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妖王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歌管樓台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
蘇子瞻文人歷世,筆墨下盡顯花樓盛態,讓後世文文暢憶難忘。
如今這春宵樓更加氣勢恢宏,壯大無比。原來此處本為貪書樓,莘莘學子之所在,後來生意蕭索,老闆便改為舞技管樂之地,倒也賺得盆滿缽滿。
下午時分,不知從哪裏冒出個裸背莽漢,大刀在春宵樓前上下翻飛。直到子時,除了這虎背熊腰漢子所認識得十幾個外鄉人外,再無旁人進去。
更有膽子肥的,喝了兩斤黃湯,來尋釁滋事,被那大漢打得連滾帶爬,哭天喊地,落荒而逃。
圍觀之眾,多達數百人,聲音嘈雜。那大漢舞動砍刀,盡顯跋扈之容,連聲謾罵,傲慢無比。
李憐撥開人群,怒斥一聲,翻飛而上,立於人前,火往上沖。
“你的大鐵片有多硬?就敢欺行霸市,隨意辱罵。”
那大漢大步流星上前,半點也不擔心對方暗施毒手,李憐倒是心中一驚,微感詭異。
上下打量李憐一番,呵呵笑道:“倒是個人物,有些英雄氣概。老子外號‘展翅騰飛背撩鷹’,大名展大柱。祁連八虎的名號想必小英雄也知道,就請行個方便,別找一些沒由頭的事情,小心惹火燒身,自招其禍。”
李憐見他先禮後兵,雖然知道對方惡跡斑斑,卻也不好張狂發難,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孤島李憐,鄉野之人,淺薄粗識,不知道英雄名號,萬望見諒。你們是不是在樓上扣着些人?”
此話一出,春宵樓里飄出兩個中年人,快如閃電,連李憐在心中都佩服他們二人的輕功身法,高深奧妙。
鷹鉤鼻的人打量一番,冷然問道:“你和樓里的人什麼關係?你又怎知樓里的人被我們抓住的?”
另外一個中年漢子目露凶光,掏出三節鞭,附和道:“快說!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李憐望向那小乞丐,見他眼神中無限悲傷,又見對方狂妄至極,也不解釋,自顧自揎拳裸臂,作勢要打。
展翅騰飛背撩鷹先自發怒,大吼一聲,衝上前來道:“老子覺得你相貌堂堂,並非宵小,卻原來看走了眼,你是個無恥………………。”
“小心他暗器!”人群中有人大喊一聲,貌似是那小乞童。
李憐驚愕,運動“明玉神功”離地二尺,足下地面微微顯出凸包,青磚當即碎裂,運氣周身,一掌拍去。
鷹鉤鼻之人嘿嘿發笑,踏着常見的八宮步伐,伸手拽開展翅騰飛背撩鷹,“小毛賊,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悲風十里無骨掌。”雙掌交錯,進身襲上,化道白光而去。
“啪”地一聲,精光耀眼,眾人遮擋雙目。
再睜開時,但見鷹鉤鼻之人呈現出狗吃屎的模樣,眾人捧腹大笑。
被狼狽扶起,展翅騰飛背撩鷹怪叫一聲,正欲上前,三節鞭之人撞開前者,“如此小賊,無須展兄弟出手。”
三節鞭之人手腕抖動,隨機化作一根鐵棍,再一抖又成為了三節鞭,“文家神鞭,歷盡百世錘鍊,小心提防,不然就要喪命當場。”
李憐見他竟將鞭法中變化之能先演示出來,心中不覺暗暗佩服這人,所以並不願讓他當面出醜,是以招式柔和,並無殺招。
二人場中翻轉騰挪,鬥了四十回合,三節鞭之人施展“皮天嬉地”下節鞭襲肘,上節鞭撒手背甩,呼呼帶風。
人群中一老漢突然前跌,正中甩鞭,當即身亡。
三節鞭之人正要去查看那老漢,人群中有童音怪叫道:“殺人了,殺人了!”
