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集 二趙相攻
建康城外,激戰正酣。
溫嶠失了南寨,水戰復又失利,正在營中納悶。
門軍入報:稟將軍,營外有一將引五千兵來投,自稱是破虜將軍王育。
溫嶠聞報大喜,急親自迎出營外,見營外一條大漢,手執點鋼槍,正自立馬相候。
溫嶠張開雙手迎之,大笑道:伯春此來,則必勝蘇峻無疑。
王育見溫嶠親迎,急下馬拜倒於地:聞將軍小受蹉跌,末將故此星夜來助,路上耽擱了行程,援救未及,尚望將軍寬宥。
溫嶠哈哈大笑,急攜手進營,置酒相待,愁眉頓掃。
字幕:王育,字伯春,京兆人氏。
鏡頭閃回,敘述王育來歷。
王育年少孤貧,為人作佣牧羊,以養老母。每過學塾之時,聽到屋內傳來朗朗書聲,則必欷噓流涕,自恨不能與常人家孩子一般讀書。
牧羊時稍有閑暇,王育便即折蒲學書,孜孜不倦。由於過於專心,忘記時間,以致亡失其所放之羊。於是萬般無奈,將鬻己身,以償主家之羊。
時有同郡名士許子章,被其求學之志所感,遂主動出錢代其償羊,並給衣食,使與己子同學。王育遂能博通經史,及長大成人,身長八尺余,須長三尺,容貌絕異,音聲動人。
許子章以兄女妻之,為其另立別宅,並分給資業,王育受之,並無愧色。
太守杜宣聞其清名,命為主簿。又遷武陽令,治下盜賊不發,升為并州督護,后征討四方屢立戰功,朝廷使為破虜將軍。
閃回結束。王育聞說蘇峻作逆,溫嶠奉檄討賊,故此不請自來,率軍五千軍來助。
溫嶠早知王育大名,今見引兵來援,由此請入帳中設酒相待,令為前部先鋒。
鏡頭轉換,按下溫嶠一路,再說桓彝一路。
蘇峻使大將韓晃率兵來攻宣城,桓彝不敵,引軍進屯涇縣,朝夕憂慮,寢食俱廢。
長史裨惠勸道:蘇峻勢大,朝廷猶不能制之。將軍憑一座孤城,焉能與之相抗?不如使人前往下書,佯作議和,以紓交至之禍,先保滿城軍民。
桓彝怒道:我深受國恩,義在致死,焉能忍垢蒙羞,與叛賊以私書相通!如其不濟,此乃命也,公其勿勸。
於是振衣而起,遣副將俞縱以三千軍出屯蘭石,以拒蘇軍。
韓晃驅兵大進,正逢俞縱前來迎敵,兩軍對圓。二將各親自出戰,斗有二十餘合,俞縱不支,敗回蘭石城中。韓晃初至不知地理,不敢強攻,遂據城下紮營,形勢緊逼。
諸將勸諫俞縱:韓晃兵勢正銳,蘭石彈丸之城,未可堅守,不如退回宣城。
俞縱以佩刀斫案,叫道:某向受桓侯大恩,今正當還報之時也;某不負桓侯,猶如桓侯不負朝廷。若再有聲言退兵者,定斬不饒。
諸將無言,各自打點退路。
次日破曉,朝霞滿天。城外鼓號大起,韓晃復引兵前來搦戰,兵臨城下,將至壕邊。
俞縱下令大開城門,引兵奮勇而出。兩馬相交,復與韓晃大戰五十餘合,終究力怯不勝,被韓晃一刀斬於馬下,為國捐軀。
韓晃奪了蘭石,馬不停蹄,又復來攻宣城。
桓彝見賊勢太盛,急調城內軍民堅守,並不出戰。
