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噩夢降臨
小鎮彷彿古老的照片,就這樣永遠定格下去,而時間總是在人們不經意間悄悄溜走。距離尼祿和羅丹離開孤兒院,加入新的家庭,已經過去將近十年了。
女大況且十八變,更不要說尼祿羅丹這對兄弟了,時間的偉力在這對兄弟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曾經的小鬼頭已經長大成人,成為……中二青年?
但有些東西,註定是不會隨着時間變化下去的,或者說暫時不會變下去,比如姬莉葉,這個已經初顯小鎮之花風采的美貌少女,如今依舊是這個家庭的掌中寶,自家兄長以及兩個天降的小夥伴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那些膽敢冒犯的野豬從來都是死路一條;比如已經不比成年人低的尼祿,依舊是短髮的白毛小鬼現在已經是個暴躁青年了,臉上的冰冷和疏遠倒是跟着自家弟弟學了個七八分相似,日益英俊的臉龐上寫滿了不耐煩的字樣,只有逐漸和他親近熟悉的姬莉葉和克雷多一家才清楚,在那冰冷的外殼下實際上埋藏着一顆火熱的心。
再比如說,如今這愈演愈烈的惡魔狂潮。
誰能想到,如今的魔劍教團,已經放棄了其他重要位置,開始進行戰略收縮了呢?愈發瘋狂的攻勢不僅使得他們傷亡慘重人手短缺,就連一大批的教團高層,也沒能在這險惡攻勢中保全自身。半個高層大換水的教團不得不在高薪聘請科學家,進一步開發對惡魔兵器的同時,也開始了全年不斷的教團招新計劃。雖然招新計劃顯得相當順利,不少羅丹的熟人,比如孤兒院的孩子們,鎮上的青年,甚至是克雷多都報名加入了魔劍騎士團,但這依舊改變不了,魔劍教團在與惡魔的抗爭中節節敗退,常年處於不利之勢。
這自然是難免的,即便是魔界最弱小的惡魔,也需要三個以上的騎士才能擊退甚至圍剿。魔界的惡劣環境激發了惡魔的攻擊性,而惡魔的身體強度遠超普通人類,各種對人類而言的致命傷害,對惡魔那驚人的生命力來說都是九牛一毛。更何況,這種魔界中的低級惡魔往往群居而生,一次入侵就必然是數十隻以上,這種皮糙肉厚的戰鬥機器不懼傷亡,能在任何敵人面前展現出瘋狂的嗜血狀態。
相比之下,教團一方的劣勢顯而易見。且不說培養一個合格的教團騎士需要多長時間,僅僅是這其中耗費的資源就難以想像。儘管曾經的領主為後繼者們留下了不小的財富,但日漸增多的消耗還是幾乎燒空了教團的寶庫。而作為島嶼的實際統治者,日益增多的惡魔也讓不少居民有了離開這裏的打算。這也怪不得教皇大人日益操勞,頭髮全白了,在這樣下去,別說什麼建立自己心中的樂園了,怕是魔劍教團就要在自己的手裏毀滅了。
據克雷多所說,教皇大人已經安排一部分空出來的人手,前往大洋彼岸的國度去降妖除魔了,在給教團經濟回血的同時,也空出了騎士團的不少中下層崗位了,而加入數年頗有成績,為人親和關心同僚,刻苦訓練身手強悍,家產不小頗為富裕的克雷多,年紀輕輕,已經成為騎士團的小隊長了。
據說,教皇大人還親自接見了他,在給予他極高的評價時還稱讚他未來可期。從小就以教皇為榜樣的克雷多當時滿腔熱血,恨不得當場為教皇大人獻上心臟。
(羅丹:說真的克雷多,你確定教皇這樣誇了你而不是誇了你爹媽獻上的巨額經費?)
克雷多為此還顯擺了老半天,下班回家的時候,腰上的石中劍5型都沒取下來,整天以未來騎士團團長自居,恨不得在腦門上都刻上教皇的頭像。
而有意思的地方在於,隨着近些年來克雷多家的生意不斷擴大,尼祿和羅丹的生活環境也日益提升。雖然家庭氣氛相當和睦,但不知為何,尼祿和羅丹依舊保持着原有的姓名,而不是像其他被收養的孩子一般,被賦予新的姓氏。不知為何,這對斯巴達忠實信徒兼商人夫婦長期不在家,羅丹也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生意,要這樣常年在外漂泊,一年難回一次家,這麼久了見到夫妻二人最多的地方,除了家裏的油畫和相片,就只有匯票上那潦草的簽名。這個六人家庭實質上只有四人常年在家,作為長兄的克雷多自然又當爹又當媽,手忙腳亂的照顧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尼祿,去叫羅丹吃早飯了。”
柔和的聲音從廚房中傳出,手捧一本機械雜誌的尼祿倒是沒有絲毫不耐煩,起身上樓呼喚自己越發賴床的弟弟。即使在家休息卻依舊一身騎士團白色制服的克雷多聞聲放下手中的長劍,結束的清晨的晨練。
輕輕扣動房門,尼祿走進屋子,卻發現自己的弟弟已經蘇醒,披肩的銀白長發遮蓋着赤裸的胸膛,消瘦的身軀上肌肉明顯。和自己般日益英俊的臉龐上依舊冰冷,只是那蔚藍眼眸中仍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驚恐與困惑。
“怎麼了,又做噩夢了?”
