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命懸一線
黑蛟的眼珠還靜靜地停留着海面上,小小的光芒在夜幕中看起來十分的微弱和孤單。
也許,它在等待着雲棲破水而出,又或許,它也不知道何去何從。
隕石擊碎了冰層,湧起的巨浪很快就平息下來。一切都安靜下來了,彷彿並沒有發生過什麼一樣。一個凡人的生命,沉沒在茫茫的北海,於浩渺天地而言,根本無足掛齒。
然而,雲棲沉沒的海面上方,忽然就颳起了強勁的龍捲風。龍捲風帶着海水湧向了高空,形成了蘑菇一般的水柱。不多時,雲棲便隨着那被帶起的海水一同上升到了高空之中。
剎那間,一條巨鯊從海水中一躍而起,張開大嘴沖向了雲棲的身體……
“雲棲!”隨着一聲女人的叫喊,雲棲的身體被一根風鏈子繞住,拉回到了冰面上。
發動龍捲風的人,正是雲棲最思念的凌君。她日月兼程,飛行了將近一個月才到了這極北之地,然後憑着靈犀訣找到了雲棲所在之處。
“雲棲,雲棲……”凌君接住了雲棲,抱着他的身體不斷地叫喚着。然而,雲棲一點反應也沒有了。
在眼珠子的照明下,凌君仔細地打量着雲棲,內心像刀絞一樣疼痛。眼前的愛人,早已沒有了往日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他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臉上、手背上全是被凍得裂開的傷口,衣服上全是斑斑的血跡……
凌君淚如泉湧,她根本都不敢相信,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竟然便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她帶着雲棲,飛離了海水,來到了兩塊互相支撐形成“人”字形狀的大石頭下面。
“雲棲,你一定要撐住啊,雲棲……”凌君一邊哭一邊說著,將雲棲的身體靠在石壁邊上,嘗試運用靈力為他療傷。
可是,凌君的靈力根本無法在雲棲的體內運轉,因為雲棲的經脈早已悉數盡斷,那靈力沒有了途徑,自然也無法運行了。
“雲棲,你怎麼了?你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凌君不停地搓着雲棲的手,一遍喃喃地說著。然而那雲棲依然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凌君又嘗試了很多其他的辦法,也沒能將雲棲喚醒。那雲棲的氣息,已經就快消散了。凌君救不活自己的愛人,覺得自己很沒用,抱着雲棲的身體開始大哭起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凌君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了。
她不折騰了,反而開始為雲棲梳起了頭髮。
“來,雲棲,我要把你打扮得美美的,就像從前一樣!”凌君一邊為雲棲梳理頭髮,一邊微笑着問道:“雲棲,你還記得你剛上來天城的樣子嗎?”
見雲棲沒有回答,凌君又接著說:“你不記得了啊?我可記得很清楚!”凌君幫雲棲整理好了頭髮,將梳子放在地上,然後扶着雲棲的雙肩,看着他的臉說道:“你那時候剛剛換上城主的裝束,雖然看起來很莊嚴,但是臉上還帶着一股大男孩子的稚氣和靦腆。”
說到這裏,凌君不禁笑出了聲。
“那時,你總是彬彬有禮,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只是一個懦弱的書生呢!嘻嘻……”
“後來啊,我們在夜裏喝酒聊天。”凌君將頭貼在雲棲的胸膛上,回憶着往事說道:“那時候我喝醉了,你把你的外套蓋在我的身上,其實那時候我也沒有完全睡着的……”
凌君說著,臉上刷地就紅了。
“從前,總是聽到師姐們說什麼臭男人臭男人,所以我一直以為男人的身體都是奇臭難聞的。”凌君說著,又將鼻子貼近雲棲的身體,深深地吸了一口,甜美地說著:“但是,那時候我覺得雲棲你的外套上的氣味真好聞,我感覺我的心都要化掉了,雲棲……”
“雲棲,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的心就屬於你了,我覺得自己是離不開你了。我也不記得是誰曾經說的,如果一個女人覺得一個男人身上的氣味很舒服,那就是她認可了那個男人,看來那真的沒有說錯。”凌君嬌羞地說著。
雲棲的氣息,變得更弱了,凌君幾乎都感覺不到了。
“雲棲,你是要去找你爹和娘親了嗎?”凌君將雲棲的身體放平躺在地上,說道:“雲棲,不要怕,我和你一起去!”
凌君說完,也側身躺在雲棲的身邊,用手撫摸着雲棲的臉,幸福地說著:“等找到了你的爹娘,我們就成親好不好?你說過要娶我的,可不能反悔哦。到時候我幫你生一大堆的娃兒,累死你,讓你再也沒心思管那天下蒼生的事情……”
凌君左手撐着頭,看着雲棲,嘴裏不停地說著。她看到了雲棲衣服上自己綉上去的桃花圖案,上面還有一些已經發黑了的血跡。
凌君不禁用手在那繡花的地方撫摸起來。
“姑娘,姑娘……”
凌君似乎聽到了有一個很小很小的聲音在叫喚。
“是誰?”凌君忽然變得十分清醒,問道:“是誰在說話?是在叫我嗎?”
“我是雲珠,我在雲棲的虛倉之中!”
