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九日
3月29日,晴,新的一天,我和小迪終於選定了413路公交,以後上下班就用它了。
早上來到中學門口,遇見班長丹閑聊了幾句,我主要是想問清楚實習請假的事情,因為明天我要調試考研複試的設備,後天或者大後天正式線上複試,我準備連請三天假。
許總是來的早些,就先進到學校裏邊了。我等了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就發微信把許叫了出來,其實她不出來也可以,但我沒有告訴她。
和之前一樣的套路,我們兩個與李老師一起帶學生來到班級,今天一直請假的石來了。張老師對我們提起過他,說石很喜歡聊天,聽說我們要來實習很興奮,幾天沒有睡好覺,所以才會請假一直沒來。他長的挺高挺胖,也是孤獨症。大概因為還不熟識,所以沒有太多的交談。但他的話其實挺多的,知道的事情也多。
第一節課是面點,我和幾個學生去到后廚。龍今天沒來,但加入了石,依然是六個人。今天要做的是桃酥,他們似乎已經學過了,還有些記憶。年長些的老師提問他們需要用到的食材還有器具,然後叫他們一一去拿出來,準備開始操作。
這期間我和那位年輕的老師坐一起聊了聊。她言說:“職業班的孩子很聽話,在這學校很多年,有規矩了。小班的就不行,經常性的發脾氣之類的,不能把他們帶到廚房這邊來,這裏又是刀又是叉的,沒準一個不高興他們就會抓起這些東西朝你扔過來了。我們這些老師經常身上帶傷,就是被孩子打的或者咬的,抓的。所以做這行就得時刻做好受傷的準備。他們職業班的程度還算好的了,其它班的就很難教,我剛來這裏當老師的時候還有一股衝勁,心裏就想怎麼就教不會呢?我努努力肯定能教會他們。可是這樣的熱情在後來一點一點就磨滅了,實在是沒有辦法達到目標。現在給他們上課,只要他們在課上不發脾氣,開開心心的,哄着他們把課上下來也就是了。有時候這些孩子的家長更有意思,我們這還有學生家長要讓孩子以後考清華北大呢!”
聽了這話,我和她一起笑了笑,理想和現實之間差距有多遠,無可丈量。只是她見過太多的失落,我也聽說過太多的失落。我們都只是局外人,只不過在旁邊見證着一個又一個的失落,可對於那些家長而言,卻是要用這一生來承受與消化的。有一次大學裏舉辦了特殊教育的講座,我們專業的同學做了志願者幫忙佈置會場,然後坐在下面聽。其中便有從各地趕來的孩子家長。有一對夫妻我的印象特別深刻,母親對台上的專家說因為孩子的原因,他們現在各種學習這方面的知識,有什麼講座課程就會去聽去問。這次他們也是從外地的其它省開車開了兩天才趕過來,就是希望哪怕只聽到一句對孩子有幫助的話,為了那哪怕渺茫的希望,他們都不會放棄。
我事後十分感慨這件事,因為位置的不同,終究無法感同身受。可是當時她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憶猶新,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記得,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聽特殊孩子的家長獨白吧。
一直到下課了,桃酥還沒有做好,我便先帶着學生離開,去到操場上。學校的規定是每一個學生都不能離開老師的視線,所以他們的活動都要有老師帶領或者在老師能看到的地方進行,這也就說明了教會他們站排的重要性。我覺得這種訓練更像是行為主義的辦法,效果固然是顯著的。
今天是周一,所以要升國旗。
站排的時候大楊總是亂動,不好好站排,張老師說了幾次,還是不行。年長的體育老師站在他面前,仰頭看着他,兩種體型,兩個氣場。“無條件服從命令!”此言一出,大楊再不敢說話了。我突然有些明白他們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就是嚴要求。當你的世界裏只有規矩時,你似乎就很難去想着打破它。更何況你身邊除你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維護規矩,這就是行為主義的訓練方法了。