比起自家長兄如父自認威嚴滿滿的克雷多,以及嬌美如花溫柔可親的姬莉葉,尼祿自然是和自己的弟弟親近,或許是血脈的聯繫,又或許是長久的陪伴,二人的關係更加和睦,尼祿自然而然是知道自己弟弟的一些秘密。比如羅丹其實很懶,懶到能趴就趴能躺就躺,自願出門簡直就是天崩地裂;又或者羅丹並不喜歡嘈雜,不喜歡他人的靠近;再比如羅丹和自己一樣不崇拜斯巴達,不信奉神明只相信自己;再比如說,羅丹那從12歲開始,就持續不斷的噩夢。
至於是什麼惡夢,尼祿並不清楚,羅丹並沒有告訴過自己,只是在噩夢剛開始時,破天荒的出了門,拉着自己滿小鎮跑,盯着小鎮上的金髮男人和拿大劍的傢伙老半天。
而且,或許是噩夢的影響,又或許是克雷多的反面素材,正值中二年齡的羅丹反倒對於刀劍什麼的絲毫沒有興趣,而且是極度的反感。對此羅丹和克雷多已經吵過好幾次了,對於不願加入自己鍛煉計劃的羅丹,克雷多那是恨鐵不成鋼,直罵羅丹軟弱無能“像個女陔子”,在姬莉葉表示舉例不恰當之後,尼祿倒罕見的成了正面形象。最終的結果是,羅丹會在合適的時候加入克雷多的操練,但願意跟着克雷多練習劍術的卻只有尼祿。
魔劍教團有着自己獨特的劍術技巧,這些將生命投入到獵魔大業中去的優秀戰士,將自己的戰鬥技巧一代代傳承下來,形成了一套獨特而又強悍的劍術流派。由於自己崇拜的斯巴達是個劍士,他們也將劍作為自己的象徵與武器,除了刀劍以外的其他武器皆是歪門邪道。(老實說,斯巴達除了劍以外的兵器也不少,比如名槍“光與暗”。而隨着教團這些年的大規模開發,作為教團騎士的主力武器的石中劍系統,已經開發到了第五代,並在第五代的基礎上,強化改造出了更強的杜蘭達爾,由於產量問題,杜蘭達爾成為了高階成員的武器。
石中劍系統,實際上就是在劍柄的位置,安裝內置的小型內燃機,在戰鬥時扭動特製的劍柄,按下剎車裝的把手點燃內置的燃料,從而增強斬擊的強度,達到斬殺惡魔的效果。教團的騎士能夠以人類之軀擊退甚至斬殺惡魔,除了內部流傳的教團劍術,自然也少不了石中劍的幫助。
尼祿倒是對此挺有興趣,最近他正在研究機械書籍,想要打造出屬於自己的石中劍。但羅丹不知為何倒是對此頗為反感,尼祿也就隨他去了,畢竟這可是自己親弟弟。
“尼祿,羅丹,快點下來吃早飯了!”克雷多已經在樓下開始催促:“今天爸媽就要到家了,在他們到家之前,我們得先為他們準備好晚餐。”
將噩夢暫且拋之腦後,羅丹跟着尼祿走下台階,克雷多已經開始不耐煩的催促了。按照姬莉葉的指揮,三個大男人手忙腳亂的整理了屋子,修剪了草坪和花園。草草對付掉午飯後,四人出門大肆採購晚餐的材料,並期待着晚上的到來。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新鮮出爐,天色逐漸黯淡下來,姬莉葉和克雷多翹首以待,但熟悉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晚餐逐漸涼下,但沒人去動刀叉,直到有人敲門,克雷多滿臉喜意,迫不及待的打開大門。
然而門前的不是自己的父母,卻是自己騎士團的熟人。見到克雷多臉上僵住的笑容,熟人沉默好久,還是張口說了什麼。
血脈相連的親人,此刻卻是血肉模糊,就在小鎮外不遠的米提斯森林,身旁還散落着被血沾染的禮物。熟人告訴克雷多,他的父母不會回來了,惡魔的突然襲擊是誰都無法預料到,都是這該死的惡魔,造就了如此多的慘劇。
尼祿攙扶着泣不成聲的姬莉葉離開,克雷多死死握住劍柄,臉色蒼白的可怕。羅丹看着騎士團正在處理的現場,回憶着那對和藹的好心夫婦,家庭的支柱轟然倒塌,那從大海對岸寄來的書籍恐怕不會再出現了。
臉上的表情依舊冰冷,內心卻是被撕咬般難受。
終究,殘缺的屍骨被掩埋,簡易的墳墓上放置着克雷多的勳章。跟隨着跌跌撞撞的克雷多回到家中,在那若隱若現的哭泣聲中,羅丹陷入沉睡。
在那噩夢中,羅丹看見,另一個自己身着黑色風衣高懸於天,灰色的單翼在背後展開,兩米長的太刀緊握掌中。腳下的金髮刺蝟頭青瞳猛瞪,手中門板般的大劍揮灑着致命的鋒芒。他正揮舞大劍斬向自己,嘴中的怒吼凝聚成一個名字。
那是過去的無數噩夢盡頭,自己從未聽過沒名字。
“薩菲羅斯!”
今夜12點,羅丹1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