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6 烽煙乍起
騎白馬的官員又示意軍兵們讓出道路。又有幾十名男女百姓從隊伍後面走出。他們相互攙扶着走到農民軍陣前。一個小夥子先讓大夥坐下,又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鄉親們,靜一靜,聽我說。我們都是去年被大水沖走的丹陽和谷城百姓,回來尋找失散的親人啦。我們一個一個地報通名姓、家鄉,有認識我們的請過來相見。”接着,小夥子先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丹江邊上三戶坊的申鯉,我是打魚的,也使船。有認識我的人嗎?有本村的鄉親嗎?”剛才跑回來的馬光大着嗓門對土匪們喊道:“他是西邊三戶坊的申鯉呀,還經常到咱魚市上賣魚的,你們還記得嗎?老四還有你們幾個使船的都認識他吧。”有幾個土匪從隊伍里擠出來,上前跟申鯉招呼敘談。接下來,又有個小夥子站起來喊話說:“我是西關編筐的劉大撇啦,就在油坊後面住的。有本家的親人還活着嗎?”這時,從土匪隊伍後面哭着衝出一個中年人。這中年人顫抖着雙手,撲上來說:“撇啦呀,我的大侄兒呀!你還活着。全城都被大水沖了,咱家就逃出我一個呀……”二人見面,抱頭痛哭。周圍的人們也陪着垂淚。一位大嫂紅着臉站起來喊道:“我是南門邊上賣茶葉的邢王氏,娘家是香花鎮的,有我的親人在嗎?”兩個土匪聽后跳了出來,叫道:“邢家嫂子,我是你的對門鄰居,這是我兄弟。你還記得嗎,咱那條街都沒了……”簡短截說,喊話認親的過程足足進行了一個多時辰,其間因有人悲傷過度,數次中斷,甚至引發了混亂。那生離死別的場面,真是慘不可言。
鍾成與妻兒哭訴良久,終於止住悲聲。他站起身子,向著騎白馬的官員緊走幾步,雙膝跪倒,一邊向前跪爬,一邊呼喊道:“宋大人,鍾成有罪,鍾成罪該萬死呀!宋恩公救了我的妻兒,就是救了我的命呀!鍾成向恩公請罪。只求恩公繼續收留他們母子,縱使鍾成被砍了腦袋,也心甘情願。”
宋啟愚跳下戰馬,迎上前來,笑着說:“鐘頭領請起。水火無情人有情,今日你一家團圓,可喜可賀。本官能救得你的妻兒,說明我們有緣,不必相謝。”鍾成不住地磕頭說:“宋大人的恩情,鍾成就是做牛做馬也難以報償。我身上值錢的東西只有這顆腦袋,請大人把我綁了,獻給上官,我願助恩公加官進爵。”宋啟愚伸出雙手攙扶鍾成,說道:“哎,我怎麼能綁鐘頭領這樣的英雄呢!況且,當著妻兒,抓他的親人,你把我宋宣道看成什麼人了。只要你能遣散餘眾,不再起事,你們便是大周的良民,我又怎麼會拿你們邀功請賞呢?”鍾成抬眼看着宋啟愚,流着淚說:“恩公的命令,鍾成一定遵從。只是,鍾成有個請求,不知恩公能否答應。”宋啟愚拉起鍾成,說道:“鐘頭領請講,只要我能做到,我願意幫忙。”鍾成抱拳拱手說:“恩公啊,其實我們不想反,是這裏的官府和官軍逼着我們反啊。我求恩公能允許我和我的這些弟兄遷居襄陽,脫離苦海。只要跟着恩公,到哪兒,我們心裏都踏實呀。”
此時,鍾成的妻兒和張十三、杜應等人也帶着數百農民軍來到宋啟愚面前,跪下請求遷往襄陽。宋啟愚略略思索后,對鍾成說:“鐘頭領,這樣吧,你們歸附朝廷是肯定的。本官先給你補一個城防軍副尉的名號,算你接受招安。至於弟兄們,遣散后,願意遷居襄陽還是願意返回家鄉,全憑自願。願往襄陽的,我着人安排車船送你們去,願留本地的,我給他們開具招撫文書,你看如何?”鍾成沒有一絲猶豫,磕頭說:“恩公對我天高地厚,鍾成全聽大人安排。”宋啟愚又叫來身後的城防軍都尉,吩咐道:“取副尉的衣甲官印來。鐘頭領已率部投誠,今後,他就在城防軍供職。”
正待更換服裝時,鍾成突然想起了還被押着的繩鑫。他趕忙向宋啟愚說明了原委。宋啟愚大吃一驚說:“你們險些害了大清官呀。繩大人現在何處?快帶我去。”宋啟愚跟着鍾成,穿過人群,三步兩步來到繩鑫跟前,示意鍾成解開繩子。宋啟愚扶住繩鑫的胳膊說道:“繩大人受苦啦,小弟救你來了。”繩鑫只覺得聲音耳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在被摘掉眼罩的一剎那,繩鑫望着宋啟愚百感交集,險些垂淚。他喃喃地說:“真是兩世為人啊!”隨即,繩鑫給宋啟愚施了一躬說:“多謝宋大人救命之恩,我還以為再也難見天日了呢。”宋啟愚又說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繩大人且修養幾日,鐘頭領已經率部歸順了朝廷,本地不會再有兵禍了。”繩鑫點點頭說:“宋大人能平此危局,真是社稷之福。”他又略一皺眉,問道:“我聽說宋大人外放了襄陽知州,怎麼會到丹陽來呢?”
宋啟愚講述前情,才引出了一段曲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