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三個老嫗
他只唱了兩句,便閉上了嘴巴。
其實,他那不屬於唱,更像是於狂吼。
兩個人四隻腳,不難聽出是西面發出來的。每一步都清晰可辨,顯然來人練功普武。何謂“普武”,就是普通人練習的武功。
韓未明的眉毛四周微微蹙着,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擔憂。
他看見盛冰絜臉上得意的笑容,內心中猶如一隻腳踏入冰窟窿里一樣。
百步以外、五十步以外,如此距離仍然未有兵器的聲響,來者必然是花派門徒。
唯有花派人酷愛兩個人同行,她們一般下山離宮從不配劍,除非特殊親況,自然而然要特殊對待了。
來者是兩個微微佝僂着身軀的老太婆,正是軒離宮主常玉狸、遙陌宮主穀梁小月二人。
二人走上前,把四個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還要大,打量着韓未明。穀梁宮主臉色露出驚訝,說道:“常老姐,你覺着咱們的師姐是為了培養新秀故意相讓,還是她真的被一個八九歲的小童子給困住了。”
常玉狸終於不在瞧着韓未明了,對着盛老宮主說道:“看到她這副表情,我不相信後者都不行了。動手吧!”
穀梁小月踢踢腿、擺動着胳膊說道:“毛娃娃,來嘗嘗我的天絕掌吧!”
韓未明的心比冰窟窿還要涼,那是鑽心的、刺骨的涼。把他丟到大海里他也不相信眼前的事實,但他不得不把自己從夢境中拽出,心如死灰般面對着這個場景。
盛老宮主忽然發話了,她說道:“等,要等一個人。”
韓未明彷彿抓到了一根救稻草一樣,激動的說道:
“沒錯,要等那個人。必須要等,縱使天崩地裂也得等下去。”
穀梁小月無奈的垂首,嘆了口氣說道:“假使你不是花派掌門,今日情景又大會不同。”
常玉狸興緻盎然,問道:
“那又怎講呢!”
“怎講!”穀梁小月重複着,她找到一個磐石,坐在了上面,向常玉狸揮着手。
就這樣肩膀靠着肩膀,從包袱里取出了一些食物,有白里摻着黑的大包子、蕎麵餅子、幾塊軟糕點,便自細嚼慢咽起來,不再言語。
歷史老人修飾着漫長而不可琢磨的自然,廢棄大道旁沾繞於枯樹枝葉上涇渭清晰的蜘蛛網,一根根線宛如神龍盤柱一般無二。
微風帶着暖暖春意在混濁中來往穿梭,安逸里夾帶一絲絲輕佻。
人倘若沉醉於其內,絕能痴醉於這曼妙景色的秀麗。
下午懶散地陽光播撒在它們快速煽動着的翅膀上面,青色中有着被自然塗上的絳色;紅色外圈覆蓋著清淡的藍色。你瞭望深處,那綠墨蝴蝶正使勁拍着一對大翅膀興高采烈地飛舞着。
良久,除了自然山水聲響以外,任何非自然的動靜都歸於沉寂了。
盛老宮主蹙着眉毛業已早早舒緩,閉着雙眼細細想着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自然,她兩隻手所散發的巨大功力仍然緩緩地飄過她腳前,同金光對抗着。
因強光而緊閉雙眼的韓未明,仍然同盛老宮主對抗着。
為了一個曾經未給自己好臉色的亡國公主撐場面,小韓未明的心裏覺得不是個滋味,斟酌着:
我並非非得保着貞國,只是皆因在山上將小賤人一刀害了性命,父親欲要斬殺我以卸心頭盛火,我因逃出來無事才答應戟月老兒來走一趟的。而現下扯出這許多麻煩,一來倒教花派小瞧了我婁山九曜幫;二來我也着實氣不過花派助紂為虐的惡行。進難對付三宮的老前輩,退又覺得又顯出我九曜門人的膽小,更使老子的威名一掃而成為糞坑旁的一塊磐石。磐石雖說是堅硬無比,可卻躺在茅坑旁,這不叫人氣惱嗎?不行!打死也決計不當茅坑裏的磐石,我就和你花派死磕到底。
伴隨着一聲哈氣聲打破了寂靜!
穀梁小月舒展完老臂膀,揉着眼睛向旁邊問道:“常老姐,據我所熟識里,北方利國可有這般厲害的小英雄呀!”
常玉狸回道:“利國皇室並未有後代誕生,都城中到是有一位和這人年紀相仿的。”
穀梁小月問道:“誰呢?”
常玉狸說道哦:“是都城裏最大一門天極中人物,乃門主宇文禪宇原配所生的第二個兒子,宇文朗。”
穀梁小月抬眼觀察着小韓未明,說道:“他莫非便是二公子嗎?那豈非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呀!”
她緩緩擺了擺手,搖頭說道:“不是他,因為那宇文二公子從腳趾頭到頭髮絲都透着聰穎智慧,而他就……。”
穀梁小月接口道:“他就從頭髮絲到腳趾頭都流露出遲鈍嗎?”
常玉狸盯着小韓未明,笑道:“不!他絕非遲鈍,他這是白痴的表現。”
韓未明勃然大怒,惡狠狠的說道:
“你才是白痴,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蠢蛋。”
常玉狸佝僂着的身軀如一根箭矢一般直飛到韓未明的近旁,盯着他疑惑而帶有怨恨的小眼睛。
遙陌宮主穀梁小月此刻業已起身,說道:
“花派絕非小門小戶,常老姐姐要為花派名聲着想,況且花派掌門還在這裏呢!”