韓晃儘力攻打宣城不下,竟相持終歲,不能前進一步。桓彝堅守卒歲,內無糧草,外無救兵,軍民食盡,開始慌亂。韓晃探知城內備細,大驅人馬攻城,城上軍士無食少力,終至城陷,桓彝堅執不走,遂為韓晃所執,拒不投降,終至被殺。
城破之前,桓彝妻劉氏攜帶二子桓溫、桓沖,一家五口逃走至外公娘家,得免其難。
鏡頭轉換,按下桓彝一路,復說三吳東路。
韓晃攻打宣城之時,蘇峻另派張健、管商、弘徽等人進攻東路,以取三吳。
數戰之後,張健擊敗庾冰與顧揚,縱兵大掠吳郡。顧眾與虞潭亦被管商擊敗,分守吳興及柴辟。虞潭再敗於吳興,無奈將郡治東遷,餘杭及武康都被蘇峻叛軍搶掠一空。
虞潭再派督護沈伊往吳縣迎敵,再次敗於管商。
由此蘇峻叛軍兵勢大勝,勤王各路官軍無不為之氣沮。
東路軍敗訊傳來,西路軍盟主陶侃認為蘇峻兵強難以爭鋒,於是準備持久以戰,遂命郗鑒、郭默還駐京口,築建大業、曲阿、庱亭三壘,以分散蘇峻軍力。
桓宣部將毛寶在東關與祖約作戰,攻破合肥戍營,西線復現僵持局面。
勤王盟軍久戰不利,與叛軍相持至第三個年頭,陷於困境。
便在此時,轉機出現。當時祖約軍在江淮一帶與朝廷盟軍相持,因久戰無功,部下諸將遂生異志,暗中勾結後趙,欲引趙兵南下,以圖富貴。
後趙皇帝石勒得到密信,遂派石聰、石堪引軍二萬濟淮,進攻壽春。
祖約毫無防備,被後趙軍與部將裏應外合擊敗,只得領其家屬逃奔歷陽。
趙軍大獲全勝之後,不思繼續進取,虜脅壽春二萬餘戶北歸。
祖約兵敗消息傳至建康,王導、溫嶠、庾亮等人喜不自勝。蘇峻心腹路永、匡術、賈寧等人卻是大懼,遂勸蘇峻盡誅朝中大臣,改立腹心朝班。
蘇峻敬重王導,不肯接受此議,路永等因而對蘇峻離心。
王導見有機可乘,便派參軍袁耽誘使路永歸順,欲圖救出成帝,投奔勤王聯軍,但因蘇峻守備森嚴,計劃失敗。王導遂帶二子與路永逃出京城,前至白石來投溫嶠。
討伐聯軍與叛軍再次相持不下,蘇峻分遣諸將四齣攻掠,士民群情恐懼。
相持既久,溫嶠兵糧食盡,修書遣使向陶侃借糧。
陶侃見書不滿,對來使發怒道:溫公屢戰失機,糧草又盡,則焉可決其勝負?今我雖有糧草,需留應自家軍馬,若不敷使用時,卻又更向誰借?既是瘐公糧盡,則不如罷兵,我自引兵退回荊州,解散聯軍,任溫公自為可也。
信使見陶公無故發怒,於是大驚,急來報知溫嶠:陶公不願借糧,且欲獨自退兵。若果如此,則朝廷大事去矣!
溫嶠聞說大驚,親自來見陶侃:凡師克在和,古之善教。昔漢光武濟於昆陽之戰,曹孟德終拔官渡者,非但以寡勝眾,且仗義故也。蘇峻與祖約皆乃豎子,凶逆滔天,何憂不滅?仁公奈何舍垂立大功,輕言退棄!且今天子幽逼,社稷危殆,乃我等臣子肝腦塗地之時也。溫某與仁公盡受國恩,事若克濟,則臣主俱存,如其不捷,當碎身以報先帝!今之事勢,義無旋踵,譬如騎虎,安可中途而下哉?公若違眾西返,則天下義旗,當回指明公矣!
