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負隅

好一個操縱人心的狐狸。

經過昨夜那番接近三個小時的較量后，夜昂終於不得不承認維恩的能力。正因他毫無原則，才能不顧任何顏面與尊嚴做出各種因地制宜的改變。有些在別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之所以能夠做到，全然是因為他在得失之中，似不計較輸贏，卻又能在關鍵時刻，扭轉乾坤。

就比如在天亮之前，維恩向父親報上主動請纓接替坦丁完成圖蘭計劃的新人員的名字，坦丁的好友，依森.瓦里斯齊少將。

怪不得他會如此信誓旦旦，還以此威脅自己。夜昂盯着攥緊拳頭，站在鏡前低沉着眼眸，不斷的思量着。

說到瓦里斯齊這個家族，雖然說不上有多顯貴，卻是一個擁有百年基業的世族，以發掘礦石能源和數據收集為業，如今既是整個皇城武器原材料的批發商，又掌握皇城中大半媒體和輿論的走向。但作為繼承人，依森卻選擇將業務全部交由親朋管理，而自己在十年前便入了伍。正因他背後所擁有的雄厚資本，即便沒有任何軍功，年僅三十歲的他依舊被賦予了少將的軍銜。

也許在別人看來，依森此舉無疑是藉著家族的紅利以公濟私，但反過來想想，這又何嘗不是在拿自己與首相做出交易，才能讓實績平平的他穩坐在瓦里斯齊掌舵人的位置上不被動搖。

夜昂闔上眸，微微搖頭。

原來，真的沒有什麼是非黑即白的。

既是如此。他從鏡前轉過身，看向窗外高升的旭陽，視線看向一座建築的最高點，寶藍的眼眸微微眯起。

觀星台。自六歲那年自己在宮中探索時被卡洛伊斯從那座高台上帶下來后，夜利就將那棟幾乎廢棄的危樓改造成了一座用來觀星的天台，還在最高處建了一個寬大的溫泉池，還有專門仰躺觀星的皮椅。但那些在他看來，這只是父親想要藉此向自己展現父愛的心機罷了。也正因此，直到觀星台建好至今，他也從未上去看過一眼。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自我改變的機會。

待到維亞從床上醒來時，就見大門向外敞開着，一個人影背着身站在門口過道處的窗檯前，被窗外投射出的陽光籠罩着，他坐起身，低頭看看腕上的手錶。

“這才八點而已。卡洛伊斯老師。”看那人熟悉的動作，維亞無語的搖搖頭，努努嘴對着門口道。“不至於在門口一直等着吧。”

“我倒是想叫你。”想不到他會這麼自覺地稱呼自己，卡洛伊斯挑挑眉，隨着他的聲線轉過身來，見他用手不斷的揉着眼，抬步走進房間。“但看你昨晚堅持苦練的份上，特意讓你睡久一點。”

“原本是想七點叫你的。”當卡洛伊斯走到床前時，維亞已經掀開被子逕自下了床，聽他這番好似體恤自己的言語，忍不住努努嘴，閉着眼甩甩那一頭略顯凌亂的紅髮，發出一聲嗤笑。“是這樣嗎？”

“那今天又有什麼安排？槍法特訓還是視頻講解？”

“都不是。”卡洛伊斯搖搖頭，輕笑着替他按下床頭的響鈴。“今早是體力訓練。”

“而且也不是我替你安排的。”回想一小時前，見侍女們從夜昂的房間裏陸續走出來，卡洛伊斯重新走進門，卻見他抬手緊握着胸前的家徽看着窗外沉默不語，眸中儘是冷意，一貫淡然的神情似有幾分改變，隱隱透出一絲決絕。

“我記得你昨天說過。”當卡洛伊斯從門口向他走來時，夜昂抬起手，解下扣在肩上的紅色披風。“他想要我陪同訓練？”

“不錯。”知他意有所指，卡洛伊斯瞭然的垂下眸，在他的身旁站定身形。“維亞確實是這個意思。”

“若是有人作伴，想必他會進步得更快些。”這話也不知是為了誰。夜昂收回目光，轉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寶藍的瞳孔森然而冷漠，看來比之前更加陰狠，輕聲道。“是嗎？”

“那便如他所願。”夜昂冷聲啟言，唇角微微揚起弧度。“等他起來，你將他帶到操場。”

“今天，我的時間就暫且交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