隨機當場大亂,百十號人向三節鞭之人沖打。
李憐隨波逐流,被人群推到樓內,但見西面牆壁邊有十多個木凳,上面捆綁着女子。
她們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目光無神,慘不忍睹。但見有人前來,她們發了瘋地亂叫,“我要回家。讓我去死,我不想活了……我要和牛魔王結婚!畜生!”
眾人上前救護,十多名歌姬這才心神稍安,不再狂躁。眾人拿着犁頭鐵器,惡狠狠指着通往後院道路上,站立的一男一女。
男的光風霽月,眼如岩電,年齡約莫二十五上下,給人一種泰然的感覺。
寶劍在手,正氣凌然,向眾人問道:“你們主事何人?我叫李淳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被這一聲質問,眾多村名當時便慫了,有的人甚至濕了褲子。
李淳嚴復問一遍,眾人大都報以“自掃門前雪”的心態,不敢作聲,卻將目光齊刷刷投向李憐。
“孤島李憐,卻不怕你們祁連八虎!”
言辭震震,目光如電。
李淳嚴道:“好個不怕,倒是個人物,可惜替邪祟賣命,枉穿人皮。”
“你在胡扯八道些什麼,出手吧!”
李淳嚴忽然轉向身後,異獸低鳴之聲漸漸響起,膽小人大都藉此時逃離。其中一個虎背熊腰大漢的理由尤為奇葩,“我家母豬懷孕了,我得去照顧,不然被旁的小毛賊偷了去,那就大事不妙。”
李淳嚴身側之人,是個矮胖小姑娘,雙唇厚重又略微往外翻着,惹得幾個小童嘲笑。正巧有個瘋子上前,指指點點,口言污穢。
“狗叫什麼?”小姑娘把皮鞭一抖動,那瘋子吃疼亂吼亂叫,向外狂奔,正巧踩着釘耙,一命嗚呼。
李憐勃然變色,怒然道:“欺負手無寸鐵之人,不算本事,來欺負我,看看你父母怎麼教育的你,像是個沒娘養的。”
李憐說完,心中萬分後悔,但見那小姑娘舉軟鞭便來,氣勢洶洶,宛如孤狼下羊群,“本姑娘乃曲江闞氏,家傳深厚,來鬥鬥你這無恥狂徒。”
鞭之技巧,非柔非剛,李憐心中暫時沒有辦法,只同她周旋。
旁邊鄉村愚夫又在旁說些不三不四的言論,闞姑娘越發兇悍,招式凌厲。
後院那怪聲漸漸消失不見,傳出來一個極其蒼老無助的聲音。也許你沒有見過這個說話的人,但你若能聽到他的聲音,那你就應給明白他是一個好人了。縱然惡徒,面對這聲音,也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已然壓不住了,當值此關頭,只有捨命向博了,我們祁連八虎為天地除害,至死不改。”
李淳嚴默默低頭,身外三人也默默低頭,闞姑娘雖然招式比試,眼眶中卻也流出眼淚。
那小乞丐來回在李憐身旁喊叫,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李憐耳朵變成了個花瓶,中看不中用。
“道心壓魔大陣!”
院落內傳出這個聲音,金色光芒也從內閃出,李淳嚴目光堅定“道心壓摸大陣”見他單膝離地,合指指天,金色光芒便和他合二為一,源源不斷向院落內傳送能量。
不光如此,樓外展翅騰飛背撩鷹三人也做出李淳嚴的模樣,能量穿過前廳,至抵後院。
“甘老大!”李淳嚴向內吼道,“我本孤兒,蒙您老收養,今日死於魔手,我已心滿意足,無愧於我的親生父母。”
院落內那蒼老聲音道:“你父親文章斐然,大筆一揮即是佳作,當地秀才典範。你母親更是大家閨秀,出淤泥而不染的女中豪傑。他們臨終所託,我只能言盡於此。她們在天之靈,必然感到無限欣慰。”
李憐整個人彷彿被雷給劈到了,在一瞬之間都愣住當場,淡然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闞姑娘正金雞獨立,雙目望向房梁,頹然道:“我們是誰已無關緊要。道心壓魔一經施展,施術者必然遭到反噬。
李憐一顆心如掉冰窟,涼了半截。
人群中那小乞童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自顧自搖頭晃腦,突然暗暗發出一招。
招式到出,金光變成黑色,向無辜村民襲擊。
“他們要是施展出最卑鄙最無恥的邪惡陣法,看來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英雄你
快逃跑,別管我們。”
李憐向他笑了笑,摸着他的腦袋說到:“你們快走,我來對付他們。”
“你真的願意對付他們這幫邪惡勢力?”
