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 淡然
蘇逸終究沒有直白的將皇后想死的詞表達出來。
但他知道父皇爸爸是知道的,就如同他知道自己已經脫困三相大師,知道自己在這裏一樣。
“嗯,我剛見過她了,也勸過了,她確實是想好了,如果不是遇上你,她已經完成她的死志了。”
皇上沒有迴避這個話題,說的這一刻,也沒有過多的悲痛跟難以接受。
也許是有心理準備的,也許是看到了皇后的堅定,也許是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對待生死,早已淡然了。
蘇逸驚訝於父皇爸爸的冷靜理智,這一刻,他莫名的竟然有些為皇后心酸難受。
皇后想死的理由,一定不是因為她自己,考慮更多的應該是為了父皇爸爸,為了她的子孫後代,為了給百官百姓一個應有的交代。
皇上看着蘇逸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雙眼漸漸赤紅,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來。
這個孩子,不虧皇後為了他,努力再活一段時間,也要籌劃他安穩的未來。
她要用自己的死,讓她的兒子們產生愧疚,再將這一份愧疚彌補在她死前最在乎的人身上。
這一份的算計中,也未嘗沒有對自己的補償,對自己的撫慰,大概她是很想自己活更久一些的吧!
若是他固執己見,逼皇後跟自己一起活着,但她也一定會活的煎熬痛苦。
生死雖難,終究要面對,無論是活着的還是死去的,終要面對。
兩個月後,太子妃平安生產了一個男孩。
蘇逸陪着皇后已經在這個安靜的荷花村過了兩個月的普通人生活。
期間皇后的子孫們,分批來看過皇后,來的時候都是穿着普通人的衣着來的。
劉能還是回到了蘇逸身邊保護他,只不過他基本上不會讓皇后蘇逸梁三看到人的。
他就帶着人散在這個農家小院子四周。
“蘇逸,你出去跟劉能說一聲,就說我明天在這裏辦個生日家宴,就請皇上太子唐王瑞王一起吃個飯。
到時候一桌子的飯菜,我自己準備,你只能給我打打下手知道么?”
皇后覺得太孫平安落地后,她也到了該走的時間了。
陪着蘇逸過了兩個月普通人的生活,真是不錯的體驗,這個孩子很會照顧人,尤為會做飯做菜,平常的飯菜都被他做的花樣百出。
但明天的飯菜,不能讓蘇逸來做,這是她為自己踐行的飯菜,也是跟他們所有人告別的。
“啊?哦,我這就出去叫他!”蘇逸被皇后忽然間的吩咐,弄的心神不寧。
直覺不是好事,但皇后很高興,還很積極的樣子。
這兩個月他是真努力逗着皇后開心了,但卻無濟於事,皇后每天其實都開開心心的,可確定下來的事,她是半點沒有動搖態度的。
莫名覺得,這是她要正式跟所有親人告別了!
當天晚上蘇逸睡回到現代,白天正常跟岳父兩人直播賣包子,晚上回家吃過晚飯後,便早早的到了爸爸的卧室。
“爸爸,她?明天要親手給你們做飯吃,還給她自己辦個生日,是那個意思吧?”
“嗯,是那個意思,明天我也跟着她一起辦六十歲生日,你就認真準備兩份生日蛋糕吧!”
皇上平靜的點點頭,這是所有人都有思想準備的事,也沒有人再能阻止皇后的決定了。
蘇成斌的意識在腦子裏無語的很,換成是他,絕不會答應的,根本不可能答應的,不做皇上也不會讓自己的女人莫名其妙去死的,又不是得了不治的絕症?
皇上對蘇成斌的反應,索性將意識主導權還給他,這件事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自己這樣的平靜,蘇逸也不會有太多的難受,這兩個月這個孩子將皇后照顧的妥妥帖帖的,讓皇后在最後的時光里,體會到了普通人的天倫之樂,這就夠了。
蘇逸忍不住的眼紅紅的,看着爸爸如此平靜的接受皇后的死亡態度,實在是很難接受。
皇后雖然不是自己的媽媽,但在倫理上,自己是能稱呼她為大媽的。
“她要是能到我們這個世界來就好了,就再不會背負這樣的包袱了!”
