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禁忌
第一章獵狐
昏暗的夜裏，被森林的樹木撕成碎片的月光斑駁的散落在地上。此時的萬獸林寂靜的有些嚇人，鮮血的味道從深深的林木間緩緩的傳了出來，一隻被獵人捕獲的兔子懸在半空，血一滴一滴的流着。
這隻兔子四周，鋼鐵打造的獸夾隱在樹葉留下的陰影里，看似凌亂卻又合情合理的埋伏着。獸夾周圍，許多繩索結成了網，也有輕輕一碰便會觸發的套索，這裏是獵人精心佈置的陷阱。
離這陷阱算不得遠的地方，一隻雪白毛髮的狐狸正嗅着空氣里傳來的熟悉的血腥味，身後六條淡藍色光暈籠罩的尾巴在暗夜裏略微有些顯眼。她有些不安的望着四周，初來萬獸林外圍靠近人族的地方，她並不熟悉這裏的環境，相對的也比平時更加謹慎些。目光所及之處，依舊是熟悉的樹林，她稍微安心，輕輕的走着，使得自己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來，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取走她性命的地方。
剛生過幼崽的六尾還不能恢復妖族該有的形態，神志和一部分記憶都被生命的本能封禁着。因為飢餓和血氣的吸引，她失去了對周遭危險的感知和無論妖族還是野獸都該擁有的直覺。
之後，哀傷痛苦的嘶鳴聲響起，只一瞬，這片古老莽荒的森林在這樣幽深的夜裏醒來了。被那聲危險來臨的警告聲，亦是絕望之下最後的求救聲徹底驚醒。
喧鬧隨之而來，體型壯碩的猛虎帶着腥風在樹林裏奔騰，青狼不停的呼嘯着，凄厲的鷹啼從天空傳下。這之後，這幫本是獵人的人族，轉瞬之間變成了猛獸們的獵物。
身披獸皮，手提各類兵刃的人匆匆在樹林裏穿梭奔跑，為首的獵人背着一個碩大的包裹，鮮血從那包裹的底部不停的滲透出來，那包裹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個小小的口子中，透着一雙滿是血色的哀傷的眼睛。
九天城，安平縣，路家村。
獵人隊昨夜進山，今早天蒙蒙亮時便匆匆趕回，身上的獸皮衣有諸多破損，幾位獵人也是神色疲憊的樣子。為首的老獵人那滿是驚恐的眸子心有餘悸的回望了一眼身後陰沉沉的森林，扶着身旁是老樹長出了一口氣。
“阿父，幸好我們走的及時，留下的諸多陷阱拖延了那些野獸片刻，否則這次一定凶多吉少。”年輕的獵人滿臉喜色的對老獵人說著，言語裏儘是劫後餘生的歡喜。
“許是我昨夜裏精神不大好，直到現在都覺得身後有那些野獸的味道，德叔，我們已經回到九天城的管轄範圍，那些野獸不至於追出來了吧、。”一個年紀最小的獵手仍舊有些擔憂，忍不住轉過身來詢問着身旁的前輩。
老獵人將背上的包裹擲到地上，在村口老柳樹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抽出別在腰間的煙袋，緩緩的送到嘴邊。那個喚他做阿父的獵人掏出火石幫他把煙袋點起，淡淡的青煙就這樣在老獵人眼前飄蕩着，他也只是靜靜的坐着，並沒有回答那年輕人的問題，也未曾將手中的煙真正送進嘴裏。
就這樣坐了一陣子，直到太陽星的光芒終於穿透了深深的森林，老獵人才將手只能怪的煙袋在鞋底輕輕的磕了磕，拎起那已經不再流血的包裹，邁步走向身後的村莊。
“獵人隊回來了，德爺爺帶着獵人隊回來了。”早起貪玩的孩童發現了老獵人的歸來，開心的在村子裏奔走着，似是宣告者這一年的冬天終於能熬過去了。
路德，老獵人的名字，也是路家村的獵人隊隊長，在這樣莽荒的世界裏，獵人隊隊長在村子裏的地位幾乎等同於村長。而如路家村這樣的村莊，為了完成每年由官府賦司分配下來的賦稅，村子裏祖祖輩輩都有着秋收之前進山打獵的習慣，有時候能獵得許多毛皮，除了應付賦稅，還能給村裡留下許多過冬，而更多的時候，便是留幾具屍體在那古老蒼茫的森林裏。如這次路德能將獵人隊和獵物盡皆完整的帶回來的情況，在周邊許多村莊裏真的算少見。