陶侃聽了,便有迴轉之意,但尚怒氣不息。
先鋒毛寶藉機勸道:軍政大事,有進無退。今日之事,原非只是嚴整三軍,以示眾必死而已。討叛諸公退無所據,終至滅亡。某請借五千精兵,去斷賊兵資糧,歸報將軍。若不能立見效益,則任明公自退,人心便不復恨公。
陶侃見有台階可下,乃令分糧五萬石給溫嶠;又派兵五千,隨毛寶去斷蘇軍糧道。毛寶探知蘇峻糧草皆積於句容和湖孰,於是引軍潛至彼處,縱火焚之而回。
蘇峻軍糧被焚大慌,尋思利於速戰,遂急派韓晃、張健出兵,往攻大業堡壘。
韓晃等率軍圍攻大業,先斷其水源,壘中眾人被逼飲用糞尿求生。守將郭默畏懼,於是偷偷出走,只留少數兵馬守衛。郗鑒部將聞說大業壘被攻,無不驚慌。
參軍曹納進言:大業失守,賊兵即刻至京,我等危矣。請將軍還兵廣陵,以俟后舉。
郗鑒大怒,欲以惑亂軍心之罪,當眾斬殺曹納。
曹納大懼,久跪哀告,郗鑒方才饒恕,並宣於眾人:今後再言退兵者,定殺不饒!
於是眾心一致,固守京口,決意死戰。郗鑒穩住軍心,又修書遣人呈送陶侃,請其分兵往救大業。陶侃見書,欣然許之,遂欲派將,分兵去救。
長史殷羨諫道:明公不可分兵。
陶侃:卻是何故?
殷羨:我兵皆乃水軍,不習步戰。若依愚計,明公不如引軍急攻石頭城,則蘇峻必抽回其攻大業之兵還救,大業之圍自解——此乃圍魏救趙之計也。
陶侃連稱妙策,欣然從之,於是親自率領二萬水軍東進,來攻打石頭城。
庾亮、溫嶠見陶侃舉兵攻向石頭,亦引步軍一萬自白石壘出,攻打蘇峻旱寨。
蘇峻聞報庾、溫前來,親領八千人出迎;又遣子蘇碩和部將匡孝,進擊陶侃部將趙胤。二人領命,驅兵而進,前方正逢趙胤率眾鼓勇而來。
蘇碩見到趙胤,分外眼紅,揮令匡孝出戰。大戰二十餘合,趙胤不敵,回身便敗。
匡孝揮軍在後掩殺,蘇碩急令人報捷父親,說前軍首戰得勝。
當時蘇峻在大帳飲酒酣醉,聞報跨馬出營觀戰。見趙胤敗走,大笑道:獨匡孝能破賊,我豈反而不如彼邪!
於是縱馬疾進,只領數騎殺進敵陣。只因酒醉,三次衝突而不得入,敵軍矢發如雨,數騎部從盡失。
蘇峻見不是頭路,撥馬急回,至白木陂時馬蹄被荊石陷住,至於顛躓,將其掀翻在地。
陶侃部將彭世及李千引眾追至,回顧眾軍下令:皆以手中長矛,投擲此賊。
眾軍聽罷一齊揮手力擲,矛發如雨,將蘇峻釘在荊棘叢中,攢射成為刺蝟一般。
彭世及李千碎割蘇峻屍身,持其首級來見陶侃,號令營門。
蘇峻散敗之軍回營,哭報主公被殺禍事。副將司馬讓等大哭一場,遂擁立蘇峻之弟蘇逸為主,傳令各部軍馬閉城自守。
當時叛軍勢力猶強,溫嶠乃創製行台,設壇場,遣使佈告遠近,檄令凡晉室故吏二千石以下者皆令前來祭台,誓師共討石頭城。
於是至者雲集,皆願聽令死戰。
鏡頭轉換,按下東晉平叛未休,回頭再表江北之事。
建興十五年。前涼王張駿自去前趙官爵,復稱大將軍、涼州牧,宣佈效忠晉室。
同年,驅逐戊已校尉趙貞,在其地設置高昌郡,又將高昌郡與敦煌、晉昌,西域都護、戊已校尉、玉門大護軍三郡三營組成沙州,並與涼、河二州合為三州,自為涼州都督。
至此張氏統攝三州之地,自成一國,正式宣佈獨立割據,便為前涼最為鼎盛時代。
畫外音:是年在中國域內,共有東晉、後趙、前涼、成漢、前趙、仇池楊氏六個獨立政權;另有附庸晉室的幾個獨立政權,皆為鮮卑族人所建,分別乃是遼東慕容鮮卑、遼西段氏鮮卑、宇文鮮卑;漠北拓跋鮮卑代國,隴右之吐谷渾鮮卑。
此時張駿自覺舉全州之力,已經可以與前趙相抗,於是即遣竇濤、張閬、辛岩、宋輯等四將,率軍數萬,聯合韓璞攻掠前趙秦州諸郡。
前趙南陽王劉胤聞報涼王來伐,將兵抵敵,駐屯狄道,與韓璞、辛岩相持七十餘日。
當年十月,劉胤先擊破辛岩,隨即大敗韓璞,並乘勢進攻,拔取前涼黃河南岸令居、振武等地。張閬、辛晏率眾投降,張駿於是盡失涼州河南之地。
韓璞全軍崩潰,死者兩萬多人,盡失河南之地,遂自縛雙手歸來請罪,泣拜於闕下。
涼王張駿急命平身,溫言說道:此乃孤之罪也,將軍有何恥辱!