凌君的心中很疑惑,自己竟然能聽到雲棲虛倉之中的聲音。
“想來你就是雲棲經常說起的凌君姑娘了!”雲珠也喜出望外,說道:“凌姑娘,你既然能聽得到雲棲虛倉中的聲音,那你就很可能可以打開虛倉的緊閉!”
“那我要如何將虛倉打開?”凌君問道。
“你可以通過靈犀訣和雲棲聯繫,那你們肯定是心意相通,你試着將靈力輸入那桃花圖案上,嘗試一下用意念將雲棲的虛倉打開。”雲珠高興地說著:“等我出去了,也許能把雲棲救活,我可是醫神的眼淚所化,應該可以的!”
“好,我馬上就放你出來!”凌君看到了希望,起了身,將手指點在那桃花圖案上,輸入了靈力。
“雲棲,你感受到我的力量了嗎?我要你將你的虛倉打開,雲棲,你聽到我的話嗎?”凌君一邊往圖案輸送靈力,一邊在心裏念叨着。
果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凌君聽到雲棲虛倉內的聲音越來越大,片刻之後,一個綠衣女子便出現在了眼前。
“我先看看雲棲的傷勢!”雲珠剛一出來,就開始探查起雲棲的情況。
“怎麼樣?還能救嗎?”凌君心急地問道。
“傷得很重!”雲珠探查后說道:“他之前跟黑白雙將戰鬥,被打斷了骨頭。後來又用鳳王之火煉化了那黑白雙將,自己也被燒得經脈盡斷。加上後來在這冰天雪地里經歷了太久的饑寒交迫,身體機能早就已經到達極限了……”
“那怎麼辦?”凌君聽了雲珠的話,又變得焦急起來。
“我先用醫神之力護着他的氣息,維持他的生命。”雲珠說完,便生出了一團金黃色靈氣,將雲棲的身體包裹了起來。
“姐姐,雲棲他還能康復得跟從前一樣嗎?”凌君問道。
“姑娘,老實說,我這身上的神力,的確可以讓不少人起死回生,但是神並不干涉人的生死之事。”
“姐姐,我求你救救雲棲,我求你了!”凌君撲通跪倒了地上,扯着雲珠的裙擺乞求道:“姐姐,你一定要救雲棲,只要能救他,無論代價是什麼,我都願意承受,真的,姐姐,你快救他,我求你了……”
“凌姑娘,你快起來,你聽我把話說完!”雲珠扶起了凌君,說道:“規矩只是一個方面,為雲棲打破規矩我倒也無所謂。”
“那是什麼原因讓姐姐如此顧慮?”凌君又問。
“你不知道!”雲珠看着雲棲的身體說道:“凡人死了,但是他的身體是完整的,我只需要輸入一絲神力便能對死者的身體進行修復。而雲棲,他是經脈盡斷,什麼靈力神力根本無法在他體內運行,這是一個難點。”
雲珠說完,思索了片刻,又面對凌君說道:“要想將雲棲救活,就必須先修復他的經脈。而雲棲的經脈又是那樣的強大,我想我必須要耗盡全力才能湊效,況且……”
雲珠欲言又止。
“況且什麼?”凌君問道。
“況且我這神力,還得依託跟雲棲相近的靈血才能引至他的全身對他的經脈進行修復!”雲珠解釋說道。
“沒問題,那就用我的,用多少我都願意!”凌君堅決地說道。
“妹妹啊,我知道你願意,但是雲棲身上流的,是鳳凰之血,你那是凡人的血,怕是不能幫上忙……”雲珠看着凌君說道。
“姐姐,那可如何是好?哪裏可以尋得這鳳凰之血?”凌君說著,眼神又變得茫然起來了。這荒涼的極寒之地,連人煙都沒有,哪裏能尋得那鳳凰之血呢?
“從此處往南,有一個冰湖,那裏棲息着一隻冰鳳凰,之前雲棲和她有過一面之緣。”雲珠忽然想起了輕玉。
“往南走是嗎?”凌君問道:“往南多少里路?我現在就去取那鳳凰之血!”
“多少里路我倒是沒計算過,那是這一帶唯一不結冰的湖泊,那裏還有一棵梧桐樹,並不難找,只是……”雲珠忽然停下了說話。
“只是什麼?姐姐,你快說,我好快些取血回來救雲棲啊!”凌君抓着雲珠的手,心急地問道。
“只是之前那冰鳳凰傾慕於雲棲,但是雲棲以心有所屬為由,果斷地拒絕了人家,還連夜出走了,不知道人家還願不願意施血相救……”雲珠解釋說道。
“那我去求她,要是她還不肯,那我救強取,反正有一點希望可以救雲棲,我都不會放棄的!”凌君剛說完,就朝着南面飛了出去。
“凌姑娘……”雲珠還想着叮囑凌君小心一些,但是那凌君早已消失在夜空之中。
“想不到這凌君,為了雲棲真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雲珠轉過身來,看着躺在地上的雲棲,自言自語說道:“雲棲啊雲棲,我真的從未見過如你這般堅韌的人,若是其他的凡人,即使沒有受傷,也沒法在這種冰天雪地里熬上半日啊……”
雲珠蹲下身子,看着眼前消瘦的雲棲,不禁用手撫摸了一陣。她的心中,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受。她也不知道這是否就是人們常說的心痛。
或許,她也漸漸地懂得了人間的感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