蘇逸喃喃的,心裏很不舒服,他不僅僅沒有學會看淡生死,還有些不能接受爸爸的平靜。
不能接受!
“想想你幾次動物實驗的雷劈速度,別說她不能進去,如果她萬一能進入你的空間,卻只能困到她死的那一天為止,那樣的生活也未必值得!”
蘇成斌忍不住的拍拍兒子的肩膀,他也不忍心,也不能接受一個好好的人這樣的堅定的死志。
但若是他的話,他更加不願意接受牢籠到死的囚徒生活,那還不如痛快死了算了。
蘇逸點點頭,爸爸說的是現實,但他心裏依舊是接受不了的。
本想跟爸爸多花時間好好研究,怎麼再繼續阻止皇后的死意,但最後發現,說不了幾句話,這事就這麼完了?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了?
早早回到自己卧室的床上,蘇逸忍不住的打起來嬌嬌的電話。
“嗯?怎麼了?精神似乎不振啊?要不要我跟你說一個好消息啊?”
嬌嬌一接通蘇逸的電話,就敏銳的感覺到蘇逸今晚上不開心。
“什麼好消息?”精神不振的蘇逸,聽到嬌嬌的話,果然是轉移了注意力。
“我正式畢業了,工作合同要重新簽,年薪一百萬打底哦!”
嬌嬌帶着傲嬌的情緒說著,她等一會要私底下跟婆婆聯繫一下,還有自己的爸爸。
至少先排除這邊有沒有事,影響到蘇逸的心情。
“這麼多?我一天不落的賣包子創業,一個月純收入也就一萬塊,虧得我還有直播間的客戶,不然一個月都掙不了幾千塊,誒!”
小城市創業太艱難了,就他這樣的成績,在這個小縣城還算好的呢!
不過蘇逸唯一驕傲的,是他這兩個月,包子鋪的一應開銷都不佔古代跟空間內的便宜了。
他要認認真真的創業,要認認真真的計算成本,要斷掉自己佔便宜走捷徑的思維方式。
最多家裏吃喝上,能占空間裏面的便宜,但包子鋪他不佔便宜了。
不僅如此,他的直播內容,不僅僅是賣包子做包子,還將自己挑選肉菜的內容也加入進去了。
他就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在現代立足,他就要學着媽媽的態度,做人要硬氣!
“你就隨便做做,開心就做,不開心累了就不做,我掙多少全給你管着,你就看着給我一點點零花錢就行了。”嬌嬌哄着蘇逸。
蘇逸低落的心情,被嬌嬌用心哄了半個小時,還是不起勁。
蘇逸也覺得自己有問題,找了借口就掛掉了電話,這是自己的古代的心情,不能影響到現代,更加不能影響到嬌嬌那邊去。
嬌嬌在蘇逸掛掉電話的第一時間就打通了自家爸媽的電話。
沒事找事的閑扯了一段時間,從自己家這邊反饋的信息看,蘇逸在家裏是沒有任何變故的。
再打通婆婆電話,發現她今晚上很正常,幾乎沒有感覺到蘇逸的心情低落。
說明蘇逸的心情不好,絕對是那邊的緣故,卻又不願意跟自己跟趙老師說。
那就沒辦法只能靠他自己想通了,只要不是那邊發生危險,她也不會過於追問他那邊的人和事的。
蘇逸心情低落之下,一個人想着各種辦法,但最後不得不嘆一口氣,他在這種事上的力量過於渺小了。
皇后要為她娘家的造反負責任,給天下人交代,父皇爸爸太子等人,理智上大概是同意這樣的做法的。
但他心裏始終是有個結的。
如果皇后對他不好,如果皇后的娘家造反證據暴露跟他無關,也許他也能站在陌生人的角度去噓噓感慨而不會如此的糾結於心。
輾轉難眠之下蘇逸這一晚竟然到很晚很晚才睡着。
皇后今天一大早起來,開始指揮着梁三跟着她一起張羅起來。
蘇逸到點沒有醒來,皇后便知道蘇逸是怎麼回事了。
這個孩子還是心太軟,所以影響到心境沒能正常醒過來了。
“你?一直睡到現在才醒啊?”
蘇逸睜開眼就看到瑞王坐在自己的床沿等着自己醒來的樣子。
蘇逸呆愣了小半天,這貨是不知道皇后今天辦生日的意思,還是知道也已經平靜接受了?
