣服，奪門而出。我一次次發誓，再也不來了。我自問：我為什麼要來自取其辱呢？

到了那個月的中旬，芙似乎想通了，又願意跟我有親密關係了。而且，芙主動起來。在我不想的時候，芙主動提出來要。我勸芙注意身體。芙說沒事。

“我沒事。”芙說。

那個月中旬快要結束時，有一天晚上，芙說她要出去一下。自下午四點多到晚上十一點，芙沒有任何消息。我也忍住不給芙發消息。到了十一點鐘，芙打來電話，要我過去。我已經和衣躺下了。

“我先睡了，今天晚上就不過去了。”我說。

“那我過來？”

“你不要來。”

“那你過來。”

“我不想來。”

“你不來，我就過來了。”

“我這裏環境不好，床小，擁擠，不合適。”我說，“那麼，我還是過去吧。”

芙在半路某家燒烤店等我。她已經將燒烤點好了。我去到那家燒烤店，看見芙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坐在凳子上，眼睛盯着手機看。

我冷冷地看着芙，猜想這幾個小時裏她都幹了些什麼。我內心像是大海翻了船，嘴裏毫無滋味。我根本就不想吃燒烤。果然，芙告訴我，這段時間她去見那個男人了。他們相處了一會兒。那個男人給了她一些錢。她在那裏買了一雙鞋。

我腦補着他們見面的情景，他們可能做的那些事。芙盡量淡化他們見面的事，而我卻因為這事對芙心生芥蒂。我覺得芙離我很遠。而我，也沒了接近她的意願。

一起回去的路上，我聽芙說著她的事，基本上沒有聽進去。我離芙有一段距離，也不再試圖牽她的手或是摟她的腰。我們一起躺下時，我也沒有跟她親密的慾望。我跟芙之間，隔着一小段距離，各睡各的。芙或許試圖跟我親近，但我背對着她，試圖讓自己睡過去。我很痛苦。我被芙的這種行為深深地傷害了。

我被自己的懷疑和猜測折磨的筋疲力盡，想睡卻睡不着。我的內心想波瀾起伏的大海一樣無法平靜。我知道，我已經將自己捲入了情感的深淵。這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不想這樣。我的腦子除了痛苦、懊惱之外，再不能想別的事。

我要如何逃離這個深淵呢？

那個月中旬的尾聲，芙再一次輾轉反側后，終於告訴了我一件她一直在謀划的事：她就要出國了，或許要跟我永遠分開，但她捨不得我；上次是她最後一次跟那男人見面，算是最後的道別。

“哦。”我算是理解了為什麼芙會搖擺不定，又徹夜難眠。她要出國了，我們不得不分開。她捨不得我——也許是真話吧。

“不過，也沒必要這樣。你要是心裏不安，可以直接說出來。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分開了，就各自安好。”我說，“我希望這樣子。”

我不知道能不能給芙長久相處下去。我只知道，每天晚上睡在芙身邊的人是我。除此之外，我不做它想。剛開始我需要刻意訓練。漸漸地，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再也不做任何猜測。芙就是這樣，讓我改變了想法。這也是我在這段關係裏的最大收穫。我也越發相信，投入一段感情中，性情會被重塑。不要害怕，不要猜測，不要懷疑，不要多想，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就這樣。

我就是這樣，終止了內心的猜疑，打開了幸福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