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牽魂
嗅到少年的茫然無措，小黑重新從潭水裏跳上來，由他抱着。
“是挺可笑！”
五爺嘴角的褶皺彎曲，嘲諷意味甚濃。
“所以……寶貝在哪？”
伍六眯眼，冷笑道：“我還以為洪五爺與他們不一樣，不成想……也是一丘之貉。”
“你倒是看得起我，”五爺淡淡一笑，並不惱怒，反而直言道：“既是寶貝，人人想而得之，我既然有幸碰上，自然也想瞧上一瞧。”
“呵呵～”伍六冷笑出聲，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之意，“只是瞧瞧？”
五爺挑眉，突然上前一步站立在伍六跟前，居高臨下地盯着他蒼白的面容，就像是天上的雄鷹俯瞰一隻走地小雞。
“殺人放火這四個字是從你自己嘴裏蹦出來的，若是讓你帶着寶貝離開？我與邪祟何異？我洪家豈不是成了邪宗在雲州的據點？”
伍六似是被五爺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震懾，低下頭顱不敢與之直視，咬牙冷哼道：“冠冕堂皇！天材地寶，有緣者得之，為何我就不能？就因為我出自邪宗？”
“錯了！”五爺搖頭，耐心解釋道：“寶貝現在在你手上，是與你有緣，可待會到我手上，便是與我有緣，與你是誰，出自哪裏毫無關聯。”
“但是你不能活着離開妖林，確實和邪宗的背景脫不開干係。”
伍六臉色一變，露出畏懼之色，試探道：“若是我將寶貝雙手奉上，可否換取一條性命？”
五爺搖頭，態度堅決。
“交與不交，你都得跟我走。”
伍六猛得抬頭，眼神如毒蛇般閃爍着惡毒的光芒，厲聲道：“左右是個死，我為何要交？不如與我陪葬！”
五爺嘴角再次彎曲，淡淡道：“交出來，我讓你走得痛快些，若是冥頑不靈……鎖妖塔便是你的末路。”
伍六倒吸一口涼氣，低下腦袋不再言語。顫抖不止的肩頭，暴露出他內心的恐懼。
鎖妖塔的威名他是知道的，洪烈為了關押妖物特意打造，共六層，層數越高，關押的妖物也就越厲害。傳說頂層甚至鎖着一頭大妖，是洪烈當年當著妖王紫紋的面帶走的，妖物也因此戰力大損，這才被迫退守妖林。甚至還有住在雲州南部的山戶總能在深山老林里聽到詭異的叫喊聲，都說是那頭被關押在塔中的大妖在叫罵詛咒。
是否真的關有大妖伍六不得而知，他對鎖妖塔的了解也只限於江湖人士的隻言片語。他們又哪裏見過鎖妖塔的真實面貌，真正有見識的人，要麼住在封妖城，要麼關在鎖妖塔內。伍六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可鎖妖塔越是神秘，才越叫人害怕，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去塔內走上一遭。去了，就出不來了，還不如爛在這妖林，至少還有逃出生天的希望，儘管渺茫。
五爺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在他老人家的眼中，這個叫伍六的傢伙已經是個死人。邪祟，該死！
“你不能殺我，你要帶我離開妖林，然後放我離開。”
突然，伍六像是魔怔了一般，說出了這麼一句聽起來頂天立地卻更像是找死的話語。
五爺抬眼，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個眼神，伍六便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嚨，喘不上氣來，他瞪大一雙驚恐的眼睛，冷汗一滴一滴順着鬢角落下，砸在潮濕的地面上，濺起一小片連小黑噴嚏都不如的水花。
洪福覺得伍六一定是被五爺爺給嚇壞了腦子，緊張之下才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夢囈之言。
“或許……沒有帶你回去的必要了。”
五爺的氣息如同他的口吻一般冰冷，若有若無的殺意在這陰冷潮濕的洞穴內瀰漫開來，爬上了伍六的四肢，就連抱着小黑的少年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託大，伍六趁着自己還能說話的當口趕緊顫抖着解釋道：“我知道洪福的身世，我知道他母親的身份，你不能殺我！”
五爺的強大氣息明顯出現一絲凝滯，但是那股叫人膽寒的殺意並未消散，反而愈發肆虐。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伍六既是被禪林追殺的邪祟，又知道洪福的身份，那他與帶走洪福的另一個邪祟一定脫不開干係。或許，他真的知道洪福的身世。