但是獵人隊也不算是每次進山都有收穫，譬如他們用來設置陷阱的兔子，平日裏也能隨手獵得，給村裏的孩子們打些肉食罷了，而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是那些猛獸或者說較為奇異的野獸、妖獸的毛皮。這些毛皮，向來的九天城裏的達官顯貴，巨商大賈們極喜愛的成衣原料，如路德此次獵得的白色狐狸毛皮，在往年的價錢看來，怕是能抵得下路家村整整一年的賦稅，或許遇到拿些不怎麼識貨的老闆，興許還能有所剩餘。所以，即便村中人都知曉那萬獸林里的危險，但是為了能順利熬過寒冷的冬天，為了孩子們能有些肉食來長力氣，獵人們仍舊要冒着生命危險深入其中，獵得這樣一張毛皮，便是村人極大的幸事。
那古老森林中的野獸，偶爾也會有不遵守規條的，跑到如路家村這類離萬獸林較近些的村落里來侵擾，偶爾叼走些豬羊，時而丟掉幾條人命。身處這樣的村莊，野獸之類，本就算不得可怕的東西。
“村長，這便是此次進山獵得的，你來看看，能不能去賦司抵掉今年的賦稅。”路德看着那迎面走來的白髮老者，輕輕取出包裹中早已冰冷的獵物，微笑着說。
“狐族！”老者看到路德手中的雪白狐狸，那狐狸身後竟有六尾，不由得震驚，匆匆說道：“我立刻啟程去賦司詢問，路遠，你將這妖狐的皮毛完整的取下來，切記不要有一點破損。”
隨即，村長微笑看着路德，有些喜悅的說道：“狐族，路德，我們必須將這皮毛儘快送到安平縣的賦司去，這次恐怕不止抵掉一年的賦稅這麼簡單，興許無奈還能有不少剩餘，今年新皇上位，聽說這位新皇對這些奇異皮毛很是喜歡，如果有剩餘的銀子，我便多買些過冬的炭火，順便買下些新鮮的肉食，再去東集給你們買些鐵錠回來，叫路鐵幫你們打些好兵器。”
路德點點頭，看着路遠將那妖狐的皮毛交給了村長，老獵人緊繃了一夜的精神終於扛不住了，對村長輕輕擺擺手，拖着疲憊的身子轉身離去，路遠有些歉意的對着村長笑笑，跟着父親的腳步匆匆離去。
萬獸林極深處，無盡高大的樹木筆直的佇立着，藤蔓依着那些大樹的樹身蜿蜒着向上生長，樹下各類花草叢生，幾乎每一株都是人族世界裏萬金難求來的稀世寶葯。在這樹林正中央處，有一古老巍峨的石殿孤獨的屹立在那，顯得頗怪異且與這森林格格不入。那石殿不知在這裏多久了，台階上幾乎滿是青苔，外牆上也盡皆被藤蔓覆蓋，唯獨兩扇灰色的石門看着還算整潔乾淨些。那石門上雕刻有兩顆碩大的古獸頭顱，似是人族世界中常見的牛頭般，卻有一根獨角直衝天際，眸子亦是滿滿的暴虐氣息，一副狠厲的樣子。
人族怕是沒有任何一本史料有記載這樣古老的異獸，因為這異獸統治這一世界的時候，人族還未曾有資格在這世界生存。
石殿的大殿中擺放着十二把古樸石椅，石椅的椅背上有着各類不同的雕刻，有巨鷹羽翼遮天，在一個大世界降下無窮災難的雕刻，有猛虎咆哮山林，萬獸臣服的雕刻，亦有天狼嘯月，騰蛇化龍，神猿擊天之類。
主殿正中的王座上，一美麗的女子正蹙着眉端坐在那石椅上，青蔥似的手指輕輕的敲擊着石椅的扶手，眼神冰冷的看着大殿中的幾位妖族巨擘，大殿裏氣氛凝重，只有那輕輕的敲擊聲一下一下的打在諸多大妖的心頭。
“大姐，人族欺我太甚！”虎首人身的大妖猛的站起身來，滿臉怒容的對那石椅上的美麗女子說著。
“不錯，人族怕是早已忘記的古老的契約，竟敢在我萬獸林中獵捕狐族！”狼首人身的妖族輕輕彈動着鋒利的指甲。眸子裏說不出的冷漠。
“重山，月皇，稍安勿躁。”鷹首人身的妖族老者望着王座上的女子，雙拳緊握。
“走吧，去那人族天羽皇城走一趟。”許久之後，那王座上的女子站起身來，青色的眸子裏滿是冰冷的殺意，令在場的幾位大妖都有些心悸。
“大姐這般大的殺意，人族，哼!”鷹族大妖冷漠的望了一眼石殿的穹頂，轉身跟着那女子離去。
“走吧，起天羽城走一趟。”虎首大妖重山起身離去。
萬獸林石殿外，四道流光閃過，幽深的森林裏添了幾分顏色。
卻又有無數妖族因血脈上的壓制而跪伏在地，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