升旗手要從我們職業班選,都帶上了紅色的綬帶,前面的檯子上站着幾個低年級的學生,一個女生是今天的升旗手,也有綬帶。看起來比我以前的學校升旗還要有儀式感。國旗升起后,女升旗手在國旗下講話,說著她取得了很多進步,得到了誇讚。這樣的話語或許放在幼兒園小朋友身上會讓人覺得貼切。不過他們只是看上去體型有些大而已。發育的停滯或遲緩造成了他們看上去的不協調,但你如果不去注重外在表象,便不會有過多的想法了。
緊接着講話,是她和身邊三個小朋友表演三句半,講安全知識,不過其他幾個孩子聲音很小,我聽不清,不知道底下的學生會不會聽。再然後是教師那些老生常談的東西,無聊。不過還有一件事很有意思,每個班要選一個安全小衛士,竟然還有聘書。我們班是石擔任。我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的,但是聘書倒是驚到我了,或許對這些學生,他們更要直觀呈現的東西,而非一個官職的概念。畢竟對於概念,他們是很難理解的。
第二節是烹飪課,老師叫他們自己拌黃瓜,而老師們和另一個男生做着別的菜。這個男生也是特殊人群,在這所學校畢業。只不過他的程度很輕,能夠完成普通人日常的活動,所以留校做些教輔的工作。想比之下,職業班再沒有與這個男生一樣程度輕的學生了,估計留校是不可能了。可是他們畢業后又能去何處謀生呢?我現在還不清楚。
所以這課沒啥可觀摩的,我就坐在外邊玩手機,等着午飯。誰想到午飯晚點了,我還要和許多人一起排隊,飯菜依然不盡如人意。不知道這些老師是怎麼吃這麼多年的。不過也有好事,上午烘培課做的桃酥好了,那個老師送給我一個。我中午吃了一小塊,剩下的給了許,誰讓她今天沒和我一起去聽課呢。在教室吃完飯,劉照例被媽媽帶走。我和許帶他們去操場遛彎。這次許也聰明了,不跟着他們走。許上午去看了打印課,就是教他們怎麼用電腦和打印機。說是教他們調整頁邊距之類的操作,許說課很無聊,而且學生們完全學不懂。雖然學習信息技術對現在人很重要,可是對這些孩子來說,卻不那麼現實。他們中的有些人倒是可以熟練運用手機,我想學校應該開設使用手機的課程,而非那些不切實際的操作。
沒過一會兒,一個學校的主任過來要找幾個學生,還要靈光一些的,叫了王、陳、文三個人。他們在旗杆下邊做着什麼,我看了半天才看出來,似乎是排演情景劇,後來問張老師才知道是防止踩踏事件的安全情景劇。
午間我們看了一會兒學生打羽毛球,然後就在邊上的凳子上坐着玩手機。這些學生都是程度好的學生,在訓練羽毛球的項目以後參加比賽,每天中午都要在一樓大廳里訓練。看着他們的動作並沒有什麼障礙,至少要比我打的好太多了。
下午上課,我和許回到班級里坐着聽課,又是一節李老師的職業道德課,和周五一樣的內容,不過我估計學生們依然聽不懂。
下課後,李老師來和我們兩個聊這課的內容,估計是想我們想想辦法,怎麼能把這課的內容教會給學生。我聽烘培課上的那個年輕老師說,李老師在教學上還是比較較真兒的,希望能多教給學生一些東西吧。可惜我們也不會,幫不到她,這種很抽象的東西,真的很難讓特殊孩子理解。
下一節課是舞蹈課,張老師要帶着他們去跳舞室,我和許沒有去。張老師說我們可以隨意一點,愛聽就聽,不愛聽就不聽。所以我們也就不聽了,在班裏閑聊。就這麼一直待到放學,和學生一起離開。去公交站的路上,遇到班裏幾個學生,說著搶銀行之類的段子,很有意思,絲毫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我總在想,他們的特殊大概就是所謂文明發展的產物吧,以後學不會電子產品的,也會被送到固定的地方去管理吧,畢竟人對人才是最冷血的。
明天不用去上班,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