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拳可開碑
只不過他現在是峨眉派的異類，再加上青玄師太死得早，哪怕他拿着武功秘籍，很多疑難還是無人可問，無處可解。
僅僅是一門最簡單的《綠林短打》，他就鑽研了十年。
現在鼓起勇氣翻開《峨眉劍手》，也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年。
他翻開秘籍，先是粗略的看了一眼，沒想到一眼看去卻發現上面的圖譜招式，有很多地方其實和《綠林短打》有相同之處。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拳法招式重在剛猛霸道，許多招式章法其實都師出同源，有所謂萬道歸宗的說法。
他已經研習了十幾年的川西武道拳術，現在研習這《峨眉劍手》其實也是順水推舟的事。
簡單的查看一番之後，他拿着秘籍，走到院子裏，開始嘗試着比劃起來。
夜幕深沉，溪谷之中只剩下涓涓溪流的聲響。
陳玄徑直走到院子裏，將衣袍放在一邊，渾身只剩下一條粗布短褲。
乍一看似乎有些怪異，不過這是他練拳時的習慣。
大概是七八年前，他就已經不穿外袍練拳了。
一來練拳容易出汗，再者他在峨眉派的境遇不是很好，偶爾練拳扯爛了衣衫，連找個人借點針線都借不到。
月光下，他精赤着的上身顯出虯結的肌肉，看起來極富有力量感和爆發力，讓人意外的是他殘廢的手腳並沒有斷損，僅僅只是右手肘關節處有一條很長的疤痕。
與其說是屋脊房梁碾壓，倒更像是被什麼人砍了一刀，刻意挑斷了手筋腳筋似的。
正是因為手筋盡斷，右手被廢，所以他的右手相較於肌肉分明的左手，明顯要小了一號。
不過乍一眼看去，其實和正常人也沒什麼區別。
“一拳。”
“兩拳。”
“……”
沒有任何技巧的簡單直拳，連續揮拳一千次，陳玄身上的汗如雨下，滿臉漲紅。
他卻暗暗回想起了修鍊有成的峨眉弟子，出拳時的聲勢。
哪怕是先天體格弱於男子的峨眉女弟子，她們出拳的拳路亦是虎虎生風。
每一拳轟出，周圍的空氣都能震起一道沉悶的聲響，讓人不由得望而生畏！
這就是名門正派和綠林草莽的區別。
哪怕是十大門派中吊車尾的存在，又是峨眉女弟子最不擅長的拳法，她們出招的聲勢也比一般俗世武夫強了數倍不止！
可想而知，那少林、武當這樣的名門正派弟子是何等的強悍！
而陳玄的仇家，那些魔教弟子只怕還要強過這些正道弟子幾分！
對於這巨大的實力差距，陳玄並沒有多想。
或許是後天殘疾，所以他從不會和別人比較，他只想做好自己眼下能做的事。
僅僅依靠模糊的記憶，他一招一式的模仿着峨眉女弟子，不斷糾正自己的拳路。
一拳、兩拳、三拳……
他的身上滿是汗水，虯結的肌肉上青筋暴跳，顯得極其猙獰。
隨着不斷的調整自己的出拳角度和姿勢，他的揮拳慢慢從生澀蹩腳，變得渾然天成。
如果此時青玄師太還在，或許她會對陳玄投以讚賞的目光也不一定。
一套拳法，從完全陌生到熟練上手，陳玄僅僅只用了幾個時辰。
這樣的悟性，在少林寺中當個“虛”字輩的五代弟子倒也勉強。
“差不多了。”
連續好幾套拳招下來，陳玄總算是摸到了《峨眉劍手》的門檻。
現在可以揮動全力試試了。
他緩步走向不遠處的水潭，水潭中的一塊一人多高的青石碑就是他的拳靶。
這些年來，他的拳靶一直在變。
從草靶到木人樁，再到這潭中青石碑。
他打碎過草靶，也打爛過木人樁，唯獨這譚中青石碑一直打了好幾年都沒壞。
一方面是有潭水的緩衝，拳勁會極大的分散。