李憐展動功法阻擋邪惡金光,報以肯定的微笑。
那孩童跺跺腳,咬咬牙,顯示出異常為難的表情。謹慎從懷中掏出一個藍色小藥丸,小聲說到:“這是我主人家的秘制神葯鐵人丹藥,吃了能在一炷香的世間內,將功法提至兩倍還要多。本不外傳,今日事態險峻,你就暫時先吃一顆對付邪祟。”
李憐當即吞入腹中,但見連接後院的窄門炸裂,灰塵鋪天蓋地,當地百姓也已跑完。
“天下竟有此葯,果然玄妙。”李憐心中思索,展動功法,暗暗吃驚。
於灰塵濃霧之中,展動八九玄功的“追雲拿月”彎膝縮背,蓄勢而發。
煙霧已散落,但見三個人緊緊貼着一個奇異怪獸。那怪獸四足非足,三首非首,三口非口,實在怪異萬分。
為首之人白髯如戟插,雖然雞皮鶴髮,殘燭之年,兩顆眼睛卻虎虎生金,光彩逼人。
不是旁人,這人正是正是甘老大!
他望見李憐所施展的功法,心中大吃一驚,自付道:“八九玄功乃天地至聖至明之功,邪祟狂輩自然學他不得。他學會這種驚世駭俗的功法來之不易,絕不能傷害他。”
甘老大心念電轉,悄然撤去八成功力,“我心光明,已無贅言!”
比試之下,李憐驟然吃驚,雖然吃了神葯,自己仍然被撞飛。
口吐鮮血,周身疼痛,像一條癩皮狗一樣躺在地上,身子像蚯蚓一樣蠕動。
“轟轟!轟轟!”
那頭奇異怪獸正撕咬周遭物件,暴虐非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先那個小乞童,此刻衣着鮮艷,無比自豪的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用舌頭舔着匕首最為鋒利的地方,一副極度享受舒暢的感覺。
“天空九聲巨響,秦咎閃亮登場。李憐,你好,我真實的身份是秦檜門九公子,很高興認識你。”
闞姑娘躺在地上呻吟道:“小妖王,你不得好死。”
九公子來了興緻,徑直走到她面前,把匕首在她臉上來回晃動,“你難道不是小妖女嗎?大爺我就說了兩句你屁股大,就吐我口水,你現在卻反過來說我是妖王,難道天下的道理就是這樣的嗎?”
匕首已緩緩插進了闞姑娘的胸口,“我不喜歡殺人,因為血沾到衣服上就不好洗,娘親會生氣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用這把匕首嗎?因為我娘能看見,她死在我懷裏的時候,我的這把匕首就是這樣插進她的心口的哈哈哈。”
李憐嚇得目瞪口呆,他從未見過天底下有這樣弒殺成性的人。
九公子掏出一個口袋,把那怪獸竟然收到其中,慢慢欣賞着眼前自己的得意之作。
“畜牲,你不得好死,你們全家都不得好死。”甘老大依靠在牆壁旁,怒不可遏地痛罵著。
九公子緩緩向他走去,那模樣好像一個天底下最乖巧地孫子,朝自己地爺爺走去,“我姐姐結婚當日,我那個傻子姐夫說要進婚房看寶貝。我也要看寶貝,姐姐說我胡鬧。我依然用這把匕首插入她的心窩。”
“我是她的親弟弟,為什麼寶貝給別人看,我這個弟弟反而看不到呢?她不死還有天理嗎?我說的對嗎?親愛的老爺爺?“
九公子歇斯底里地狂喊着,彷彿天地都被他撕碎了似的,再也拼湊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