韓璞感激涕零,自此對張氏愈加忠心,與部下諸將便為朝中死士。
劉胤連戰皆捷,乘勝追擊渡過黃河,攻陷令支,佔據振武,河西大為震恐。張駿遂派皇甫該抵禦趙兵,復在境內施行大赦,以贖己罪。后聞劉曜向東征討石生,長安空虛,張駿便以田獵之名閱兵練武,將襲秦、雍,以報兵敗之仇。
理曹郎中索詢諫道:趙主劉曜雖然東征,劉胤尚留守河西,若依氐、羌輕騎抵禦,勝負難以逆料;若趙主再西來拒戰,我將危矣。近年戰亂頻繁,兵馬掠都,外有飢弱之民,內財耗空,此豈殿下所謂愛民如子哉?
張駿聞諫,低頭說道:卿盡忠言規勸,深合孤願。
敬以羊酒,遂罷東征,專務生產耕牧,與民休息,國力得又漸盛。西域諸國紛紛來朝,進獻汗血馬、火浣布、摯牛、孔雀、大象,以及各種珠寶珍奇二百多種。
便在此時,西域長史李柏入報:戊已校尉趙貞復起,為亂隴西甘涼,臣請發兵擊之。
張駿准奏,派兵前往。未料很快邊報傳來:我軍反被趙貞擊敗,軍馬損折甚眾。
諫官請誅李柏,以謝陣亡將士家屬。
張駿說道:孤謂漢武帝誅殺王恢,不如秦穆公赦免孟明。可免其死,專論失誤之罪。
李柏涕泣謝恩,眾臣群心悅服。
張駿在新鄉閱兵,狩獵於北面山野,順勢征伐軻沒虜,將其擊敗。群僚勸進為涼王,依魏武帝曹操、晉文帝司馬昭舊例,張駿雖然不從,然而境內之民皆稱為涼王。
百官又奏請冊立世子,張駿從之,立子張重華為世子。
當時因關中道路不通,張駿遂派治中從事張淳向成漢稱臣,請求借路蜀中,呈送表章到京城建康。張淳博學多才,雄於舌辯,領命前往成都,來見漢主,呈上涼主國書。
鏡頭轉換,西川成都。
成漢武帝李雄見涼州主動請降,不由大喜,於是便問張淳:涼州之主意志如何?
張淳早知李雄與南氐楊初有仇,於是藉此勸諫:南氐楊氏無理,屢為邊患,陛下若欲征之,我主願為北藩接應。兩國合力,則可席捲三秦,東靖許洛,掃平燕趙,迎二帝靈柩於平陽,還晉天子歸洛邑。此霸主之舉,千載一時之機也。我主所以不遠萬里,遣下臣冒危前來投誠,是因陛下義名遠揚,必能同情我主為晉室效力也。天下大善相同,請陛下思之。
李雄以為是離間之計,心中不悅,佯作稱善,卻欲將張淳棄於東峽,令野獸食之。
成漢朝臣橋贊獲知主公心思,秘將此事告知張淳,請其早為防備。
張淳于是求見李雄,再下說辭:我主確因陛下能戮力於王室,全人美節,故命臣萬里為使,遠涉不毛,前來奉獻。陛下若果欲殺臣,當公行於市,宣之於眾,謂涼州不忘舊義,借路通使晉帝以表忠誠,其主聖臣明,我故殺之,以使威名遠揚,天下畏懼。若密殺臣於江中,則威刑不能顯,何足聲揚功業,示於天下哉?