再者，在武林之中，能夠單憑拳勁開碑裂石的武者，一般已經算得上方圓百里之內有數的俠客，至少實力已經勉強邁入三流武者的境界。
雖然三流武者在這偌大的江湖之中根本上不了檯面，但對於陳玄而言卻是十年都邁不過的坎。
隨着潭水淹過陳玄的胸膛，他攥緊雙拳，按照之前在岸邊演練的揮拳節奏開始揮拳。
只不過在水裏，無論是揮拳的速度還是效果都會大打折扣。
同樣的一拳起手，兩拳……
揮拳的力量越來越大，越來越猛，到了最後每一拳都用盡全身力氣的打出，打出的拳勢將這潭水都攪動出陣陣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見山中的雞鳴破曉，陳玄正好也到了力竭的邊緣。
他順勢就倒在了水潭裏，默默運氣，再次修鍊起《劍經》上的內功心法要訣。
心平氣靜之間，竟然就這麼飄在水面上，慢慢的睡著了。
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的習慣。
那柄寒潭古劍上的心法要訣，雖然不是什麼絕世神功，但每次修鍊過後都能舒緩筋骨疲勞。
每次精疲力竭的時候，修鍊《劍經》都有奇效。
水波搖晃間。
陳玄恍惚之間彷彿又看見燃起熊熊大火的房梁，還有屋外傳來的慘叫。
他陡然驚醒過來，大喊一聲，“爹！娘！！！”
這聲呼喊餘音未盡，他卻撲通一聲失去平衡，直接嗆了一口涼水。
被這冰冷的潭水一激，他這才回過神來，略顯狼狽的從水裏鑽出來，濕淋淋的亂髮之下的雙眼帶着幾分悵然和冰冷。
稍微緩了一口氣，他隨手捧起一捧潭水往臉上一潑，強行打起精神來。
這些年來，他沒有一天睡過好覺，總是醒了就練拳，一直練到原地累趴下為止。
十年前的那個晚上。
那群嬉笑縱馬而來的魔教弟子無緣無故的屠戮了整個村子。
在這亂世江湖之中，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其實本就沒什麼道理而言，但陳玄卻不可能咽下去這口氣。
爹娘的血仇，他必須報！
伴隨着心中的怒火，陳玄猛然攥緊左拳，照着那水潭之中的青石一拳打了過去！
這平平無奇的一拳揮出，他腦海卻好似有一道靈光閃過。
霎時間，他明顯的感覺到一股熱流自他的肩背穴關奔涌下來，灌注到了他的左手之上！
本該在潭水之中遲滯的力道卻突然豁然開朗，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順暢的發力方式！
下一秒，只聽着“嘭”的一聲悶響，潭水之中不再是泛起漣漪，而是所有的力量都擊中在一個點上猛然爆炸開來！
“成功了！”
陳玄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左手，哪怕手上的繃帶散開，隱隱見到了潰爛的血肉，他卻也毫不在意。
《峨眉劍手》講究聚力一點，拳出如劍，飄逸靈動，兼具飄逸的身法和絕強的力道。
按理來說，陳玄這樣的瘸子根本就不適合學習《峨眉劍手》，但他既是拜師峨眉，自然只能學習峨眉的女兒拳。
沒想到如今雖然失去了劍手的靈動飄逸，他卻在那聚力一點的截擊法上更進一步！
水波蕩漾間，那塊伴隨陳玄練拳數載的青石碑竟然就這樣被打出了一道一指來寬的裂縫！
這一拳的力道，起碼有上千斤！
陳玄難以置信的看着纏着繃帶的左手，暗暗回憶着之前發力的手法，不斷的嘗試着再次揮出那剛勁兇悍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