可面對五爺的威脅，伍六反而鎮定自若起來，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淡定道：“讓我活着離開，要不然，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若是放虎歸山，再造殺孽，那便是他洪影的罪孽，五爺當即就要拒絕。
“五爺爺！”
洪福投來熱切的目光。少年迫切地想要找回母親，他不知道當年母親為何要拋棄自己，他想要找她問個明白。
五爺嘆息一聲，最終還是答應下來，威脅道：“你若說出半字假話，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伍六長鬆了一口氣，扭頭對死死盯着自己的少年道：“小兄弟，我確實是邪祟，但我沒有騙你，你小時候是不是家裏有條土狗，它的名字……叫老黃。”
洪福頓時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它就是我從那頭吊睛白額虎嘴下救下的狗崽子，”伍六指了指少年腰間凸起接着道：“你腰間的那個小木狗，便是我按着它的模子雕刻出來的。”
少年張大嘴巴，縱有千言萬語，一時間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問起。小黑似是嗅出了什麼，輕輕舔了舔少年濕潤的眼角。
看到這裏，五爺信了大半，收斂了殺意，氣機卻依舊鎖定在他身上。
“洪五爺，不是我不信您，只是性命攸關，不得不防，沒有離開妖林之前我是不會開口的，希望您見諒。”
五爺冷笑，“你倒是謹慎，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希望你能解釋一二。”
伍六低頭，恭敬道：“您請問。”
“為什麼會讓洪福去沼澤？或者說……你是如何知道那裏有人的？”
伍六保持着低頭的姿勢，仔細打量着自己被泥垢包裹的烏黑腳丫，解釋道：“我自然不可能知道五爺您的蹤跡，只是碰巧而已。”
“碰巧？呵呵～”五爺笑了笑，笑聲冷峻，“地熊的府邸在西邊的獸嶺，何時搬到毒沼去了？”
伍六深吸一口氣，苦笑道：“事已至此，也沒有再繼續隱瞞的必要。”
“想必洪五爺也很好奇，我是如何能在這殺機四伏的妖林存活至今的吧？”
對此，五爺確實好奇。伍六的實力說高不高說低也不差，大概是濁丹巔峰左右，相當於習武之人武鬥大師的境界，這樣的實力確實可以在妖林存活一段時日，可伍六卻獨自支撐了五年之久，說是奇迹也不為過，至少五爺自己都沒那個信心可以辦到。
不過既是邪祟，自然有它獨到的手段，且先聽他解釋。
伍六抬頭看着潭面上碗口大小的橘黃光亮，眼神逐漸放空。
“我運氣好，進來沒多久就遇到了已經重傷的三足金蟾，用牽魂術輕而易舉地控制住了它，依靠着三足金蟾的劇毒，我在妖林至少是站穩了腳跟。之所以讓洪福小兄弟前去毒沼，就是希望他能助我尋回金蟾。”
“是你控制了金蟾？不對！是你們……有意思……”
五爺捻了捻下巴上的鬍鬚，若有所思。伍六遇上的三足金蟬應該是被白絲救活並且控制住的金蟾，他的牽魂術既然能夠取代，不！準確的說是壓制住白絲，卻也高明。
“你控制住金蟾后，有沒有察覺到異常？”
伍六愣住，猜不透洪五爺話中的意思，猶豫片刻后還是透露出了一些東西。
“再高明的術法也有它的缺陷所在，我對金蟾的控制並不穩定，總有失控的時候，準確來說這並不能算是異常。”
五爺盯着伍六的眼睛，確信沒有撒謊，便得知他對白絲的存在並不知情，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頓覺可惜。
思量片刻，五爺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詢問道：“你的牽魂術，對施展對象可有要求？”
伍六小心瞥了一眼五爺的山羊鬍，又立即低下腦袋，坦言道：“牽魂術需要以自身靈魂做引，控制活物……或是肉身尚未腐朽的屍體，前者消耗大危險係數高，後者簡單卻破綻百出，只能說……各有各的用處。”
聽到這裏五爺露出笑容。
“也就是說，無論金蟾是死是活，你都能控制它嘍？”
伍六猛然抬頭，目光交匯處落在了五爺剛剛從懷中抽出的左手，不由驚詫出聲。
“金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