李雄故作大驚:哪有此事!孤實欲將釋先生歸於河西。
司隸校尉景騫上前進言:張淳乃世之壯士,陛下應將其留於蜀中任職。
李雄說道:壯士何能被他人留用?今姑釋其歸。
於是贈以厚禮,送張淳回去。
張淳回報張駿:成漢天子肯予借道通表。
涼王聞報大喜:既是如此,卿可招募士卒,護送表章自巴蜀前至建康。
奏表送到建康,晉廷大為嘉賞,下詔厚慰張駿。
畫外音:張駿由此磨礪節操,勤於政務,遠近之人頌為賢君。自張軌到涼州后,天下大亂,軍隊從無安寧之時,惟張駿為涼州之主,境內逐漸平定。大將楊宣率軍西越沙漠,遠征龜茲、鄯善,西域諸國咸服,鄯善、焉耆、于闐王皆派使至姑臧貢獻,願奉涼州為宗主。
鏡頭轉換,按下涼州,復說後趙。
後趙九年,中山公石虎引軍襲擊鮮卑代王紇那,紇那兵敗,遷都大寧以避。
時因拓跋鬱律之子翳槐居住其舅賀蘭部,紇那派人前往求援,遭到賀蘭大人藹頭拒絕。紇那大怒,遂與宇文部共擊賀蘭部,三戰未能取勝。
賀蘭部及諸大人共立拓跋翳愧為代王,紇那勢窮,奔投宇文部。
翳槐為防宇文部來攻,遂派遣其弟什翼犍為質,前往襄國與後趙修好,以為聯盟之國。
後趙石勒同意結盟,正逢自己稱王十年之期,始建年號,稱為太和元年。
四月,後趙大將石堪攻打宛城,東晉南陽太守王國不戰而降。石堪不肯罷兵,遂又乘勝揮師東進,攻打祖約之軍於淮上。
祖約部將陳光私通石堪,為其內應,入府來擒祖約。因閻禿容貌極類祖約,陳光誤擒之,祖約則跳牆逃匿,幸名於難。
七月,石虎率眾四萬進攻前趙河東,應者五十餘縣,隨後又攻蒲阪。
劉曜聞報大怒,乃派劉述徵發氐羌之眾,駐守秦州以防張駿、楊難敵,自率水陸大軍,前來援救蒲阪,誓欲生擒石虎,以報前番兵敗之仇。
八月,二趙大軍激戰於高侯。
石虎不敵劉曜大敗,石瞻被殺,後趙軍枕屍二百餘里。石虎逃奔朝歌,劉曜乘勝追擊,分遣諸將進攻汲郡、河內。
後趙滎陽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張進等望風投降,由此襄國大震。
此年有天竺僧人慧理遊方至於武林山,見其飛來峰嘆云:此天竺靈鷺峰一小嶺,不知何代飛來?佛在世日,多為仙靈所隱。
於是在此大建佛寺,其中所建靈隱寺最為著名。
石勒聞報石虎戰敗,不由大驚;又逢愛子石斌暴亡,以至悲涕不息,連日不出宮門。
程遐入奏:近聞有天竺異人帛氏,名喚佛圖澄,少學道術,功力通玄,能起死回生。當初陛下屯兵葛陂,郭黑略曾將其薦與帳下,主公何其忘之!今何不召來,令救殿下復活?
石勒驚喜問道:此人現在何處?
程遐答道:現在城外雲遊,既可召而致之。
石勒於是收淚,急令人往城外召之。
鏡頭閃回,敘述佛圖澄來歷。
佛圖澄生於天竺烏萇國,九歲出家,兩度到罽賓學法,回來時便稱已經得道。
永嘉四年,佛圖澄東至洛陽,時年七十九歲。能誦經數十萬言,善解文義,雖未讀中土儒史,而與諸學士論辯疑滯,無能屈者。
天竺、康居名僧佛調、須菩提等,不遠數萬里足涉流沙來從受學;中土名德釋道安、竺法雅等,也跋涉山川來聽講說。門下受業者常有數百,前後門徒幾及一萬。
佛圖澄潛居草野,平生酒不逾齒、過中不食、非戒不履,並以此教授徒眾。
永嘉六年,石勒屯兵葛陂。佛圖澄因大將郭黑略引薦得見石勒,勸其少行殺戮,經其勸解而獲免死者十有八九。
閃回結束,書歸正文。
使者奉命出城,果然在郊外荒寺尋到佛圖澄,隨說以趙王有請。佛圖澄也無甚架子,便隨使者至府,上堂禮拜趙王。
石勒問道:聞卿乃當世活佛,昨日孤愛子石斌暴病身亡,未知復能救乎?
