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定位
此刻，孫路跑在滿是紅色光芒的樹林之中，找不到正確的方向，只是麻木的奔逃。
天與地並沒有分別，如同籠罩着血色的蛛網，讓一切都無所遁形。
感知到身後那種細微的“沙沙”聲越來越近，他死命催動起身體，想要繼續加速。
可在這時。
一個尖銳的東西從他的身旁劃過，在孫路臉色留下一道豁口。
血滴飛濺。
“啊！”
他痛呼一聲，這才看清前方的樹上垂下一條手臂，拿着一把尖刀，瘋狂的擺動着，如同搖曳的樹枝。
轉身逃向另一邊。
風兒跟在身後。
每挪動幾步，地上不知道從哪裏延伸出的鋒銳劃過他的腿，就像是穿過刀片，孫路摔倒在地上，打了個滾。
“堅持，我會得救...”
踉蹌着從地上站起，孫路擦了一把自己的臉，仍舊沒有停下逃亡的腳步。
每動一段，就會出現新的痛苦等待在那裏，雖不致命，但卻足以留下印記。
它似乎在調校着人的感知，使其時刻保持着最佳的狀態。
“沙”“沙”“沙”...
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響起。
孫路似乎看見一個人影，在前方的一棵樹下朝自己招手，他的意識逐漸模糊，眼睛被額頭上滴下的血遮住。
“孫小弟...”
那是李梅的聲音。
擦掉眼睛上那阻擋視野的液體，孫路往前爬動着，停在她的腳下。
李梅朝他伸出一隻手，將孫路拉了起來。
“是阿姨嗎？...”
孫路聲音微弱的問道。
她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舉起右手的尖刀，插在他的肩膀上，又狠狠的拔出。
他噴出一小股血，發出了驚恐的大叫。
又是瘋狂的逃跑，孫路的意識無比清醒。
前方的樹下又有一個人影，那是張立人，似乎正在那裏等待着他。
孫路繞了過去。
與此同時，張立人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舉起手中的弩，朝孫路的後背射了一箭。
尋常的箭頭，威力很小，但那衝擊力還是讓他摔倒在地，發出哀嚎。
“快逃啊，你就快死了...”
這時，耳邊傳來那個邪異又沙啞的聲音，似乎在提醒孫路注意時間。
於是，他還是只能選擇掙扎着站起來，讓雙腳邁動，一前一後的配合著，離開原地。
將原先的思維拋之腦後，孫路已經意識到從前的想法是有多麼天真。
也許自己等不到他們了。
“咳，咳...”
孫路咳出兩口血沫，因為長時間運動而失氧的肺部疼痛至極，更別提身上那五花八的傷口。
該放棄嗎？
孫路有了這樣的疑問。
對他來說，人生就像是一場遊戲，如果感覺到痛苦，或許可以選擇重來，閉上眼睛的那一刻，萬物與我何干。
“孫...路...你...哪...”
突然，孫路好像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這讓人精神一震。
他從地上站起來，瘋狂的朝四周呼救起來，回應着那縈繞在四周的呼喚。
而在這時。
兩隻慘白的手從樹下垂下來，默不作聲的懸在孫路的耳邊，向里飛速的一拍。
一瞬間，他的耳朵流出小股的血蛇，順着臉邊蜿蜒而下。
孫路跪在地上，
痛苦的抽搐起來，耳中除了劇烈的耳鳴之外再無其他，整個世界都是嘈雜的“嗡”“嗡”聲。
但這還無法壓制他對於生的渴望。
從地上爬起來，擦乾淚水，用最後的力氣的呼叫着陸星辰等人的名字，孫路轉起圈，看向周圍那無盡的樹木。
沒用多久。
那種劇烈的耳鳴似乎有所好轉，他又能聽見那股微弱的呼喚了。
奔跑。
渴望帶動起雙腿，向選定的方向衝鋒，孫路緊咬着牙，急劇分泌的腎上腺素沖淡了疼痛，讓他充滿了力量。
而後的時間非常單一。
他找不到任何人，那股聲音依舊沒有變大或者變小，他們似乎一直在圍繞着某處畫圈。
鬼沒再對孫路進行攻擊，而是“咯咯咯”的冷笑着，潛藏在暗處。
很快。
孫路停了下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身體像被抽幹了力氣一樣的軟倒下來，跪在地上，眼中滿是絕望。
鬼在操控他的身體，干擾他的感官，像是驅趕着羊群的人，將他趕離與陸星辰等人的交匯之處，但在某些時刻，他們也許已經擦肩而過，所以他會因為區域內超過兩人而不會死，但也沒法真正的逃走。
“誘餌。”
孫路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個詞彙。
鬼在以他為餌，浪費其他人的時間。
雖然人數會限制鬼的殺傷，但這樣任由着拖延下去，誰知道到底會不會發生新的變故。
“我，是一個累贅...”
清楚了自己的定位，兩行淚從孫路的眼角留下，“多餘的存在...”
既然是這樣，那不如讓自己來親手結束這一切。
選擇自盡，留下一個體面的死法，選擇離開，讓其他人不再受自己的拖累。
反正，他從頭到尾都是這樣一個人，過着無聊的生活，未來沒有希望，心如石木一般腐朽，是只會沉浸在虛擬世界的無可救藥者。
從兜里拿出一把摺疊刀，孫路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劃着，找准位置后，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閉上眼睛。
即將流血之際，他猛然間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
“眼...眼睛...后...後面...頭...”
搖了搖頭，孫路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因為這竟然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是小雨嗎...”
孫路喃喃自語着問道：“你到底在和我說什麼？”
“眼睛...定位...後面的...頭...眼睛...”
那個聲音一直在不斷的重複着幾個詞彙。-
孫路站起身，看向身後的樹林，什麼都沒看到，又是無意義的轉了一圈后，他似乎明悟了過來。
後面，誰的後面？
什麼頭？
這裏除了鬼，還有第二個帶頭的人嗎？
當然是自己啊。
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將頭部轉過去，孫路看向自己的影子，雖是一片猩紅，但頭部的位置卻有個怪異的輪廓。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趴在他的後腦勺上。
孫路一把抓向自己的腦後，旋即就感知到了某種陌生的觸感，用力一扯，才發現是一隻個頭不小的蜘蛛。
這蜘蛛有嬰兒的巴掌大，後背長了一隻紅色的眼球，看起來噁心又獵奇。
孫路將其扔在地上，一腳踩死，隨後自己找了一棵樹，掙扎着爬了上去。
這下。
隱藏在樹冠中的孫路彷彿解脫了。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寒冷的感覺，窒息的感覺，全部都消失不見。
只有寧靜的躲藏。
樹下。
鬼出現了，邁動着六條腿，飛速的跑動着，似乎正在為丟失了目標而焦急。
“那腦後的蜘蛛是定位器...”
這一瞬間，孫路恍然大悟過來。
怪不得。
怪不得他們就算知道了鬼的弱點，還是會面臨折磨和死亡。
原來生路從最開始就在這裏。
每個人身上都帶着鬼的定位裝置，所以只要他們不摘除這個東西，就算跑去天涯海角，永遠都是鬼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