他扭頭看着嚴謹深閉紋絲不動的玲瓏宮主盛冰絜,又轉過頭來,抬起手掌貼在韓未明的右邊臉頰上,將韓未明的嘴唇塑造成一條大胖魚的嘴型。
韓未明在發功,身子不能動彈,只來回用里輕輕搖擺腦袋。軒離宮主常玉狸笑道:“你越是反抗,我就越是喜歡。”
把玩了一陣韓未明的臉蛋,軒離宮主同穀梁小月又安安穩穩地坐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一位身具二三品功力的人已然出過了手,造成的傷害只不過是讓小韓未明的右臉頰胖了起來而已。
遙陌宮主穀梁小月笑道:“你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還真和一個小孩計較個什麼勁呢!”
韓未明嚷道:
“宇文朗那個廢物,也能和我相提並論嗎?他算那根蔥,給老子提鞋還嫌他不夠′呢!”
兩位宮主不理他,任憑他又喊又叫。穀梁小月說道:“既然他不是利國人,那貞國就根本不可能了。”
常玉狸接過話頭說道:“北國利、貞實在沒什麼人物,那你覺得他是誰呢!”
常玉狸指着韓未明,韓未明露出牙齒作出瘋狗咬人的架勢。
“不!貞國還有一位和這人同齡的。”盛老宮主忽然開口說到。
穀梁小月問道:“老姐姐,是誰呀!”
盛老宮主看着做鬼臉的韓未明,說道:“乃貞國皇帝孟親弟弟威冕侯的兒子,流落鄉野。”
常玉狸說道:“光大花派就得幫助利國滅了貞國,這樣才能依仗利國謀求我花派的發展。照着個說法,這小子今個得死。”
穀梁小月詫異的問道:“怎麼?老姐姐不情願他死。”
常玉狸在腳後跟拔下了一根小草,悠然說道:“確實有些喜歡,或是老了,有些多愁善感了吧!”
盛老宮主說道:“那倘若想讓他拜你為師,你得快些。忘了告訴常師妹,在一個時辰以前我已經證明他絕非皇室一脈。”
常玉狸鼓掌笑着,皺紋中都帶着濃厚的喜悅。
穀梁小月說道:“很顯然,那個小傢伙並不是很喜歡你。真誠點來講,一個月後他從你身邊經過不拿刀子捅你就已然可喜可賀了。話說回來,既然並非北國人物,那他到底是誰哪家的寶寶呢!”
韓未明啐了一口,赧然道:“為老不尊,為老不尊的臭番薯!”
穀梁小月瞬時挺起脊樑,右手呈現捏花式緩緩移動至胸前,口中微微波動念念有詞,隨着一聲輕叱右手臂揮向韓未明的位置。
挺胸、起式、念咒、揮手只在兔起鶻落時完成,那到耀眼的光芒打在韓未明的嘴唇邊,便使韓未明的舌頭停住了。
常玉狸盯着他訕笑,終於舒緩了神情,向穀梁小月問道:“南國有像他這麼鬧騰的孩子嗎?”
小韓未明晃動着腦袋,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的瞪着正在發問的軒離老宮主常玉狸。倘若眼神也能殺人,只怕常玉狸已然死過千萬回了。
穀梁小月也把注意力傾注於小韓未明的身上,還對他努了努嘴巴或者逗其玩。
這一點更使小韓未明惱羞成怒,但可憐的是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便惡狠狠地瞪着那磐石上的兩位老太婆,一面想着為什麼不把自己的耳朵也施展功法堵上,再差一點也得有一根羊毛吧!
穀梁小月回答道:“據我大徒弟貝摩雲所說,南方大元國到時知道一位。”
常玉狸顯然已有些迫不及待了,着急的問道:“是那家?”
穀梁小月咳嗽了一聲說道:“在白城,炎帝門夏家有一位公子,我覺得和眼前這個小可憐頗有點相似之處,”
“等這兒大事定了,我要往白城走一遭。”她又看了一眼韓未明,“我是在太喜歡他了,即使他現在不能同我的老姐姐戰成平手,我也是依舊喜歡他。”
韓未明眼神中露出了鄙夷的神情,發動十二分的功力同盛老宮主對抗着,忍受着疼痛瘋狂搖頭。
常玉狸說完,問穀梁小月道:“話說,你是誰聽說的,夏明威那小子有個這麼招人戀愛的小崽子的。”
穀梁小月說道:“說來也巧,我大徒弟貝摩雲的首徒便是夏小子的大閨女。”
常玉狸說道:“就是那個現在正在往成都趕來的師徒倆嗎?好像是為了千葉會與火龍山林家的事,”
盛老宮主終於說道:“他是婁山浮塵宮靖心大殿的人。”
常玉狸說道:“原來師姐知道呀!咋不早說,讓我們兩個老頑固在這瞎猜一通。原來是韓蝸牛的徒弟!”
穀梁小月說道:“他九曜幫本就寂寂無聞,只因韓蝸牛悟出了他們家十幾代人都參悟不出個所以然的九曜破陣。”
常玉狸說道:“所以也有人稱呼其為九曜幫。他們地處關內,不屬於八大流派中的任何一派,這有點麻煩。”
盛老宮主笑了笑,說道:
“還有更麻煩的呢!此童正是韓蝸二子。”
常玉狸、穀梁小月一起啞然吃驚,齊站起靠近觀賞韓未明,生怕放掉任何一個細節。
常玉狸說道:“原來他就是繼承九曜神陣的二公子,小韓幫主韓未明。”
穀梁小月感嘆道:“這九曜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竟然能讓一個小孩同一個二三品的一派之主戰個平手。倘若長大成人,豈非是天下無敵了嗎?”
這樣思索着,遙陌宮主便動了殺機。
她並非為了自己的盛譽,而是為了花派的興衰。
她自膻中穴引發神力,直將神力貫注右臂的每一個角地方,手掌緩緩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