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囚獸

第九章 囚獸

薩特蘭多的軍營建在離皇宮不遠處的一個大庫房裏,大門外守着無數兵將,隊長身着禁軍服飾,頭上戴着軍帽,肩上掛有一排整齊的扣章,胸口佩戴着胸章。

當看見有車輛往這邊駛來,他趕緊上前抬手攔下,對着車窗恭敬的行了個禮,聲音嚴肅道。“來者何人?”

車窗隨即搖下,露出一個少年的臉龐,藏青的眼眸微微蹙起,舉起手上的通行證。領隊見此,俯身往後退了兩步。

“首相有令,派我來請少爺到府中一聚。”

維恩輕笑着回答,低頭看看腕上的手錶。“從時間上看,應該不會耽誤下午的特訓。”

他徑直走下車,抬手向領隊躬身行禮道。“還請坦丁大人帶在下過去吧。”

“這是自然。”坦丁微笑着向他回禮。自二十歲起從軍隊看見他,現如今他的官職倒是比還自己高了三個等級,但畢竟他有貴族身份的加持,也說不上有什麼不滿。

況且,他的為人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喜歡。

初入軍中,作為他的教官,維恩總是會與他推心置腹,在別人咬着牙打腫臉充盤子時,他從不誇大其詞,能做便做,做不到便會虛心求練。即便受罰也從不多言一句。

因此,基本沒人有機會奚落於他,但同時他也不會因風度而對有意釁事的人手下留情,總能不時抓住別人的把柄,使其心悅誠服。

不過區區十三歲的孩子,怎能有如此品性。坦丁盯着才剛剛到他腰間的少年,抬手伸向前方。“那便請吧。”

二人一起走進大門,水庫似的大門在他們進入后隨即關上,周圍幾個巡邏兵正扛着槍從走道繞過,目視他們站定身形,直到二人越過面前。維恩背着手,遠遠看着前方林立的大樓。

“建築倒是沒怎麼變。”但丁突然開了口,肩上的披風被微風吹起,正好劃過他的指尖。“人數倒是多了不少。”

“畢竟資金有一半都被投入置辦學校了。”維恩點點頭,看着地上沉積的沙礫。“況且這麼多年,都沒再發生什麼大戰,自是沒必要多做修整。”

“話雖這樣說。”但丁嘆了口氣。帶着他走到訓練營,正好繞過樹蔭下長型的食堂,幾個軍人正拖着糧食往裏走去。

“但如此縮減開支,糧食供應遠遠供少於求,將士們如何能撐得這日復一日的訓練?”但丁搖搖頭,維恩聞言眉間微微一挑,抬眸看向他,見他的臉露難色,眼眸瞬即一沉。

“軍中既是這現狀。”維恩抬起手,撫上教官的皮帶。“為何人數還會日益劇增?”

“這我也不得而知。”但丁搖搖頭,眼神略有些疑慮。“當人送進來時,個個都是簽下了自願書的,也並沒人多做反抗,甚至還有寫軍令狀的。”

“軍令狀?”維恩一怔,頓時停下了腳步。“是屬於什麼內容的?”

“關於受訓後去留的事。”但丁猶豫片刻,還是如實道。“而他們大多都選擇了在軍中效命,受訓后即刻編排入伍。”

這是賣身契啊。維恩噤了聲,垂下眸收起嘴角一貫的笑容,神情嚴肅。但丁見他不做聲,怕是自己說漏了什麼,低下頭猶疑的問他。“我這是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維恩搖搖頭,再次微笑道。“只是覺得奇怪,明明這幾年風調雨順,為何還需要編排這麼多的將士?”

“少糧少水,人數劇增,且環境惡劣。”維恩摸着下巴,幽幽道。“莫不是國王有意收復邊境吧。”

“邊境,你是說圖蘭嗎?”但丁重複着,突然恍然大悟的睜大眼,兩手重重搭上他的肩膀,讚許的笑道。“原來如此。”

“怪不得近日裏有人傳出戰事將近。”

經他這猛然一砸,維恩吃疼的咬着牙,身形略微的搖晃起來,意識到自己用力過重,但丁抱歉的笑笑,抬手拉着他往前走去。“原來是上級有此打算。”

“邊境都是前朝因犯事而被發配的罪人,個個都是亡命之徒。”維恩垂下眸,任由着他拉着自己。“不僅離皇城相隔萬里,而且地形易守難攻。”

“若是兵敗,怕是連救兵都來不及支援,若非投降,便是身死。”

“不錯。”但丁點點頭,帶着他走進訓練營的大門,看着守衛將門打開,長長一嘆。

“但這也是個立功的好機會。”

在一片巨響中,待到大門緩緩打開時,維恩站在入口處,看着裏面林立的槍支和火銃,以及兩邊的跑道和射擊場,正前方還有一棟灰色的大樓,便是他當時與戰友們合住的軍舍。但丁鬆開他的手,退後兩步將手伏在胸前。維恩低沉着眼眸,看看領口別上的中將佩章,詢問道。

“那可曾有透露是誰為將?”

“這在下無法回答。”但丁搖着頭,附身將身形壓得更低。“在下不過是隨軍的戰士,按照軍令,唯有服從,絕不敢揣測上級的想法。”

“那若現在我要你回答呢?”維恩沉着眸,微微扭了扭脖子,嘴角掛起玩味的笑容,抬步走到他面前,擺擺手示意他抬起頭來。

“既說服從,我如今也算是你的上級,可能要求你向我說明情況?”維恩握住他弓着背的肩膀,低下頭來,聲音低沉有力。

“你既知此戰凶多吉少,那不管主將是誰,都應該先行作出判斷。無論是錯是對,總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知教官遵規守矩不敢造次,但不管怎麼樣。”維恩垂着眸,看着他臉上猶豫的表情,手上微微用力。“人命關天。”

“若能未雨綢繆,豈不是功勞一件。”維恩低着頭髮出一聲輕嘆,抬手鬆開了他,但丁抬起頭,複雜的眼神漸漸的堅定起來,微微閉上眼睛。

“您還是和以前一樣。”但丁低着頭輕笑一聲,語中儘是懷念。

兩年前,在維恩受首相任命即將離開軍營到行宮報道時的前一晚,他就是這麼主動走到自己的身邊,邊喝着酒邊聽自己說著心中糾結的事情。

那天晚上,在草地上,他正拿着酒瓶低着頭沉思着,維恩見他情緒不對,就走到他面前,將頭微微低下來輕抵在他的額前,因為他當時已是中將,但丁不好隨意將他推開,卻聽他輕聲道。“我一直以為教官是個果斷決絕的人呢。”

“想做什麼就去做吧。”還沒等自己回過神來,維恩就鬆開了他,站在月光下對他笑道。“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想想那時,他藏青的眸中還有一絲光彩,而如今,卻彷彿蘊藉着黑暗,再無當時的天真與溫度。

都是可憐人啊。

但丁盯着維恩的眼眸,輕輕一嘆。“罷了。我確實有所耳聞。”維恩眼神一沉,聽他說道。

“在訓練時,有人不時在傳,若是下一場戰役到來,必定是少主出山之時。”

“所以,屬下認為。”維恩瞳孔逐漸放大,但丁再次低下頭,語氣越發決然。“賽倫.卡西利亞斯。”

“就是這次戰役既定的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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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友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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