佛圖澄合什:死生由命,禍福在天。既請公子至堂,便知是否可醫。
石勒聞聽能治,遂令將石斌屍體抬至堂上。
佛圖澄將屍體上下內外仔細看了,略一點頭,自袖中取出一根楊柳枝來,索清水一缽,以柳枝沾缽中清水灑於屍身之上,一面念念有辭。
頃刻念罷,上前執石斌之手,喝道:此時不起,更待何時!
石斌應聲而起,片刻即蘇,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處,發生何事。
石勒驚喜不置,使石斌及宮中諸子一齊拜謝佛圖澄,併當即拜為國師,令有司即刻起造寺觀,使與佛圖澄居之。
寺觀即成,復使諸子同居寺中,請佛圖澄教誨照拂,此後國中凡有機密大事,亦必諮詢。自此之後,佛圖澄對石勒國政大事多所輔導,石勒事澄甚篤,有事必諮而後行。
畫外音:佛圖澄在趙國推行道化,在其所經州郡建立佛寺凡八百九十三所。弟子釋道安博學多才,通經明理,所注經理淵富,妙盡深旨。僧朗少事佛圖澄,碩學淵通,苻堅、慕容德、姚興對於朗公皆很尊敬。後趙兵部令徐沖之女安令首,亦從佛圖澄受戒,博覽群籍,思致淵深,從其出家者二百餘人。
襄國有年大旱,城塹乾涸,坼如車轍。石勒問佛圖澄:我師可有良方,治此大旱?
佛圖澄說道:水泉之源必有神龍居之,今往敕語,水必可得。
於是率領弟子數人至泉源,坐於繩床之上,燒安息香,咒願數百言。如此三日,泉水泫然微流,一條小龍長五六寸許,隨水出來。不久其水大至,隍塹皆滿。
佛圖澄善誦神咒,能役使鬼神,用麻油摻合胭脂塗在掌中,千里之外事物可全部顯現,就如面對一般,不差毫釐。又聞塔鈴之聲可斷凶吉,無不靈驗。
鏡頭轉換,復說二趙戰事。
石虎敗退朝歌,劉曜復引眾回攻石生於金鏞。石生緊閉城門,固守不戰,一面使人回襄城求救。劉曜令眾軍決開千金堨大堤,引水灌城,平地水深三尺。
石勒接到石生急報,便欲親自引兵,出京迎敵。
程遐諫道:大王不可輕離,宜命他將往救。
石勒卻問記室參軍徐光:他人皆謂劉曜銳不可當,孤獨不以為然。昔劉曜為將時帶甲十萬,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師老卒怠。以孤初舉銳兵擊之,則一戰而擒。今若洛陽不守,劉曜必自河北席捲而來,則我大事去矣。孤今欲出京與其決戰,親斬其首,賢卿以為如何?
徐光揣摸上意,施禮答道:劉曜乘大勝之勢而不能進臨襄國,反而圍攻金鏞,此其無能為也。兵法雲“懸軍三時,亡攻戰之利”。以大王威略臨之,彼必望旗奔逃,敗不旋踵矣。如今之機所謂天授,授而弗應,禍必攸集。大王若御駕親征,則平定天下,在此一舉!
石勒聽罷心花怒放,大笑道:先生之語,乃某平生之志也!
笑罷,轉身又問佛圖澄:我師以為此戰勝負如何?
