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命運
待維恩從俱樂部坐車離開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今夜的天似乎格外的黑,車窗上隱隱添上幾層水霧,朦朧的讓他看不清周圍。維恩蹙着眉,按下後座的按鍵,車窗隨即搖下,吹入一陣冷風,冰涼刺骨。維恩迎着突然襲來的寒意,闔上眼眸。
下午在和蒂斯的幾場對打中,他故意展示出一些較為高難度的球技。果不其然,在見識過他的實力后,蒂斯開始對自己產生好奇,主動閑聊起來。從家裏情況以及興趣愛好,都直說不諱。雖然很多都是廢話,但他還是捕捉到了幾個關鍵信息。
尤其是在他口中得知的那個被叫做塔文的男孩,有錢又極具風雅,想來絕不普通。
於是中途,他便借口上廁所的名義,吩咐等在門外的坦丁即刻去調查有關此人的信息。坦丁領命后,在離開之前承諾一定會回來接蒂斯回營。
但沒想到他會去了這麼久。整整四個小時,從下午到晚上,都不見他回來,為避免蒂斯產生懷疑,他唯有請蒂斯在俱樂部吃了一頓晚飯,而且還毫不吝嗇的點了一大桌子,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自己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
直到快七點的時候,他藏在俱樂部的暗線才主動聯繫他,說坦丁中尉在返回來的路上遇了襲,身受重傷,此刻正在醫院裏,生命垂危。
看來是被人盯上了。雖然心中擔憂教官的情況,但眼下自己還不能立刻去見他。既然坦丁回不來,維恩只能命人遞上一杯安眠的果汁,讓蒂斯喝了睡下,另外派人將他暗中送回了軍營。
想想自己也是太着急了,要是有耐心等到明天再親自去查明,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被動了。
究竟是誰下的手?維恩坐在疾馳的車裏,盯着路邊黃白相間的路燈,暗暗握緊了拳頭。
雖說防不勝防,但他對坦丁始終保有一絲與別不同的師生之情,同時因坦丁是他的教官且為人率真,他並沒有在他身邊安插什麼眼線,卻沒想到百密一疏,讓人有了可乘之機。尤其今天會議上亨萊和阿斯曼兩人有意挑撥,意圖連起伙來打亂他的計劃,好讓他建不了功。想來此事也跟他們有一定關係。
欺軟怕硬的傢伙們。維恩眼眸低沉着,目光直直看向窗外,眼神陰冷得像是無情的黑洞,將一切盡收眼底。
等到車終於在他的府中停下時,他即刻從車裏走下,在管家和僕人的迎接下,匆匆跑進大門,一路衝到自己的書房裏,拿起聯繫軍中官員的對講機,急聲道。“給我連線依森少將。”
“是。”這對講機是語音識別服務的,程序中輸入了軍中所有要員的名字。兩分鐘后,話筒處傳來一個男人的聲線,帶着一副煙嗓,用好奇的語氣詢問道。“是中將大人嗎?”
“對。”維恩低着頭,壓制心中的急切,努力保持應有的禮節。“晚上好,依森少將。”
“聽聞您與坦丁中尉一直交好。”不等對方回應,維恩徑直往下說著,語中儘是焦急與憂心。“可知他今夜受襲的事?”
“什麼?!”一聽好友情形不妙,依森頓時在電話那邊發出一聲驚異的叫聲,從座椅上猛然彈起,聲音尖銳得幾乎刺破維恩的耳膜。“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目前是在新萊醫院裏,但聽說他傷勢過重,如今還在昏迷中。”想不到他的情緒會如此激動,維恩皺皺眉,抬起手掏了掏方才被刺激到的左耳,將話筒換了個手靠在另一隻耳朵上。“可惜我現在還要處理手中的事務,不能親自去看看。”
“您可能替我走一趟嗎?”聽着維恩似有幾分愧疚的語氣,依森嘆了口氣,走到書桌前一把掏起槍卡在腰間,從座位上撈起外衣,對着話筒道。“那是自然。”
“就算沒有你的委託,我也會主動去看他的。”之前總聽坦丁提起他,說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孩子,現在看來也確實如此。“畢竟,我和你教官也算是多年好友了。”
“多謝。”聽他那邊傳來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想來是已經出發了。維恩的語氣這才緩下來,微微垂眸。“那便交託於您了。”
說完,他手指按下關機鍵,切斷了通話的連線。依森見他徑直掛了機,想來他是有什麼要事,將對講機放入懷中,坐上車,一腳踩下油門往醫院趕去。
終於是可以放下了心。維恩撐着桌角,低着頭站在黑暗裏,書房的門還沒來得及關上,從身後傳來了沙沙的風聲,彷彿在他的耳中傳來幽深的低吟。
為什麼,只要是稍微對自己好一點的人,都不能長久。之前是母親,現在是坦丁。
不知道將來,維亞是不是也要離開他。
維恩閉着眼,將自己跌坐在書桌前的皮椅上,咬着牙,手上微微發抖。
之前之所以不讓維亞有任何的學習壓力,全然是因為母親對自己的託付。
在維亞出生之前,母親便和他說過,她不希望維亞像他一般,眼裏只有家業和權勢,只想他做一個簡單而又快樂的人,讓自己好好保護他。顯然母親一直都對自己過於看重權勢和父親的關注而心生不滿,所以哪怕她的身體不適合再育,她還是執意要生下維亞。
果然,就在弟弟降生之時,母親也因此離開了自己。那天,他在母親床前看着她的屍體,卻沒有嚎啕大哭,只是含着淚,靜靜地走到維亞沉睡的搖籃里,將他輕輕抱在懷裏。而那天,父親依舊是一整夜都沒回來,好像整個房間裏,只有他是最強大的。
他抱着維亞,垂下眸,轉身離開了母親的卧房。
從此以後,他的心中便多了一份責任。不再是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而努力,而是為了保護維亞所在的那個家,讓他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去做那個被人尊敬的小少爺。
可是,自從被首相選中來到了皇城,他便再沒有回去過。這四年來,他只能在家中僕人的彙報中得知他的模樣,可近期,他身在萊特宮,除卻他和自己的通話外,其它的情況都不得而知了。
維恩靠着椅背,緊緊閉着眼,眼角不禁現出一滴眼淚。
就在這時,桌上放置着通訊器的架上突然傳來一陣鈴聲,聽聲音像是他專門和公爵聯繫的那一部。維恩取下手機,擦擦眼中的淚水,聲線輕悠的帶着幾分漫不經心。“晚上好,公爵大人。”
“你好,維恩。”當對方的聲音傳來時,維恩瞬間從座位上直起了身子,眼中頓時一亮,握着電話的手微微用力。
“我是夜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