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螞蟻縫合術
“現在知道為什麼讓察合台去看着那些部落了吧?”
“不是防範有的部落覺得搶夠了提前走么?”
大汗鎖緊眉頭,怒其不爭,都引導到這了怎麼還老是跟不上自己的思路,控制發怒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后緩緩說道“那為什麼不讓俺巴孩或哈布吐去看着?哈布吐是最厲害的射鵰者,在天空飛翔的雄鷹都能騎在馬上一箭射穿,只要有人敢有異動,就能發現並撲滅,讓他看着不是更好?”
“孩兒覺得不會有人先走。”畢竟是帶兵打仗的,氣場強大,雖然大汗放緩了語氣,還是相當嚴肅,讓孛兒只斤有些心慌,雖不太自信,仍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大汗愣了下,終於放下上位者的威壓姿態,露出老父親般慈祥的笑容,“哦?說說。”
孛兒只斤舉起馬鞭指着從小鎮一側城門逃出的中原人,他們已然輕裝簡從只帶包裹逃亡,沒跑出一箭之地,就被游弋的騎手追上,“帶着奴隸和搶來的重物走不快,如果沒攻下來,本部損失慘重,他們連夜遁走,可能還顧不上。現在我們打贏了,損傷的大多是附庸部落,這時候走,等於是將戰利品和草場拱手送人,誰會這麼傻。”
“哈哈哈哈哈,不錯,那為什麼我要讓察合台看着他們呢?”
“那幾個部落首鼠兩端,見利時不聽號令急趨出列亂我軍陣,遇強敵時猶豫不前,連攻打僅十餘人守衛的中原烽燧都驅之不前,冥頑不靈,借大勝之威給點教訓,以儆效尤。”
大汗很滿意,不僅因為好歹跟上了點自己的思路,真正讓他滿意的是對答時兒子使用的中原成語,雖然在正統中原文人眼裏,這都什麼狗屁,在大汗眼裏,成語他還用不慣,只要說得比自己好,就是厲害,不愧是自己的種,聰明,中原那些文人奴隸沒白養活。
得到肯定后,孛兒只斤更是大膽推測“所以由察合台帶人看着,沒跑都會變要跑,他的心像他的臉一樣,早已是黑色的。”
聽着這帶有鄙夷的評價,大汗搖了搖頭,招呼走近兩步,探身輕聲道“如果你要做草原上的王,就要容得下各種人,鬣狗喜歡**,連同類弱者都不放過,但是跟着它們,就能追蹤到獵物。察合台就是那吃完渣都不剩的鬣狗,有的事別人幹不了,交給他卻很放心。”
再次看向破開的城門,聽着城內隨着劫掠傳盪起的尖叫嘈雜,自言自語得說“讓出了破城的首功,約束部下聽命行事,再不給點肉骨頭,狗就不聽話了,想要讓人拚命幹活,總要給點好處的,中原人怎麼說來着,水什麼?”
“水至清則無魚?”
“不對,不是這個。”
孛兒只斤下意識伸手撓頭,可惜被大一號的鐵頭盔擋着,不僅沒撓着,還把頭盔撓歪了,看着有些可愛,“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好像是的,吧。”終於在中原文化上父子達成合拍,彼此都滿意得望着四處燃煙的城郭微笑,風沙夾雜着血腥味吹來,不僅不反感,還有點小興奮,和逢年過節時成群殺羊差不多,破城之日,亦是草原人的劫掠歡慶之時。
巴桑沒有被抬進傷兵營,所謂的傷兵營,也就一處無人認領的傷兵聚集處,幾個漢人奴隸神情麻木得穿梭其間,為看着可能還有救的包紮止血,更多的只是被聚在這等死。
草原有規矩,搶回戰死的同伴屍首,死者的財產歸這個人。
負傷之後,同部落間雖仍會互相救助照顧,但如果被發現徹底失了戰力,甚至失了游牧的能力,財富不可避免也要跟着重新劃分,被划走大半換個歸附算是最好的結果,資源匱乏強者為王的草原,一個不能游牧的廢人,牛羊作為最大的財富,別說守住,維持都維持不了。
那些本就窮得身無分文,期待靠跟着搶一波發家翻身,卻被砍殘射廢的,自然就被自己部落遺棄。在草原的寒冷冬季,如果遇上白災,牛羊餓死泰半,連生養自己的父母都會被趕到野外遺棄餓死,這些毫無價值的窮鬼反正遲早要死在哪裏,派奴隸把他們從死人堆里拉出來試圖救一救,已經是大汗寬厚仁慈。
至於救不活一命嗚呼的,天生有命死了活該。命硬熬過去活下來的,能跟着隊伍一起走,或者被原部落或其他部落接納,全靠他們自己造化,大汗這是指望不上的。
草原的規則就是如此,雖然殘酷,卻也是逼出來的最優淘汰規則,不養廢人。用曾經某位睿智汗王的話說“怎麼滴,帶上這些窮鬼,給搶掠發家的機會已經是恩賜,自己無能還要老子養你不成?要老子給你找老婆還要包你生孩子?還得生男娃?那要你何用?老子自己上不行啊?”
巴桑好歹是大汗的兒子,而且傷不重,再次領兵只是是時間問題。在草原人看來,戰傷是男人成熟的重要標誌,沒負過傷的和個雛差不多。這次箭傷聽說是引敵人現身後吹響牛角,召喚箭雨“向我射擊!”用同歸於盡的打法掃滅城頭,為攻破城門鋪路才負的傷,夠得上被豎大拇指稱“勇士”。
才被抬進自己的氈房,巫醫便鼓着腮幫咀嚼着跟了進來,用水簡單沖洗了下傷口,吐出不知道在嘴裏咀嚼了多久的草藥,蓋在傷口上,不等混着唾液和汁水的腥味黏液滴到地面,用發黑的麻布簡單包裹,就算完事了。
頭上的創口處理得有些神奇,巫醫拿又黑又綠的手指戳了下創口,疼得巴桑直咧嘴,見創口不深,巫醫從腰間掏出了個小罐子,一抖,幾隻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大頭螞蟻翻了出來,粗暴得將傷口被切開的兩片皮肉對回一起,抓起一隻螞蟻對準創口,大頭螞蟻本就兇殘,見肉想都不想一口咬去,大頭上鐮刀一樣的口器刺進皮肉,巫醫迅速扯斷螞蟻身體,扣緊創口的蟻頭就留了下來。
待創口被一排蟻頭縫合,巫醫將多餘的螞蟻塞回罐子,貼身收好。走出氈房,抬頭看了眼明媚的陽光,在氈房門口跳起大神,周邊的草原人單膝跪地敬看她做法,待一陣只有她自己聽得懂的咒語念畢,這才再次轉身回到氈房,氈房內溢出一陣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