佛圖澄答道:必擒劉曜,不必問也。
石勒精神大振,遂親引大軍五萬出離襄城,前來與劉曜決一死戰。
字幕:晉咸和三年,冬十一月。
石勒發兵,乃使內外戒嚴,傳下將令:命石堪等將會兵於滎陽,石虎進據石門;某自統步軍四萬,西濟千金堨;共發兵三路,進攻劉曜。
大軍既發,不則一日到達成皋。
石勒下令安營紮寨,謂徐光道:今劉曜若盛兵於成皋關上拒住我兵,乃是上策;若是阻住洛水,乃是中策;若坐守洛陽,則必為我所擒耳。
徐光贊道:殿下用兵,雖孫吳在世,亦不過如此。
十二月,後趙諸軍集結於成皋,不見劉曜設防,石勒遂命軍隊迅速開至洛河。當時正是隆冬季節,千金堨冰封復開,流冰叮咚,朔風如刀,三軍受盡苦處,心生怨言。
徐光進言:千金堨勁風流冰,人皆難渡,不如回軍,待來春再戰。
石勒在馬上揚鞭道:我師佛圖澄曾言,此戰定擒劉曜,公休亂我軍心。
徐光不敢再言,於是揮軍大進。至於千金堨時,忽然艷陽高照,如同陽春,河冰盡融,風停浪息,三軍順利渡河。
可煞作怪!三軍剛剛渡過,狂風復又大起,河水複合,又瞬間結為堅冰。
石勒大喜,以為神靈相助,乃改其地名為靈昌津。引軍急進至成皋關內,見劉曜果無守兵在此,石勒不由以手加額,說道:此乃天助我也!
傳令軍士卷甲銜枚,詭道兼行,出於鞏、訾之間平野,排列陣勢已畢。
劉曜聞報,不料石勒竟敢於此隆冬之時自引軍來,直鬧得手忙腳亂,忙令撤金鏞之圍,陳兵十萬於洛西,南北十餘里,聲勢浩蕩。
石勒見對方臨水陳兵,對諸將大笑道:我可提前賀勝慶功矣!
於是親率步騎四萬,至洛水之北列陣,然後傳令:石虎引軍一萬,直攻前趙中軍;石堪引精騎二萬,擊其前鋒;某自為後應。只許前進,不許後退!
一聲令下,三軍齊奔,勢若奔雷。
劉曜聞說石勒三路兵至,不由大驚,急使平先領兵二萬為先鋒迎敵,自統大軍后應。
平先領命,率軍鼓勇而進,與石堪軍相遇,列開陣勢,各自出馬對陣。於是大戰於西陽門,從辰時直到午時,連斗百餘回合,不分勝敗。
二將正酣斗間,平先忽聽左側大亂,從馬上回頭看時,只見一彪人馬自閶闔門殺來,為首者金甲寶刀,正是後趙皇帝石勒親來夾擊。
平先大驚,部下三軍亦無戰心,各欲自尋逃走之路。
石堪本要落敗,忽見主公親至,憑添十分精神,拚死纏住平先,令其無法指揮三軍。
正在危急之際,忽聞鼓樂大震,笙管齊鳴,自山後閃出一隊軍馬,截住石勒去路。
石勒就馬上看時,見對面門旗開處,一隊儀仗馬馳出,打龍鳳日月旗,四斗五方旆旄,金瓜銀鉞。黃羅銷金涼傘蓋下閃出一將,身穿黃金鎖子甲,腳蹬無憂履,胯下逍遙馬,手端描金畫桿戟,晃晃噹噹來至陣前,正是趙漢皇帝劉曜。
原來劉曜嗜酒,聞石勒到達,臨出戰時又喝酒數斗而出,故此騎乘不穩,晃晃噹噹。
石勒好笑,以手中寶刀指而罵道:弒君逆賊,背主家奴,尚有何面目前來見我!
