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被小瞧的十四歲
幻覺，從四周襲來。
不明白是哪些環境引發的動靜導致潛意識的恐懼被晃醒。
一開始還清醒，萬青他知道那雷只會出現一次，但是，潛意識在腦海中踴躍起來。
於是，暴雷的震響一遍遍在腦海里被那些意識複述，從一小片意識陷入驚懼，到傳響整個腦海的震恐，直接影響到了清醒的意識，一瞬間就失去了行動力，也丟失了意識。
腦子裏全是雷暴，夾雜着深水的嘯，暴雨的碎裂，那是幻聽；場地上開始滲出海水，天空漆黑一團，四周出現巨輪，無言地逼近，壓迫感驟臨，那是幻視；鼻腔里充斥着海水嗆着的味道，失控、窒息。
五感盡失，在驚慌里，最後一片清醒意識的凈土向整個腦海進行災難廣播——我們成廢人了。
也許是施術太頻繁，是精神熵下降的後果……也許是環境導致的突發現象，恐懼症精神患者怕雷不是罕見事……或許也可能是和龐大的怪物人偶互動得太久、積累的焦慮太多，然後恰好爆發在這一刻。或許都有可能。
瑞麟·細剎震驚的看着這一切。
他知道，一直以來的主心骨也有倒下的那一刻，而那一刻來了。
接下來誰能接過他的雄心，帶大家勝利的雄心？
一道巨影趁虛襲向遊人青隊長的體干，他的腳不由自主地行動起來，其他人也是一樣，從驚異中回過神了，但只有自己離他最近。
他拉緊遊人青隊長蹲着的領子，那身堅硬的盔甲邊沿割着自己的指頭，但他咬牙硬提力氣，隨着呲牙的拖曳聲，他將遊人青隊長狠狠地拉出來。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此時這場演習才剛剛渡過十輪而已……
這意味着，失敗……
“停！！”昆德及時出言制止怪物人偶。
怪物人偶馬上聽從，停止動作。
“遊人青！”
“青！”
“青哥！”
“萬青！”
對遊人青隊長的不同稱呼在這個簇擁起來的小圈裏一片混亂，但都沒有達到效果。
遊人青隊長嘴角流出白沫，情況似乎還在惡化，細剎心急不已。
高大的影子逼近，是昆德大師皺着眉毛來了，他出現，摸隊長的額頭，又把了把他的脈搏。
“他沒事。”昆德大師冷靜地總結他的判斷，“我用覺息觀察了他全身的新陳代謝，他的身體沒有大礙，但是腦袋裏的代謝一片混沌，但正在恢復秩序，他需要時間好好睡一覺去。”
“那參加狩獵任務……”細剎抬頭注視昆德大師，滿臉急切。
米米婭姐瞪着自己，“遊人青都這副樣子了，怎麼還在意任務？快，”然後他轉頭看向文澤，“我們帶他退下去休息！”
“可是……”細剎的聲音越來越小，沒有繼續說下去，好像任何人都可以打斷他說話。
因為自己只有十四歲。
就因為自己只有十四歲？
文澤、志勇、吉野三人沒有說話，他們無言地看了細剎一眼，然後打開水壺，準備餵給萬青。
細剎接過眼神，從隊伍每個人的眼裏他看見了無力。
他緩緩走開一段距離，從盔甲下的腰包取出一支圓身的鐵塤，這支鐵塤用了很久，因為上面磨斑甚多。
吁吁吁吁——
短促的損聲似乎在呼喚着什麼，一頭翼龍從前線營地騰空離開。
昆德大師拍着每個人的肩膀后，發言：“都回去休息吧……我宣佈，這次對峙演習你們落後了。”
“不公平。”細剎開始時聲音還很細小。
“嗯？”昆德沒有聽清，“細剎？”
“不公平。”細剎站起來，同時高抬起頭顱，直視着那如山川一般地橫亘在顱頂的昆德。
“你們的演習已經結束了。”昆德大師冷冷地說完，轉身離開了。
細剎開始咬牙切齒。果然，【西進會】的大人們就該是這個反應，完完全全地漠視自己的任何意見，哪怕自己也是他們的成員。
同耀氏族的教官們湊在一起討論不止，細剎看到同耀胡攀身後跟着一批人，他們走過來，目光在隊長的臉上定格了兩秒，便也離開了。
昆德走了一段距離，沒有走遠，他回頭看着演習場上不願意離開的那七個年輕人。
“你的目的達成了。”如黎加加不知神惡魔時候出現在了昆德的身邊。
“老實說，我有點慚愧。”昆德大師苦笑。
如黎加加問起來：“細剎到最後都沒有提出‘不可干涉’，你是怎麼猜到的？”
“細剎從小不愛與人紛爭，所以總被強壯孩子碾着跑，村裏的每家每戶他都跑去躲過，我是知道的，”昆德大師答，“還有個壞毛病，他喜歡到處亂跑，偷偷混着隊伍里一起去了西邊，還總偷偷使用翼龍，到處打聽新鮮事。他和以前的瑞麟仄黎一模一樣，總打聽那些下落不明的族人。若是‘人質義務’要履行，不讓他去任何地方的話，還不如鋸了他的腿。”
“呵，一個軟弱的孩子，”如黎加加聽明白了，“和他接觸不多，但我是這麼評價他的，軟聲軟氣的孩子不堪大用。讓他來【西進會】里，根本是因為大家長想拉攏細木。”
昆德大師輕輕點頭，“我也聽細木提起過，他恨鐵不成鋼，沒想到那一天真鋸開那小子的腿了。”
太陽快要落山。
在演習場，細剎看到母親靠近來。
“細剎……來，回來吃飯……我就說過了，你沒有進入【西進會】的能力，打獵也不適合你，以後那些事情我們不要再摻合，千萬別像你爸爸那樣盲打莽撞的，孩子……”媽媽的聲音叨個不停，“你答應我的，去打獵的想法如果這一季節沒被正式選上職業獵人，就再也不要去冒險了，在村子裏好好種稻子吧，媽媽擔心你，這是為你好的啊。”
但每句話都是針，一點點地扎進來，忍住自己不去咆哮的最後一道堤，在一點點被詞句毀壞。
「可我，已經是【魁首】了啊。」細剎心間心聲激蕩。
黃昏的斜陽中，場地外，一個殘疾的斷臂老男人從前線營地的方向正向他小奔而來。那是借給他現在這一身裝備的人，老教頭豪格的哥哥，深淵前線營地野區補給航線的執掌人——豪捫。
他一臉和藹地走來，打斷了媽媽的叨叨不絕，重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輸了？”
“嗯。”細剎說完，一種委屈的感覺暴發出了眼眶，他狠力地去擦。
“男人，好好給我狩獵去啊！”豪捫老叔大力踢自己，“哭什麼？沒用！”
“就是你們這些混蛋！挑唆他去送命！”細剎的母親面色從溫情眨眼變得兇狠。
“潑婆娘，你懂什麼？”豪捫老叔不以為意，“這小子……我能在他身上，看見當年大家長的影子，誰說他不適合打獵？”
“你再教唆試試？！”細剎母親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