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鬼市獬豸

胡天兒饒有興趣地問起鬼市的情況，小道童們更是知無不言一一告知，甚至願意做幾人的嚮導，逛覽鬼市奇人奇物。

朱飛興高采烈的返回丹房，途中遇到大哥朱嵐。

朱嵐正欲到器皿鋪子裏，取回定製的引雷銅柱。朱飛一蹦一顛的跑到朱嵐跟前，掏出所得的丹藥遞給大哥朱嵐看。並且神秘兮兮的說：“大哥，福客來客棧來了個紫皮禿子，丹道神秘莫測。就憑此丹藥，足可碾壓清涼宮所有丹修！山外有山，人上有人，老爹真應該讓宮內弟子外出多歷練歷練。”

朱嵐仔細品鑒着丹丸，疑惑的說道：“此丹藥雖是品秩不俗，也僅是等同於雷火殿裏密藏的靈丹。但是老三你說他丹術造詣，碾壓我清涼宮所有丹修，是否有些言過其實？！”

朱飛環顧了四周，見身旁沒有外人，便趴到大哥的肩膀上，輕聲耳語：“此人成丹於一瞬，無須計算天時地利陰陽風火，當真是丹術了得。想必即便是父親也做不到如此……”

朱嵐眉頭一皺，不再說話。清涼城裏眾生不分正邪，只要不做違逆之事，便可付費自由通行。

但是同道相輕，朱嵐覺得有必要探一探這個禿子的底。朱飛看出了大哥的心思，出言薦策：“今晚鬼市，讓二哥試一試他，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一遛不就知道了！”

朱嵐問他測試之法，朱飛說獬豸古鏡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那面燕趙王族留在清涼宮裏的獬豸古鏡，成了山上內門最大的忌諱。得不到又捨不得，大有尾大不掉的意思。三十年來沒有人能得到獬豸器靈的認可，稍有貪念，必遭反噬。朱三山曾經小做試探，便被獬豸錐心，在床上躺了一年才能行動自如。修為一般的門人更是受傷無數。

朱嵐叮囑三弟朱飛切莫聲張，然後跑去師叔的住處，徵求父親的意見。

醉道人的丹院裏，朱三山站在一張樹藤編織的躺椅前，愧色深重。

他對着椅子上的醉人吐露心聲：“當初師父力排眾議，將宮主之位傳於愚兄，讓師弟受了委屈。如今師弟又為我清涼宮承受蠱難，更是讓愚兄心中難安。師弟放心，愚兄定然會為你找到祛蠱的法子……”

這三年來，朱三山翻遍古籍查找丹方，耗費了無數的藥材和金銀，也沒能煉出祛除心中蠱蟲的丹藥。而醉道人只能藉助雷火酒的威力，將蠱蟲困在心室側壁。這是一個秘密，清涼城只有師兄弟二人知道的秘密。

三年前天府丹道大會，清涼宮種丹修在醉道人的帶領下表現不俗。眾丹修在五十八輪比試中脫穎而出，實力榮登榜二，奪得了下屆丹道大會的舉辦權。對於清涼宮這個沒有勢力倚仗的中立道門，這絕對算得上是莫大的榮耀。但是自從醉道人載譽歸來之後，清涼城裏異事頻出，把朱三山弄的是焦頭爛額疲於應付。

先是師弟醉道人一醉封蠱，大睡三年。朱三山苦心鑽研祛蠱丹藥，日日不休，仍是不得其法。

之後是雷火殿三年無雷，爐火將熄。朱三山身為宮主，更是責難其咎。於是他花費財物，四處尋找天府雷師，圖求落雷。哪知道天府雷師個個眼高於頂，均是不為錢財所動。二子朱純雖得到了雷師的應允，但是雷師走走停停，遲遲未到。靈妙丹爐里的丹火將熄，如無天火加持，丹爐里密藏的靈丹妙藥，恐怕是要化作煙塵隨風四散。後山裏的那幫老怪物們的長老之怒，可不是他承受的住的。因為靈妙丹爐里積聚着諸代宮主的得意之作，承載着清涼宮千年的成仙之夢。

