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另類關懷
宋明臻以為自己會“出師未捷身先死”,心裏有一點惱恨。她年幼的時候曾答應過一個人,要替他“打馬走金陵,揚鞭碎皇城”,看眼下的處境,怕是做不到了。
也好,帶着他戴過的木簪子,融進他嚮往過的山川里,也算是不枉她這麼多年的步步為營。
也不知道,踏入黃泉路,還能不能找到那個曾經帶給她短暫溫暖的男孩兒。
宋明臻想哭,可惜在冰冷的河水裏沉浮,她連哭的能力都沒有。
黑暗,將她完全包圍。
司鉞此時十分感謝赫連綽當年對他近乎虐待的訓練。雖什麼也看不見,但單憑着凌亂的聲音,他便能準確地辨認出宋明臻的位置,且成功抓住她的手臂,將昏迷不醒的她從河裏帶出來。
司鉞將宋明臻帶到河岸上,摸着黑,選了一塊相對乾淨平整的地方。他拍着她的臉蛋喚了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得到了一手黏膩膩的紅色液體。
宋明臻瘦瘦小小的,穿的棉衣卻很厚實,只是棉衣沾了水便成了累贅,裹在身上不僅冷得要命,還勒得人喘不上氣來。
司鉞不敢猶豫,急忙將宋明臻的腰封解開,讓里裡外外的衣衫成放鬆的狀態,然後將粗糲的手指伸向宋明臻的脖頸,測試她的脈搏。
咦?這是……
宋明臻雖是在冷宮中長大的公主,但好歹也是一國公主,脖子和肩胛處,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傷痕?尤其是脖子上的刀痕,若是再偏一點,怕是命都沒有了。
好奇和職責驅動着司鉞將宋明臻的衣領拉開一些,露出鎖骨附近的皮膚。令他奇怪的是,這裏的也藏着幾道陳舊的傷痕。
黎國唯一的公主,竟自小就飽受虐待嗎?
不,這甚至不算是虐待,而是虐殺!
是誰?誰敢這麼做?
聽說玉鏡公主的父皇宋天極乃是一位極其懦弱的君主,在位期間簡直如傀儡一般,這樣的人,會如此對待自己的女兒嗎?
或者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丞相博也乾的?
應該不可能。如果摩訶多赤沒有早死,玉鏡公主將會成為博也的兒媳,為已經位極人臣的丞相一家增添榮光,博也會對一個深閨女子下狠手嗎?
還會是誰呢?她的哥哥宋華庭?
司鉞想不明白。
驀的,他的腦子裏忽然閃出另一個念頭:或許眼前這個姑娘根本就不是玉鏡公主呢?
或許她只是玉鏡公主的一個替身,是她的婢女或奴隸?
好像說得通。
那麼,真正的玉鏡公主宋明臻,又在哪裏呢?
太多的疑問,只能等這個姑娘完全清醒過來才能得到解答。司鉞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打算給這個姑娘度氣救命。
就在即將觸碰到對方冰涼的嘴唇的一剎那,咽喉處傳來明顯的刺痛,讓毫無防備的司鉞一驚之下,幾乎墜下冷汗來。
一隻弩箭的箭鏃,正抵在司鉞的咽喉處,隨時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躺在石頭上的宋明臻醒了。她皺着眉,正用滿是敵意的眼神注視着司鉞。她拿着弓弩的手被袖子遮掩着,卻因為太冷、因為剛剛轉醒,抖個不停。
這是一把紅色的弩。
這個顏色,可以算是宋明臻身上唯一一個和“和親”兩個字搭配的顏色,可惜,它屬於一把奪命的兵刃。
司鉞很快鎮定下來。以他的反應速度和超乎常人的力量,趁宋明臻不備而卸下她的武器,並不是困難的事。司鉞將其付諸實踐。
被對手除去了武器,再也忍不住的宋明臻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喘,咳得她痛苦地縮成一團。
“醒了?”司鉞的語氣比這河水還要冷幾分,“想殺我?”
明知故問。宋明臻懶得回答他,也因為咳得厲害,無力回答。
“你從一開始就想殺我,對嗎?為什麼?”司鉞接着問。
宋明臻還是咳。
司鉞嘆口氣,等着宋明臻咳完了,咳得頭昏腦漲沒力氣了,忽然站起身來。
宋明臻挑這一雙被水染過的大眼睛望着司鉞。
她討厭這種被人居高臨下俯視的姿態,就算在黑夜裏瞧不真切,這種厭惡也是從骨子裏冒出來的。
兒時有很多人用這樣的姿態對待過她,都已經死了,死相凄慘。司鉞如果敢重蹈覆轍,宋明臻十分願意饋贈他這個早日步入輪迴的機會。
司鉞完全不知道宋明臻的所思所想,不知道自己在宋明臻的心裏已經成了即將被凌遲活剮的受刑犯。他解開了自己的黑色斗篷,隨意扔在地上。
宋明臻眉頭微皺:“……”
司鉞沒有停止動作,反而解開了自己的腰封,脫下了外袍。
宋明臻眼睛眯了起來:“?”
宋明臻完全沒有接觸過男女之事,在她短暫的十七年的前半生里,婚姻和男女,好像就是被利用的工具。她和宋華庭決定的任何一場聯姻計劃,都是一場算計。
同時她相信,瑨國皇室中的任何人,對待她也是同樣的態度。
但至少他們不會有越禮的舉動,畢竟中原人最喜歡裝腔作勢,用聖人可笑的仁義道德標榜自己。一邊殺人,一邊誅心。
只是……在寂靜無人的黑夜裏,司鉞如此大幅度的動作,是要幹什麼?難道……
趁她無力反抗、無人保護,要強要了她嗎?這就是他的報復方式?
禽獸!
宋明臻的怒火一下子充滿了整個胸腔:司鉞不愧是閻羅王,一點人性也不留。
宋明臻咬緊了牙關。
司鉞已經露出了貼身的白色裏衣。
宋明臻已經渾身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羞惱。她終於開口道:“今日你羞辱我,我記下了,來日定讓你不得好死!”
就算在這樣的場景下,她也不願低頭求饒。她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太過狼狽。
司鉞的手頓了片刻。
宋明臻眉尖一跳。她以為自己惹惱了司鉞,即將接受這個強壯的男人更加兇猛的羞辱和虐待。
呲~
司鉞指尖用力,從自己平整的裏衣上撕下了一條棉布,擰乾上面的水,然後將脫了力的宋明臻扶起來,讓她靠着自己的胸膛,用這塊棉布,小心地包住了宋明臻頭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