劉曜大怒,也不與左右諸將招呼,縱馬上前,擺大戟向石勒便刺。
石勒身後突出副將李豐,挺槍來迎,一槍挑中劉曜左腕,大戟落地。劉曜回馬便走,三軍潰敗,李豐與石堪並肩齊上,只望着金盔金甲緊追不捨。
劉曜逃至石渠,因地上堅冰打滑,坐騎蹉跌倒地,摔墜於冰上。劉曜身上甲重,數次爬不起身,被石堪追及,上前執拿。
石堪看那劉曜身上,竟然被創十餘處,其中貫穿傷三處,皆在逃跑時為亂軍所刺。於是生俘劉曜,與李豐一起押送,來見石勒報功。
此戰石勒大獲全勝,斬首五萬餘級,俘虜不計其數。前趙太子劉熙聞說皇帝被俘,遂率洛陽城中百官及家屬餘眾,打開城門,奔走還國。
石勒對劉曜說道:你若寫信給太子劉熙,勸其投降,我便可饒你不死。
劉曜此時酒醒,悔之不及,於是寫道:我兒宜與大臣匡維社稷,勿以吾易意。
石勒覽書大怒,遂殺劉曜。
畫外音:前趙建國二十六年,歷劉淵、劉和、劉聰、劉粲、劉曜五帝,就此而亡。
鏡頭轉換,按下河北,復說江南。
東晉咸和三年九月,陶侃下令各路聯軍,向叛軍展開反攻。
此時蘇峻部將匡術將京師百官家屬禁於石頭城后苑,不令百官稍出。
光祿大夫陸曄及弟陸玩前來遊說匡術:今驃騎大將軍已死,將軍尚為叛軍守耶?陶、溫二公一旦破城,則將軍滅族矣。不如奉帝歸降勤王之師,反為功臣。
匡術深以為然,於是舉兵以苑城歸附討叛聯軍,率百官皆赴西軍大營。
劉超、鍾雅聞百官皆走,謀划奉成帝出石頭城以赴西軍。卻因謀事不密,被蘇峻之弟蘇逸得知,即令任讓率兵入宮,收捕劉、鍾二人。
成帝抱持二人不放,哭謂任讓:公還我侍中、右衛,勿令殺之。
任讓不聽,自成帝手中奪過二臣,揮刀殺之,復將成帝幽禁。
溫嶠既殺蘇峻,遂遣冠軍將軍趙胤引兵一萬,前來攻打歷陽。
祖約此時部眾離散,守城不住,只得率家眷棄城北走,渡過淮河,來投襄國趙主石勒,並請發救兵,意欲復奪歷陽。
石勒准納祖約之降,但因前趙余部未靖,故不從其借兵之請。
與此同時,趙漢太子劉熙已經逃回故都,因深恐石勒軍馬再至,便與南陽王劉胤商議:我欲謀西保秦州,投奔上邽,如何?
南陽王未答,尚書胡勛諫道:天子雖崩,喪師損眾,但我境土尚且完整,將士不叛。石勒兵若再來時,當并力拒之;若不能拒,走未晚也。何故敵蹤未至,而先謀逃竄耶!
劉胤大怒道:胡勛阻撓眾謀,請太子下令斬之。
劉熙遂斬胡勛,率領百官出奔上邽。境內諸鎮聞之紛紛棄逃,關中由此大亂。
長安守將蔣英、辛恕因見太子西逃,遂率眾數十萬請降於後趙。趙王石勒大喜,派石生引兵前往受降,駐守長安,以圖西進。
次年八月,前趙南陽王劉胤率眾數萬進攻長安,各地戎夏之眾亦起兵響應。石生率眾堅守長安,劉胤久攻不下。
九月,石虎奉命率兵來援,激戰於長安城外,與城中石生內外夾擊,再次大敗前趙兵,並乘勝西進,攻陷上邽。
上邽城破,遂擒殺劉熙、劉胤,及王公卿校以下三千餘人。石勒下令,遷徙前趙台省文武、關東流民、秦雍大族九千餘人至襄國,坑殺屠各族眾五千餘人於洛陽。
前趙至是徹底滅亡,將漢主劉淵所創基業傾覆一空,令人喟嘆。
此時在隴西略陽秦州刺史府中,略陽公蒲洪正襟危坐,向其恩師諸葛靚問計:聞說前趙被後趙所滅,我當如何行止?
字幕:蒲洪,字廣世,略陽臨渭人,部落小帥蒲懷歸之子,家族世代為氐族酋長。
諸葛靚今年已八十四歲高齡,見蒲洪相問,捻須微笑道:今當潛龍勿用之時,休露衝天之志。石虎將來河西,子可暫時屈身歸降,待其毀亡,則是你父子飛龍在天之時也。
其後不久,後趙大將石虎果然率軍來攻河西,大破羌族集木且部,俘虜數萬人,秦州、隴西全部平定。蒲洪乃奉恩師意旨,舉全族請降於石虎。(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