再有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的黑瘦漢子，帶着一把凶煞的赤劍躲進了清涼城避難。黑瘦漢子身上傷痕纍纍，體內劍氣縱橫。每到正午時分，他體內的劍氣就會劇烈爆發。劍氣透體而出，隨光肆虐。劍氣所及之處，俱如燃燼，縱是堅韌之物，也是無從倖免。可氣的是，被朱三山視為下代扛鼎人物的朱飛，偏偏對那把赤劍着了魔。那個黑瘦漢子許諾朱飛，只要將身上的劍傷醫好，便會把赤劍雙手奉送。為此朱飛傾盡所有，銀子和丹藥耗費了無數。

為了不使劍氣傷及無辜的門內弟子，每日裏朱三山在朱飛院子裏，消弭着道道劍氣，悄悄的為兒子收拾着殘局。

朱嵐到達院子裏的時候，朱三山絮叨完了正要離開。朱嵐把朱飛所說的情況稟告給朱三山。朱三山思慮良久，決定讓朱嵐去試上一試。

劉木租住的別院裏，胖盧森吐沫橫飛的講述者鬼市裏的規矩種種。

比如進場需要帶上面具隱藏身份。不要隨便問價，不要追問東西的來歷。交易一旦完成，均是不退不換，賠賺全靠眼力，童叟無欺，轉身不認賬，買賣無熟人。如果對自己買換的東西不滿意，可以拿到朱純的拍賣場裏公開拍賣，能否回本就看有沒有冤大頭接手了。

眾人對這些奇怪的規矩聽的津津有味，方淼卻不合時宜的打斷了盧森的話。方淼想要向劉木借三千兩銀子，去探求獬豸古鏡。作為交換，她願意把三位師兄煉製的丹藥送給劉木。

銀票到手還沒有捂熱乎兒，就要送出去三千兩，胡天兒心裏是極不情願的。她盯着劉木的禿頭暗暗攢勁兒，一旦劉木出口答應，無情的鐵拳估計是必不可少了。

姚騰在旁邊看着胡天兒暗中憋勁兒，對着劉木的光頭虎視眈眈。早已經熟絡了胡天兒的套路，姚騰感覺事態有了惡化的趨勢，他趕忙做起了和事佬：“不如大家合夥做筆生意吧。丹藥你們出，劉高人負責煉化提高丹藥的品秩。賣出之後咱們雙方各分一半利潤，我們雙方各取所需，幾位小道友意下如何？”

聽到不用施捨銀子出去，胡天兒立刻對着姚騰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個頭沒白長，關鍵時候，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崔焱之前見識到了劉木成丹的品秩，和師弟師妹幾個商量了一下，便把包裹里未售出的丹藥拿了出來。

紫宮雷府內的夔牛看到后，連連稱讚：“這幾個小道童天賦不凡，小小年紀就能煉出此等品秩的丹藥，實在是未來可期！或許多年以後，幾人均能達到丹道七階的丹丘仕水準，也未可知。”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夔牛嘖嘖不已。同時他要求劉木答應下這筆生意，作為丹道前輩，夔牛要認真煉出一爐好丹，送給這幾個後輩。作為對後輩的提攜，夔牛要求幾個小道童親自圍爐煉丹，自己要從旁指點一二。

清涼城瓮城裏聚積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已經開始為夜裏的鬼市提前做各種準備。城裏的客棧醫館的正門，都陸陸續續上了門板，謝絕客人的進入。而在後門卻掛起了一盞盞的氣死風燈。

這是幾百年來傳下的規矩：鬼市出入藏頭露尾，得財銷贓不過雞鳴。夜裏在鬼市有所收穫的客人，不論是回歸客棧，還是到各大醫館出售丹藥，都是隱匿行蹤悄悄的從後門而入。

客棧里依舊是燈火通明，美酒佳肴的款待客人。而各大醫館就不同了，它們會專門準備一間暗室。暗室里只懸挂一盞磁盤扣置的油燈，燈光幾寸方圓照在桌面上。前來買賣交易的人只需要把東西放在燈光下，品鑒之後，醫館就會給出相應銀子。漆黑的暗室里，買賣雙方不見面不搭話，成則交易，不成就走。不留下一絲痕迹，也不會有任何後患。