“你快點起來,爹叫你準備蛋糕呢,你倒是起來準備啊!”
瑞王看蘇逸小半天都不動身子,就這麼獃獃的看着自己,一把頭拉拽起來他。
母后不肯回家,非要跟蘇逸住在這個破院子裏,他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母后不願意回宮大辦生日,非要跟普通百姓一樣過生日,他也沒有辦法。
也不知道母后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想通,才願意回宮去。
瑞王知道皇后難以接受章家的造反,知道她不願意見他們,但他覺得母后能讓蘇逸陪着,就沒有事。
他觀察父皇太子唐王哥哥他們好像都沒有事的樣子,所以瑞王是不可能如他們那樣清晰知道皇后今天的真正意思的。
更何況幾天前,母后的另一支娘家人,再次被封了榮國公,章瑜都成了世子了。
蘇逸一邊起來,一邊確定,瑞王這貨,根本不清楚皇后今天辦生日宴的隱含意義。
蘇逸被瑞王拉起后,到了卧室外面,已經是早上十點鐘的樣子。
皇上太子唐王三人都到了,幾個人都在廚房那邊陪着皇后一起準備午飯。
蘇逸進廚房后,裝模作樣的跟三人見禮叫人,然後就速度撤退下去準備蛋糕了。
就一眼,蘇逸確定太子唐王兩人也都知道皇后今天的意思,但他們卻還能面帶笑容。
了不起!
蘇逸暗暗吐槽嘲諷,同時麻利的準備起來蛋糕。
“娘也是,她什麼時候做過飯啊?讓你做飯也行啊?剛剛看爹跟大哥二哥他們一起在那邊幫忙,我都不敢想午飯會燒成什麼樣子?他們誰做過飯啊?”
瑞王陪着蘇逸在廚房外面準備蛋糕,忍不住的吐槽起來自家人。
實在是沒必要啊!
只要娘回宮去辦,絕對會辦的轟轟烈烈,熱鬧非凡的。
蘇逸根本不搭瑞王的話,他不能有任何的表現,瑞王不知道就不知道,他們做好了準備就做好了準備。
他今天就是磨練自己內心的,就只能這麼想,不然呢?還能逆天改命么?
這一天的生日辦的看起來很溫馨,一直到傍晚結束,該走的人,都終於走人了。
蘇逸都不敢看父皇爸爸的眼神,不想看到他的理智跟清冷,也不想看到他的難受跟痛苦。
太子唐王瑞王皇上都給皇后準備了及其尊貴的禮物。
“蘇逸,這些禮物,你全收着,還有我留下的這封信你也收着。
如果沒有人為難你,這封信可以不用打開,如果他們之中有人為難你,你就打開給他們。
如果他們不讓我失望的話,他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皇后一手拉着蘇逸的手,一手指着她屋子內的十幾件極其尊貴的禮物,這些都給蘇逸留着,作為他的護身符。
再給他留一封信,以防萬一吧,但願隨着時間流逝,他們四個都不會忘記今天。
今天她很開心,也滿足,也明確告訴他們所有人,蘇逸是她最喜歡的孩子,更是她最後日子裏最溫暖自己的那個人。
如果覺得虧欠了自己的,那就都補償在蘇逸身上吧,這個孩子值得對他好。
蘇逸的雙眼一下子赤紅了:“皇后,不走不行嗎?或者,假的也不行嗎?我陪着你一輩子歸隱山林也不行嗎?”
皇后笑笑摩挲着孩子的手背:“這裏是武朝,百姓跟百官有傳統的思維方式,跟你的現代世界不一樣的。
章家的造反,我身為皇后,是一定要為這件事負責的,否則必定累及子孫後代。
對於武朝人來說,無論尊貴低賤,在他活着的時候必定早早考慮過死後的安排,一般人都是盡量安排好子孫後代的事。
不要畏懼死亡,畢竟所有人都要面對的,不到走的時候,自然要好好努力造福子孫後代。
一旦不能造福子孫後代,甚至成為子孫後代桎梏的時候,該走就走,不要畏懼。
尤其是我了解你的兩個世界之後,更加不會畏懼死亡,我相信還有更多的世界等着我們去經歷,只不過這一個世界,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